第115章 作為交換

  一步一步走在寂靜的中殿,風輕輕的拂著,吹在身上,覺得有些冷,小皇叔瞪大染著水霧的眼睛,看著遠處的枝椏被風吹動。記住本站域名

  腳下的路,明明每天都在走,明明該很熟悉才對,可現在看起來,像是到處都染著鮮血一般,讓人毛骨悚然。

  沉魚公公死咬著泛白的唇,眼裡的淚湧出來時,他偏頭狠狠地眨掉,他不敢表露出一絲絲的怯懦。

  否則。

  小王爺會害怕!

  從侍候小王爺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早晚有一天是會走向那裡的。

  當今皇上、太子、諸王……甚至是某些大臣……怎麼可能會讓他們一直活下去。

  不過是……

  活一天,賺了一天罷了!

  「小王爺,您抬腳。」

  沉魚公公俯下身子,撩起小皇叔的錦袍,讓他小心地抬著腳,踏進那道門檻,便是寢殿。

  那兒。

  有著一股股陰森的殺戮氣息不斷地湧向他們。

  「恩。」

  小皇叔挺直胸膛,沉著臉應了一聲,沉魚聽得更是心如刀絞。

  他總是這樣冷靜,這樣的聰慧。

  但他明明睡著了之後,半夜會做噩夢,會哭著要父王,要母妃,甚至還會在冬日裡赤著腳踩著積雪衝出去一個人偷偷哭。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他又像個沒事人一樣會說話會笑,看著這樣的他,沉魚公公每次都心疼不已。

  「小王爺。」

  宮人與小皇叔施禮,小皇叔和沉魚公主緊緊地抓著彼此的手,眼底閃過一絲慌意時,急忙走到皇上的面前。

  李公公的屍體正躺在那裡,鮮血流淌。

  「皇上,這位公公看著面生,不知道哪宮的,不過沒有氣息了。」

  沉魚公公聽著他們的話,咬了咬牙,衝上去一腳踩在李公公的心口狠狠跺著,怒罵。

  「謀害小王爺,再來一次,還是會殺了你。」

  ……

  皇上眯眸,眼神危險地看著他們兩個,小皇叔急忙上前拽開了沉魚公公,隨後有太監從湖裡撈起了一樣東西,喊道。

  「皇上,湖裡有一件衣裳。」

  「呈上來。」

  雲海公公蹙眉喝著,小太監便端著那濕漉漉的衣裳朝這邊疾奔過來。

  小皇叔緊緊地捏著拳頭,額頭上冷汗直落,小身子終是抑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沉魚公公跪在了小皇叔的身邊,抱住了他。

  兩個人都看向湖的方向,不知道為什麼,臨了臨了,反而生出一種將死無懼的悲壯!

  皇上沒有看那衣裳,而是冷著眉眼看向小皇叔和沉魚公公。

  他看得出來,小皇叔很害怕。

  知道害怕就好!

  突然間。

  沉魚公公緊緊抱著小皇叔的手微松,小皇叔也是一愣。

  隨即。

  他瞪大了眼睛……

  「皇上,是一件藍色的四爪王袍,繡得十分精緻,應該是錦衣司出來的。」

  「恩?」

  皇上微微怔住,不是說龍袍嗎?

  怎麼會是一件藍色的四爪王袍?

  皇上疾步走到小太監的面前,拿起那件濕漉漉的小衣裳,的確是寶藍色的,質地十分名貴,看繡工,是錦衣司才有的功底。

  「皇帝哥哥,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太監,衝進來就弄壞了臣弟的衣服,所以臣弟便賜死了他。」

  小皇叔說著眼裡的淚便大顆地落下,他跪著爬到皇帝的腳下,伸手抱住了皇上的雙腿,哭了起來。

  「他們總是想著法子害臣弟,臣弟想過了,皇帝哥哥把臣弟貶為平民百姓,找一戶尋常人家,讓他們收養了臣弟,讓臣弟過安生日子吧。」

  皇上雙手束在身後,身形昂立,聽著小皇叔的話,沒有說話。

  要是能這樣做,那自然是好的。

  但真這樣做了,百姓還不得戳他的脊梁骨!

  所以。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悄無聲息的,又名正言順的死在這宮裡。

  他知道,好幾股力量都指向了長華宮,這小東西,活不了多久了。

  「皇帝哥哥,他們都不聽臣弟的話,宮裡像樣的東西都被他們偷走了,父王和母后的東西都不見了,嗚嗚嗚……」

  宮牆深處。

  蘇落落背脊緊貼著冰冷的牆壁,風穿過來,刮在她的身上,帶來了小皇叔那悽厲又稚嫩的哭聲,她聽得出來,小皇叔是真傷心,真害怕。

  心尖疼痛起來的時候,蘇落落一動一動,眼神越發的冰冷。

  這長華宮真正忠心的不過是一個沉魚公公,恐怕還真護不住小皇叔。

  長睫微抬。

  蘇落落身形一閃,朝著宮外飛去。

  她得去找一個人。

  不過是半個時辰的功夫,她便落進了地牢。

  蘇落落用太子的令符進去,將從御膳房偷來的酒和肉交給牢頭,囑咐他們有人進來就馬上通報,隨後閃身進去。

  越往裡走,光線就越是昏暗,越是潮濕。

  這兒是上次關太子的地方,她進來的時候,恍惚看到了一個人。

  上一世。

  那個人應該是在下個月被人殺掉了,小皇叔處境堪憂,眼下能幫他的,這個人極合適。

  砰……

  一劍砍掉鐵鏈,蘇落落走進最裡面這間,也是最髒最亂的這間牢房。

  點燃了火把,掛在壁上,抬眸便看到角落裡,一團黑漆漆的東西裹在那裡,一動不動,要不是細看,你根本不知道那是個人。

  頭髮像團草,幾乎要鋪到了地上,衣服臭得熏人,一雙手和腳黑漆漆的,都看不出來原來的模樣了。

  「曹公公。」

  蘇落落走到他的身邊,蹲下身子,撥開他那枯草一樣的亂發,頭髮里虱子橫生,到處遊走。

  這哪像個人啊!

  如果沒有記錯,他已經被關在這裡二十年了吧。

  整整二十年。

  也許是太久沒有聽到有人喊這個名字,也許是有人沒有嫌棄他噁心,也許……是喚他的聲音過於溫柔。

  一向形如木頭的曹公公突然間身體僵硬,被撩開亂發之後,他那雙緊閉的雙眸突然間睜開,似利箭一般冷視著蘇落落。

  可能。

  大家都已經忘記了曹公公,如果不是上一世的記憶,蘇落落也不知道。

  這位曹公公在二十年前,可是拿捏著整個皇權,呼風喚雨,殺人無數的宮中霸主。

  那時候。

  誰在聽到曹公公三個字時,不得朝著他宮殿的方向行跪拜之禮!

  二十年前與二十年後的他,讓人根本無法聯繫在一起。

  蘇落落朝著他笑了笑,隨後站起來,靜靜的看著他。

  曹公公露出那雙兇狠的眼眸,也冷冷的看著蘇落落,誰也不讓誰。

  若是在二十年前,誰敢直視他的戾眸!

  牢房裡的氣息莫名沉滯,令人窒息。

  蘇落落垂眸,與他緩緩施了一個全禮。

  「蘇玉塵之孫蘇落落有事求曹公公,作為交換,蘇落落保公公後世無憂,養老送終。」

  前半句曹公公壓根沒有反應,可聽到養老送終四個字時,他那雙萬年不動的枯目突然間像逢了甘泉一般,漸漸地染了水潤。

  養!老!送!終!

  這四個字,於一個太監來說,是一件多麼諷刺的事情。

  不過是一個割掉了閹人,哪來的養老,哪來的送終,他們連妻室兒女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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