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殿下!離國的兵馬要追上來了!您先走!」
侍從大吼一聲,轉身便殺了回去,姜堯深吸口氣,馬鞭越落越急,眼看著天快要亮了,天一亮,他就更難走了,而援軍還沒有來,若是被離國的追兵追上,他便只有一個下場!
姜堯雙眸通紅,滿眸的怒氣不知何處宣洩,敗了!竟然敗了!君冽一直按兵不動,卻是在等西北風好用火攻,他報仇心切中了計,他的十萬大軍啊!幾乎全軍覆沒!
這是齊國最後一支精銳了!這十萬大軍之後,齊國哪還有能力守住王都?
姜堯胸口仿佛有一把燒紅了的烙鐵,想到君冽的樣子,他雙眸更是恨得能噴出血來,又輸了,他再一次的輸給了這個人!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並且,並且他再也沒有還手之力了!
齊蒼江被血染紅,十萬齊軍葬身江底,幸而他在案上指揮看著不對才走了,老天真是太殘忍了,前一刻他尚能貪歡,後一刻他便開始了逃亡!
姜堯手握著韁繩,一鞭又一鞭的快要將馬背抽出血來!
「世子殿下!等等我——殿下!等等我——」
隱約的呼喊聲傳來,姜堯眉頭驀地皺起,回過頭去看,果然,宋解意騎著馬費力的跟在後面,宋解意馬術半點都比不上宋解語,而在這為難之時,也不能兩個人同乘,所有人都是一人一馬,如此一來,宋解意想要跟上最前面的姜堯就太難了!
姜堯咬了咬牙,沒理,轉過頭繼續騎馬!
「世子殿下!等等我……」
宋解意一顆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她這一輩子經歷過的最為緊張的時刻便是在趙王宮之中看著宋解語小產,彼時她還只是個貴妾,宋解語知道宋王的死之後便開始謀劃離開,並且,第一時間問了她的意見,可她哪裡想離開齊國啊!
宋國力弱,反正不是齊國的對手,她何必冒險回去,何況她的心一直在姜堯身上,所以,所以宋解意第一時間將宋解語的打算告訴了姜堯。
之後便是一場大戰,宋解語和姜堯爭執之時摔倒,而後被關了起來。
那是世子夫人的正屋,宋解語被關著,其他人都被撤走,只有她,能到屋子外面,她清楚的聽到了宋解語在屋內痛苦的呻吟,她緊張極了,生怕有人發現宋解語的異樣,許是老天有眼,那整整半日都沒有人來管宋解語,後來等發現的時候,宋解語身下血流成河,人雖然還在,卻也只有一口氣吊著,孩子,自然是沒了。
宋解語沒資格給姜堯生孩子。
宋解意惡毒的想,可她沒想到,眼下這一刻,竟然比那日還要緊張,因為這一次,是她自己的生死握在別人的手上,她來找姜堯,不過是想趁機與姜堯親近些,萬萬沒想到姜堯竟然會敗,他堂堂一國世子殿下,竟然被離國打的抱頭鼠竄!
看著前面那馬鞭急落只顧逃命的姜堯,宋解意第一次對自己的心意產生了懷疑。
她喜歡的是高高在上的姜堯!
「世子殿下!我……我不行了……」
宋解意語聲都開始打顫,可前面,明明聽的到的姜堯卻是連頭都沒有回一下,宋解意一顆心沉到了谷地,一股子涼意從腳上冒了上來。
宋解意喊著,不光是姜堯聽到,別的侍從也聽到了,可是姜堯沒下令,誰也不敢理宋解意。宋解意從頭涼到了腳,一顆心也緊緊的揪了起來,一種被拋棄被遺棄的感覺湧上來,她整個人生出兩分絕望,她咬緊牙關,緊緊的抓著韁繩,她知道姜堯多半是靠不住了。
此番齊軍約莫十三萬人馬,眼下跟著姜堯逃出來的兩萬不到,不僅如此,姜堯為了不被發現,並未和大軍走一路,他們這一行,不過近百人,也許是因為人少,在往北邊又走了兩個時辰之後,後面的離國追兵終於沒有再跟上來。
饒是如此,姜堯半點不敢放鬆,繼續往蘄州的方向走了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之後,得到消息的蘄州駐軍趕了過來,兩邊匯合,蘄州駐軍只有五千人馬。
蘄州的兵馬早就被姜堯徵調到了齊蒼江邊,這最後的五千人馬是守城的,蘄州守將劉賀得到消息,是棄城來迎,姜堯咬牙,明知道蘄州城防極弱,還是跟著回了蘄州。
直入了蘄州城,姜堯才放鬆下來,而一路自己騎馬的宋解意,一入城門就從馬背上掉了下來!
「啊,宋夫人暈倒了……」
「不好,宋夫人受傷了,有血……」
正在和劉賀吩咐城防事宜的姜堯這才轉過頭來,見宋解意果然暈倒在地,他走過來一看,這一看,卻見宋解意身上並無外傷,而那些血,都是自她身下流出!
姜堯只覺得這畫面似曾相識,當初宋解語小產之時不就是這樣?!
眼眶一顫,姜堯忙吩咐,「快找軍醫!」
·
「殿下,宋夫人的確是有孕了!」
聽軍醫說完,床榻上已經醒來的宋解意眼底大亮!
有了身孕!她有了身孕!她有了姜堯的孩子!
宋解意面色略蒼白,氣息也有些虛浮,得知自己有孕的歡喜漫過了這一路上的奔波疲乏,也讓她一時忘記了姜堯適才不顧念她的冷情絕情。
然而她期待的看過去,卻只是看到姜堯面無表情的臉。
宋解意心底咯噔一下,「殿下……殿下不必擔心,大夫說了,只要將養小半月便可。」
姜堯眉頭一皺,「如今正值戰時,蘄州不知何時就要破了,哪有時間地點讓你養身?」說著冷哼一聲,「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懷了,你想拖累我不成?!」
宋解意瞪大了眸子,全沒想到姜堯是這個反應。
當初宋解語也不知自己懷有身孕,而後才出了事,可宋解意記得,大夫救宋解語的時候,姜堯還是很關切孩子的,要大人小孩都保,後來確定孩子沒了,姜堯也很是痛苦了幾日,他不是不想要自己孩子的,可是現在為什麼他得知這消息之後如此冷漠?
「殿下,我……」
宋解意心底冰涼,本想將這些想法說出來,可一想到姜堯剛剛打了敗仗她便咬牙忍了住,她知道,若是激怒了姜堯,她一定沒有好果子吃。
「殿下放心,我很快,很快就會好起來,絕不會拖累殿下。」
宋解意低著頭,眼眶微紅,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姜堯看著眉頭微松,又看了一眼宋解意的肚子只有些不耐的道,「算了,你好生養著吧,蘄州暫可待幾日,若是出了變故再說。」
宋解意心底一喜,忙點頭。
姜堯聞言只以為是軍事,忙轉身出去,一出門,卻看到剛才的大夫站在門外,姜堯眉頭一皺道,「怎麼了?」
那軍醫便猶疑道,「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姜堯蹙眉,不耐煩的道,「有話快說!」
軍醫一點頭,「是,世子殿下,剛剛小人發現,夫人此番動了胎氣,除了和她這路上奔波有關之外,還因為夫人用了一味香料。」
姜堯挑眉,「什麼意思?」
軍醫輕咳一聲,「夫人身上的香脂裡面有一味藥名為合歡草,此物有催情之用,毒性也甚大,女子朝用此物會影響胎兒,男子常用此物會使陽虛腎衰……」
姜堯面色微變,他定神想到近來的種種,忽然雙眸微眯,「知道了。」
軍醫聞言行了一禮便退下去,姜堯則站在原地沒動。
「世子殿下……夫人……」
「先給她吃藥養著。」姜堯語聲漠然的說了一句,袖中的拳頭已攥了起來,宋解意,竟然不知從哪裡學來了這等招數,她哪有一個王室公主該有的樣子?!
深吸口氣,姜堯吩咐,「發信號,讓他們都往蘄州來!」
眼下最關鍵的是戰事,宋解意和肚子裡的孩子如何,根本占不到他十之又一的心思,他要守住蘄州,決不能輕易就逃回王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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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咱們的人馬一路上死的死,被抓的被抓,逃的逃,走散的走散,如今到蘄州只有七八千人了,加上蘄州本來的五千人,咱們一共只有一萬三的人馬。」
姜堯一臉的隱忍克制,「從益州過來要三天,離國大軍已經近在眼前了。」
離國大軍過了齊蒼江,現在一定在清理戰場,最晚半日之後就會到達蘄州城下,而對方有十多萬人馬,他們這一萬人哪裡守得住蘄州?!
他們是等不到益州的增援了!姜堯滿心絕望的想。
不守城,就得棄城而逃,可就這樣一路逃回去,別說在齊國他沒了面子,將來他又如何面對整個天下?他不要像喪家之犬,也不苟延殘喘!
「可是那怎麼辦呢?也沒法子讓離國大軍慢點來啊……」
「報——殿下!離國大軍往蘄州方向來了!人數在十萬左右!」
傳令的小兵一路入了城下的臨時指揮營,一聽這話,姜堯的臉色瞬間白了。
「還有多遠?!」
「還有一里路。」
一里路而已,很快離國大軍就要兵臨城下!
「準備!守城!」姜堯咬著牙下了令!
劉賀苦笑,「殿下,守不住的……」
「守不住也要守!」就算是讓這些士兵去送死也要守!姜堯雙眸冷冽的看著劉賀,劉賀硬著頭皮點了點頭,「是,屬下這就去安排。」
離國大軍來的極快,十萬大軍在蘄州城下,排開的陣勢比蘄州城的城牆還要長,看著城樓之下的浩蕩大軍,姜堯冷汗如雨而下。
劉賀說的沒錯,守不住的,半日都守不住!
前次江上大戰之時他是看到頹勢就跑的那個,可是這一次,離國的大軍近在眼前,一直冷箭一塊大石都能要了他的命,他從未離死亡這樣近!
正在姜堯緊張不已的時候,「咻」的一聲,一直冷箭破空而來,直直的射在城牆上的大鼓之上,姜堯身子一顫,他幾乎以為那支箭會要了他的命!
「殿下,箭上有東西!是一封信……」
侍從的話讓姜堯回了神,姜堯顫顫巍巍的轉身,已沒力氣去拆信,何況如果信上下毒呢?姜堯深吸口氣,吩咐侍從,「你看看寫了什麼……」
侍從應了一聲將信封打開,看了一瞬之後臉色古怪起來。
「殿下,這是離王的信,信上說……他要為自己的王后懲治叛國的宋國五公主,說叛國罪在宋國是大罪,是要凌遲的,可念在五公主到底和離國王后有血脈之情,所以他要你把宋國五公主綁在城樓示眾便可,綁五公主幾日,他便幾日不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