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朝夕留鳳念依二人用了晚膳才將兩人送了出去,看著二人離開,朝夕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轉身回偏殿,她如今就歇在嘉宸殿的偏殿之中。
窗外的茫茫夜色好似潑墨一般,而朝夕靜靜的站在窗前,好似在等著什麼。
沒過多久,覃希從側門而入,「主子,發現動靜了。」
朝夕蹙眉,「來了多少人?」
「五個,都是功夫好手,兩個混在內侍之中,三個混在守在最外圍的御林軍之中,他們從東三所的方向過來,還沒到跟前便被我們的人盯上了。」
覃希語聲幽沉,「主子,您的意思呢?」
「放進來,放到嘉宸殿裡來,別讓人跑了,也別傷及無辜。」
朝夕語聲冷冽的吩咐完,覃希點點頭轉身出去了,而夜色越來越深,夜空之中無星無月,的確是個適合殺人放火的好時辰,朝夕一直在窗前站著,半個時辰之後,朝夕聽到了一陣遠遠傳來的打鬥聲,繼而本來熄了的燈火重新亮了起來,然後整個嘉宸殿一片燈火通明,外面的雜聲大約持續了一盞茶的時間,覃希又走了進來。
「主子,五個人都被拿住了,不過來的都是死士,所以……」
「都死了?」朝夕淡聲一問。
「是。」覃希語聲帶著自責,低著頭不敢多言。
朝夕轉身,「早就想到了,走吧,出去看看。」
朝夕走出偏殿的院落,便看到正殿之前圍著一堆人,這些人里大都是禁衛軍的侍衛,連藺辭也驚動了,院子裡整整齊齊的擺著五個人的屍體,五人身上都有見血的外傷,卻都不致命,然而五個人都七竅流血而亡,一看便是訓練有素的死士。
朝夕走到跟前去掃了一眼,「麻煩藺統領將此事報給王上吧。」
嘉宸殿的侍從們有的趴在窗戶上看有的躲在一旁,誰也不敢走近那五具屍體,然而朝夕卻泰然的站在那五具屍體邊上,面色都沒變一下,那些禁衛軍們對視一眼,看著朝夕的眼神都變了幾變,而藺辭對朝夕更是恭敬,「好,公主放心。」
「只怕也搜不出來什麼,處置了吧。」朝夕到底不想多看,「將這院子清掃乾淨,一點兒血腥味都不要留,咱們繼續等著,等著其他的客人來訪。」
朝夕這話說的周圍的侍從心底一顫,還會有人來刺殺十三公子?
張喜忙吩咐侍從和御林軍的兄弟們一起將那五具屍體搬走,搬得時候朝夕又看了一眼,這麼一看才發現這其中一人正是自己下午看到的那個高個太監,當時她便覺的那人走路姿勢怪異,如今知曉其身份倒是釋然了,死士或者殺手受傷才是最正常的。
嘉宸殿如預料之中的出了岔子,然而到底守衛森嚴,沒讓刺客們近身,這件事很快上報到了崇政殿,當然,長秋宮也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
孫岑披著件外袍站在窗前,聽到玉琴上報來的消息之後站著半晌未動。
「江湖人士?是搖光公主專門請來的?」
玉琴搖頭,「這就不知道了,不過看著像……」
孫岑眉頭皺著,「如果是這樣,豈非沒有法子除掉鳳曄了?」
「聽說便是十公主和十二公主去了都被攔著,非得是搖光公主陪著才能進去見十三公子,還有十三公子的藥材,熬藥的人,都是搖光公主親自選的,保證那邊不出一點差錯,十三公子的嘉宸殿現在就是一座密封的金盒子,誰也沒法子伸手進去。」
「密封的金盒子……既然我們沒法子伸手進去,便讓他出來好了……」孫岑沉默片刻,忽然如此說道,玉琴眼底微亮,隨即卻有幾分迷茫的看著孫岑的背脊,「可是十三公子的傷還沒好,怎麼可能動,搖光公主就是怕出意外,如今更不會動十三公子了。」
「的確難辦,卻也不是沒有法子,再從長計議吧。」孫岑只覺得自己額角突突的跳疼,這一次他們用了死士,也算準備萬全,可她們卻是低估了朝夕對嘉宸殿的布防,此一擊未成,接下來幾日便更沒辦法動手了,而這件事還會鬧到鳳欽那裡去,孫岑胸口好似堵著一塊兒硬鐵,好半晌才呼出口氣來,「還有那件事,我讓去查,查的如何了?」
玉琴不知想到什麼面露難色,「這幾日奴都在暗中查房,咱們宮裡總共就這麼些人,您說的那天晚上沒人出來亂走過,您這裡也就只有玉畫守著,至於外面,除了看宮門的內侍之外就是御林軍了,不會有女子到您的院子裡來。」
孫岑眉頭皺的緊緊的,半晌也未言語。
玉琴猶豫一瞬又問,「夫人,您是不是看錯了?」
這話玉琴不止問過一遍,便是孫岑都自己問自己的問了許多遍,可是她怎麼會看錯?!那天晚上,那道影子,她到現在都沒有忘記,那個人,就站在一牆之隔的外面,然而至今孫岑不知道那人是誰,這等詭異的感覺連日縈繞在她心頭,再加上夜夜噩夢,她整個人飽受折磨,到底是誰,到底是人是鬼……
「算了,查不到就算了,夜裡這殿外多留幾個人守著。」
孫岑長嘆了口氣,玉琴趕忙應聲,「是,夫人放心,奴親自守在外面。」
孫岑安心了兩分,想到今夜未成的事還是鬱悶不已,「那邊有沒有什麼別的消息傳來?這事肯定要告知廷尉府的,會不會發現什麼破綻?」
玉琴肯定的搖頭,「絕不會,這點奴可以肯定!」
孫岑心底微松,這才轉身,玉琴趕忙上前來扶,孫岑緩緩走到床邊去,玉琴又道,「現在太晚了,夫人放心吧,我會注意著那邊,一旦有消息就立刻來告訴您!您快歇著吧……」
如此安撫幾句,孫岑點點頭躺了下來,玉琴為她拉上錦被,又放下床幃,這才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屋子裡安靜下來,疲累一股腦兒的湧上來,孫岑是真的困極了,於是她閉上眸子,放任自己沉沉的入了夢鄉,然而這個夢卻是她最為害怕的夢。
夢裡是那張傾國傾城的臉,孫岑看到那張臉的時候便想逃離這個夢,然而她手腳好似被綁縛住,只能看到那張臉欺近,距離越近,那張臉開始生出可怖的變化,換上一張鬼面,再長出獠牙,孫岑眼睜睜的看著那獠牙一點點的刮破她的皮肉,鮮血如花一樣綻出來。
孫岑劇烈的喘著粗氣,再度冷汗淋漓的醒來,屋子裡仍然黑沉沉的,她或許睡了一刻鐘,又或許睡了一個時辰,然而天色還未亮,她被這噩夢侵襲的再沒有一點睡意,她已經不再如第一夜那般驚惶害怕,然而心底深處卻又有種隱隱的絕望感在生根發芽,她是四大夫人之一,她是掌管著內宮之人,她憑什麼要絕望?
孫岑緊緊的扣著身下的床榻,徒勞的自我安慰。
她一顆心還沒有定下來,耳邊卻又想起來一道聲音。
「噠、噠、噠」的幾聲,輕緩卻又清晰的落在孫岑的心尖上,孫岑一口氣卡在喉嚨處,耳畔一聲巨大的轟鳴,時間在這裡停住,她僵硬的躺在床上,無力的聽著那聲音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就好像夢裡那張鬼臉,嗜血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