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念蓉面上的薄笑僵住,整個人呆呆的看著朱嫣那張笑意清麗的臉。
朱嫣在鳳念蓉的注視之下腳步娉婷的上前福身,「拜見公主。」
孫岑仍然拉著鳳念蓉的手,她好似沒怎麼注意到鳳念蓉的異常,只溫和的拍了拍她的手背道,「看看,沒想到吧,是朱家的小姐,你們本來就相熟情同姐妹,眼下你去趙國有她陪著我們也放心些,這是王上親自定下的,本來就想著什麼時候告訴你呢,你卻是自己過來了,正好,眼下便讓你們見面,十公主對這媵妾人選可還滿意嗎?」
鳳念蓉只覺得耳邊轟鳴一片,甚至沒太聽清孫岑的話,下意識的點點頭,「嗯,滿意。」
鳳曄在旁看的眼珠兒滴溜轉兒,「十姐姐高興的都呆住啦!」
孫岑看看鳳曄,目光轉到了他身上,「十三公子怎麼也在這裡?」
鳳曄眨眨眼,「本是要從這裡往崇政殿去的,沒想到走到那邊的時候看到十姐姐帶著侍奴站在那裡不動,十三有些好奇,便站在那看了一會兒,結果沒想到十姐姐忽然轉過身來,竟然一下子將十姐姐嚇了一跳,又說了幾句話,便看到了夫人。」
孫岑眼底閃過兩分深思,而鳳念蓉慘白的面容上是真真浮起了兩分微紅。
鳳曄既然這樣說了,那誰都知道鳳念蓉這個點兒過來寒露殿是幹什麼的了……
鳳念蓉僵立著不知說什麼,孫岑卻是給了她個台階下,「這邊的事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十公主既然來了,正好你們兩個小姐妹說說話,我那邊還有些事,便不陪著你們了,十三你要去找你父王便去吧,不過你父王或許在長信宮。」
鳳曄不再揪著鳳念蓉不放,聞言卻眨眨眼,「長信宮?」
孫岑笑著點頭,「是啊,段美人的病大好了,你父王或許在那裡。」
說完也不多留,對著三個小輩點點頭便離開了,鳳曄看著孫岑的背影消失,又看了看朱嫣和鳳念蓉,「十姐姐,這位朱姐姐陪你去趙國是什麼意思呢?」
鳳曄眼底滿是純然,卻問的鳳念蓉心頭一堵,她沒有立刻答話,反倒是朱嫣笑一下道,「就是去趙國和十公主作伴呀,十三公子真是折煞朱嫣了,可不敢當公子這聲姐姐。」
鳳曄「咦」一聲,「十姐姐去趙國是去嫁人的,那朱姐姐是去做什麼?」
朱嫣掃了一眼鳳念蓉的表情,「我去……也算是嫁人吧。」
鳳曄眼睛睜得更大了,「那十姐姐嫁給趙國世子,朱姐姐嫁給誰呢?」
鳳念蓉再聽不下去了,轉頭蹙眉瞪了鳳曄一眼,「你小小年紀問這些做什麼?不是要去找父王嗎還不快去,我們要回椒房殿了,難道你也跟著?」
鳳曄被瞪的下意識後退一步,「嘖,十姐姐要嫁人了就變了,以前十姐姐可不像這麼凶的,哼,不告訴就不告訴,我要去和父王告狀去,我走了。」
說完轉身便走,鳳念蓉聽著那句告狀眉頭一皺,卻實在是沒心思和鳳曄一個小孩子計較了,定了定神,鳳念蓉這才收斂了情緒轉過身來,在她面前,朱嫣仍然一臉薄笑的看著她,見她神色有異朱嫣嘆了口氣道,「公主可是被驚著了?說實話,今日諭旨送到朱府的時候嫣兒也好半晌沒有反應過來,先前沒有一點徵兆,怎麼今日一下子就下了諭旨了,本來因為要去燕國驚怕了好久,不用去了正鬆口氣,這好端端的卻又要去趙國……」
朱嫣一雙眸子清透,全然不似作偽,鳳念蓉已控制好了表情,這會兒聽到她這話縱然心底發堵面上卻已鬆快兩分,「那是自然的,你能陪我,總比別人陪我來的好。」
朱嫣一聽這話笑意頓時燦爛起來,「公主這樣想就再好不過了,嫣兒害怕公主介意嫣兒跟去趙國傷了咱們的感情呢,這一下嫣兒可放心了,等到六月初三,嫣兒陪著公主一起去趙國,到了趙國,你我便成了真的姐妹,到時候還請公主多多照拂。」
鳳念蓉乾乾笑了下,「該是你我之間相互照拂。」
話音落定,鳳念蓉抬眸往朱嫣身後看了一眼,那守在門口的青衣侍奴已站了過來,安靜的守在朱嫣的身後,這個侍奴她看著十分面生,並不是朱嫣常常帶在身邊的那個,因為這樣,剛才她才全然沒想到朱嫣身上去,她這一看,朱嫣也往後看了一眼。
「公主,這是怎麼了?這是我的侍奴呢。」
鳳念蓉收回目光,搖頭,「沒什麼,就覺的面生。」
朱嫣聞眼底露出恍然,隨即笑道,「上一次入宮看您的時候其實帶著的就是她了,只是那時候她守在外面您沒有注意到,您記得的只怕還是之前那個。」說著嘆了口氣,「說起來也真是慘澹,好端端的換了侍奴我也不習慣,不過卻是不得不換,說起來您可還記得我此前與您說過的不想去燕國那件事?我記得和您說過一次的。」
鳳念蓉當然記得,她頷首,疑惑的看著朱嫣。
朱嫣見她記得笑意一深,「就是因為那件事,之後有一次我得了消息說我哥哥要去跟王上求讓我隨嫁燕國的諭旨,我著急了,便想入宮找燕世子當面求情,本來我和我那侍奴都到了燕世子的跟前了,不知怎麼我哥哥忽然收到了消息,硬生生的讓人把我帶走了,這件事敗露,哥哥大怒,回府之後活生生的將我那侍奴殺死了……」
朱嫣面上帶著薄笑,語氣平淡的好像在說別人家的故事,這邊廂鳳念蓉面色微變,一雙眸子審視的盯著朱嫣,見朱嫣看她的神色坦蕩自然並無異樣她心底才微微一松,她微訝一瞬,帶著兩分不忍的道,「二公子……二公子竟然下了殺手?」
朱嫣笑意不減,看起來絲毫不拿那侍奴的性命當回事,「是呀,哥哥覺的她是我的侍奴,卻幫著我做這樣的事,一怒之下將她殺了,我本有些傷心,後來一想可不是呀,我當初那想法實在天真的很了,做為我的侍奴竟然不在旁提點著,豈非是失職?」
鳳念蓉只覺得那背脊發涼的感覺又來了,朱嫣談笑間將侍候自己多年的侍奴之死如此輕描淡寫的揭過,讓她生出一種十分怪異的感覺,總覺得朱嫣好像知道那天是她派人去通知朱勤的,然而仔細看朱嫣的表情,她看她的目光卻又沒有半點仇恨敵視。
她還算了解朱嫣,憑朱嫣不可能半點破綻不露。
鳳念蓉看了又看,終於可以確定朱嫣是真的不知道。
「不過一個侍奴而已,你且莫要再想了。」
朱嫣連忙點頭,「可不是嘛,公主您瞧,這是我哥哥新為我安排的侍奴,也叫墨韻。」
鳳念蓉心底一顫,「也叫墨韻?」
朱嫣掩唇一笑,「是呀,此前死的那個也叫墨韻呢,我想了想懶的改名字了,索性還叫墨韻,名字一樣叫著也親切您說是不是?」
背後的涼意一路爬上了後頸,鳳念蓉只覺得一陣頭皮發麻。
看似輕描淡寫,卻又叫了同一個名字,有誰會喜歡叫一個死人的名字呢?
她心底的不安越來越濃,可再看也看不出朱嫣的異常來,反倒是掌心沁出的冷汗越來越多,無法直視朱嫣笑意清澈的眼,她轉開目光看了一眼天色道,「時辰不早了,我還要去給王后請安,今日不能多留你說話了。」
朱嫣面生歉意,「原來你還要去請安,那你快去,都是我耽誤你時辰了。」
鳳念蓉搖頭敷衍了幾句,一刻也不想多留的帶著紫鳶朝昭仁宮的方向而去,朱嫣帶著新墨韻站在原地目送二人離開,在鳳念蓉的身影快要消失的時候朱嫣忽的冷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