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相惜心動(二更)

  宮裡旨意來的時候朝夕和商玦剛用完午膳,宮裡的小侍奴萬分恭敬的道,「王上欲要設宴款待離國公子,宴在今夜酉時過半,特別要請公主殿下和世子殿下入宮,奴適才本去了世子殿下的儀館,沒想到殿下來了公主府,便兩道諭旨一起告知二位,另外王上還說了,離國公子是個有趣之人,也和公主殿下世子殿下是舊交,王上請二位早些入宮。」

  朝夕聞言點點頭,「知道了,稍後我會和世子早些入宮的。」

  那侍奴辦好了差事離去,商玦便輕笑起來,「看來蜀王十分喜愛離國公子。」

  朝夕想到君冽平日裡那副舌燦蓮花的樣子頷首,「他若是想讓一個人喜歡倒是很容易。」

  君冽此人,出身王室,身世卻也不平順,後又被墨閣收入門中,性格就越發邪肆無忌,又狂妄又膽大又像個狐狸似的狡猾奸詐,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偏生他玲瓏心腸眼光銳利,但凡能將一個人的心思洞悉七八分,便能順勢而上讓這人為他所用。

  所以想讓一個心思弱一些的人喜歡上他對他而言委實簡單。

  既然來了諭旨總是要入宮的,朝夕兀自可以在自己的府中更衣,可是這公主府中卻沒他的衣裳,他又不願回儀館,一通吩咐讓雲柘回儀館取了送來,他在公主府中更衣之後方才和朝夕用同一輛馬車朝宮裡去,朝夕想了想這幾日恍惚間覺得他和她可算是形影不離。

  馬車朝著宮門而去,待走上御道,卻發現御道之上時不時便有幾個身著軍服的騎兵來去,朝夕掀起車簾往外看了幾眼,「這幾日述職的將軍陸續回了巴陵,想來鎮南軍左營的歸屬很快就有著落了,到底是五萬人馬,只怕氏族們都在瞅著這塊肥肉。」

  商玦看著朝夕,「那你想讓這五萬人馬落在誰手中?」

  朝夕蹙眉若有所思,商玦便又道,「荀笏不行的,荀笏從前只是副將之職,雖然熟悉南邊軍務,可到底沒有統領過萬數兵馬,他此番立功之後可以升值,卻不會成為主將。」

  朝夕略一思忖,「你說的在理,這人選的確不好定奪,我想想。」

  鎮南軍左營五萬被裁撤分離出來,五萬大軍的軍權可不容小覷,而這巴陵之中不光是氏族在看著那五萬大軍,便是朝夕,也盯著那五萬大軍,她眼下手邊沒有合適的人,卻絕不想讓那五萬大軍重新落入氏族之手,給的容易,再想拿回來可就難了。

  「我這裡倒是有個人選。」商玦忽然出聲。

  朝夕凝眸看他一瞬,商玦在軍政之上自然比她看的深遠,「誰?」

  商玦唇角微彎,他和她相對而坐,聞言他傾了傾身子,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朝夕挑了挑眉頭,便見商玦將她掌心展開,而後在她手心寫起字來,商玦寫的極慢,一筆一划的在她掌心落下了一字,朝夕只覺得掌心一片酥癢,待商玦寫完,她強自克制著才沒示弱的把手抽出來,眉頭維揚,朝夕有些訝色,「你是說欽州的……」

  商玦笑著點頭,「不錯,讓他拿著這五萬大軍的兵權再好不過,蜀國南邊的防務也可交由他手中,這些年他守著北邊軍務一直十分嚴明,可他手下彼時不過一萬兵馬,職位也並不算高,主要還是因為其家族對其輕視了,此番回巴陵述職,正是好機會。」

  朝夕抿了抿唇,「好機會?是誰的好機會?」

  商玦笑意微深,一把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不輕不重捏了一下,「自然是你的好機會!我有燕國,難道還圖謀你蜀國的一個將官不成?」

  朝夕這下是真的要抽回手了,可抽了抽,未抽動,商玦低著頭,展開她的掌心,仔仔細細的看她掌心的紋路,朝夕掌心紋路錯雜,便好似她此前那顛沛流離的十六年一樣,朝夕不知道商玦在看什麼,難道他還會看手相?

  這片刻的默然,商玦看完她掌心又去看她手背,看完了手背忽然將她的袖子往上撩了撩又去看她手腕,朝夕手腕纖細潔白,隱隱可見青色的血管,商玦一邊看一邊撫上來,大拇指上的薄繭直刮的朝夕後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是她的手,並非是什麼古玩玉器,不值當他這樣看。

  商玦抬起眸子來,面上笑意不加掩飾,「好好看看你。」

  朝夕雙眸一瞪,這是什麼話,什麼叫好好看看她,還撩起她的袖子……真是登徒浪子無禮至極,她倏地抽回手來,對上商玦帶笑的眼眸卻不知道是該怒還是該氣,這個人自昨夜之後已經開始越發肆無忌憚了,且還是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

  朝夕這邊惱怒著,商玦的眸子卻字她面上一掃而下,脖頸,胸脯,腰肢,再往下的腿腳,他那目光猶如實質,這一通看下來朝夕渾身都浮起一層不自在,商玦見她當真瞪了眼睛方才輕笑一聲坐直了身子,「這件事可以讓張太公幫忙,他如今回來你行事便宜許多。」

  朝夕又看著商玦,眼底生出兩分審視,似乎又在想他說這話之時是知道多少,商玦瞧著她這樣子反倒是一派坦然,「你這樣看我作甚?」

  朝夕轉過目光去,「你總是不經意的就要讓我詫異一下,我不知道你到底知道我多少事情。」說著又轉過頭來,「更不明白你是為何知道這樣多。」

  微微一頓,朝夕又問,「我們當真從前不曾見過?」

  商玦聞言卻未直接回答,「你無需知道這些,這些也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你想做什麼,我便幫你達成,就這樣簡單。」

  誰說這些不重要?朝夕狹眸看了商玦一刻,輕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商玦但笑不語,不多時,馬車便在宮門之前停了下來,二人下車站定,商玦轉身替朝夕理了理斗篷方才同她一起朝前走去,沒走出幾步,商玦便拉住了朝夕的手,朝夕微怔,卻到底沒再掙扎,商玦唇角的弧度越大,進了宮門便道,「很早以前我就說過,越是往後你越是會知道我的心意,你若不信,再往後看便是了。」

  說著低笑一下,「忽然想起在燕營的時候,你眼疾未愈,一身的稜角卻偏要裝的示弱模樣,早知如此,我便該在那個時候做些我想做的事。」

  燕營初見,得知對方是商玦,朝夕的確是先示弱,她乖乖的跪在他帳中錦榻之上,還道要他庇護,願為犬馬之勞,一轉眼,如今他二人大婚已定,已牽著手走在蜀王宮的宮道之上,這半年恍惚而過,朝夕只覺得日子快的仿佛白駒過隙,連在淮陰的日子都好像發生在昨日,朝夕抿了抿唇,「大抵是我在涼山待的太久了,忘記如何演的惟妙惟肖。」

  朝夕在涼山三年,涼山乃是冷宮,孤寂悽苦,可唯一的好處是不用偽裝自己,那裡有夏日的烈陽冬日的暴雪,卻沒有壓在她頭頂讓她時時警戒的趙弋和趙王宮的任何一人。

  商玦聽到這話手上微緊,「不是你演的不好,是我一眼就看透了你。」

  商玦轉眸看朝夕一眼,「好像冥冥中就應該很了解你一樣,看到的一舉一動我便知道你心底真實的想法是什麼,你瞞不過我,我卻叫你滿心猜疑。」

  別說當時,便是現在朝夕也還是看不透商玦深沉的心思,她這份猜忌也是應該的。

  「冥冥之中?」朝夕轉眸看了商玦一眼,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商玦彎了彎唇,點頭,「對呀,冥冥之中,老天註定的,有些人便是如此,初初相識,卻像故人,我看著你就覺得熟悉親近的很……」

  「你那時候就打算要同我大婚?」

  朝夕看著商玦的眼睛,她問的是大婚,可商玦知道,她問的不僅僅是大婚。

  到了如今,他和她可不再是為了大婚而大婚的結盟了。

  一根看不清摸不到的線將他二人串聯一起,這一點商玦或許從一開始就知道,而朝夕,眼下懷著惶惑的心情也算是知道了,可難道商玦從一開始就抱著現在這樣的心思?朝夕有時候恍惚覺的商玦對她用情至深至痴,可她想不通便不敢確定。

  商玦抿了抿唇,步子也停了下來,反是看著朝夕認真道,「世間偌大,並肩者少,我見你的時候便想與你南下陪你助你,世道艱難,我們得一起。」

  朝夕抿了抿唇說不出話來,心底卻早就浪打灘濕潰敗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