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這三日公主殿下進宮了兩次,其他時間都在府中,宮中又送了一次賞賜,孫夫人還派了尚衣司的人來給公主殿下量了身,宮裡倒是沒什麼動靜,蜀王這幾日還是壓著段氏奏請換防的事,另外段祺這兩日告病並未上朝,朝中只處理了些河道上的瑣事,倒是朱氏,那位朱二公子似乎發現了什麼,叫人盯著段氏盯的十分的緊。」
商玦站在廊檐之下,目光落在遠處趴在亭中石台上寫字的洛玉鏘身上。
見商玦未出聲,戰九城便繼續道,「巡防營那邊只找了兩天就沒再繼續找了,想來是怕動靜太大驚動了其他各家,巡防營看似掌握在大統領鄒奇的手裡,可鄒奇並無氏族背景,其氏族以軍功起家,在巴陵站穩腳跟也不過三代,到了鄒奇這裡,雖然也是軍中打仗的好手,可鳳欽手下無人,寧願把鄒奇留下掌握巡防營也不敢將其外放,而鄒奇並非有勇無謀之人,他深知巴陵氏族的權利交縱,所以通常對底下氏族間的小動作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維持表面上的平衡,而各家都安排人進了巡防營,可通常是不敢因為私物指派巡防營的,那一日想來是真著急了,除了巡防營,那日巴陵還有許多偽裝起來刺客侍衛死士。」
戰九城語聲豪烈,談起鄒奇語氣之中不無感嘆,巴陵是蜀國的王都,而其中最重要的兩隻兵馬便是宮中的禁衛御林軍和巴陵城中的巡防營,因為在蜀國的心臟,又靠著王宮,所以這兩隻兵馬都要用鳳欽最為信任的人,而這位鄒奇,家族比不上段氏等大族,且三代皆為武將,對蜀國也算忠心耿耿,看起來便算是最好的人選,而巡防營這個爛攤子,交給任何一個沒有氏族的人都會是眼下這幅樣子,雖然四分五裂,卻暫無大患。
商玦微微頷首,「該布置的人都布置好了?」
戰九城點頭,「都好了。」說著眉頭一皺有些疑惑,「主子竟還有這些準備,為何不一開始入巴陵的時候就吩咐上?再者,主子準備的這些用得上嗎?」
今日晴光正好,院子裡草綠花濃,實在是叫人心曠神怡,商玦聞言卻微微蹙眉,眼底露出一絲寒星,「一開始入巴陵,她要解決的是內宮的事情,眼下,卻是該注意朝中的時候了,那個時候便是吩咐了也無用,還可能露了破綻,眼下正是好時候。」
話頭微頓,商玦的眼底閃過兩分猶豫,「至於用不用得上,我倒希望她用不上。」
戰九城眉頭擰成了一股繩,他性子豪爽,眼下又無人,索性便對著商玦直接問了出來,「公主殿下是要嫁去燕國的,屬下以為公主嫁去燕國之後母國這邊就管不到了,既然如此,哪怕世子幫著公主在這幾月時間將蜀國朝政好生肅清,可到時候世子一走公主一走,是必定還會生亂子的,只怕維持不到多久,又要亂成一片由氏族把持朝政。」
商玦眼底幽沉一片,唇角微動,卻是無法回答戰九城這個問題的,頓了頓,只得道,「多做些準備,以備不時之需吧,若是用不上,是最好的,全看她了。」
商玦語氣深重戰九城聽出來了,知道必定是問到了什麼不該他知道的,當即便噤聲不再追問,這邊廂商玦卻忽然抬眸看著這萬里無雲的晴空緩聲道,「這樣好的天氣,這樣好的春光,便該出了這巴陵城去西邊打馬賞花去——」
戰九城微訝,「殿下怎麼什麼都知道?」
他們是從北邊來的,來了巴陵之後雖然在城中動作不少,可還沒出過城去,戰九城更不知道這巴陵以西還有什麼好玩的地方?
商玦笑笑未語,戰九城便又奇怪道,「這幾日殿下足不出戶,也未去找公主殿下,屬下還覺得奇怪呢,若是真想出門,這便讓人通知公主殿下去?」
商玦微微搖頭,還未說話,雲柘忽然面色奇怪的從外面走了進來,見著商玦先拱手一禮,而後回頭朝外面瞟了一眼道,「主子,這兩日咱們儀館附近總有個鬼鬼祟祟的人在晃蕩,昨日下午發現不對,今天又看到小人便去查了,這一查卻有些……」
雲柘猶豫一瞬,「竟然是朱府的侍婢,且還是朱小姐身邊的侍婢。」
商玦面無表情聽著,戰九城眉頭維揚,「嘖,這位朱小姐……可真是……」
朱嫣乃是鳳欽準備給商玦的媵妾,此事眾人皆知,眼下聽說其身邊侍婢在儀館周圍晃蕩,自然而然便叫人想到她許是對商玦感興趣想接近商玦,便是連雲柘也是如此想的,唯獨商玦,聽到這消息仍然八風不動的,片刻搖了搖頭,「怕不是你們想到那樣。」
戰九城和雲柘對視一眼,而後一臉正直的看著商玦。
不是他們想的那樣還能是哪樣?
雲柘有些意外的點頭,自家世子的脾氣他不是不知道,往常遇見這種都是一概不管的擋回去的,怎麼這次還讓把話遞到面前來?難道……雲柘心底猛地搖頭,不可能,別說自家世子心底有搖光公主,便是自家世子心底沒人,那朱小姐也配不上自家世子啊!
說到了那位朱小姐,便想到了朝夕和商玦的大婚婚儀。
商玦微微眯眸,「聽說蜀王已經開始準備媵侍媵臣等一干相關的人了?」
戰九城點頭,「正是,已經著孫夫人督辦。」
商玦沒說話,眼神卻暗了一暗,這個蜀王,若不直言只怕是不行了。
朱府之中,侍婢正在和朱嫣稟報,「小姐,奴去守了兩日了,不僅沒看到世子殿下入宮,便是出門都沒有,這兩日世子殿下不知怎麼一直在儀館之中足不出戶的,也不知道是病了還是怎麼,此前聽說還陪著搖光公主出去在城中逛了一整日。」
眨了眨眼,那侍婢又說,「這幾日也沒去見搖光公主,可見外面那些傳言也不盡然,若真是那般喜歡的,便該日日陪著,您說是這個理嗎小姐?」
朱嫣聞言微微出神,見朱嫣這神情,侍婢忙又道,「小姐,來日方長,您何必急在這一兩日呢?再怎麼樣世子殿下也是要出門的,等他出門了,咱們再去偶遇世子殿下不就行了?奴婢雖然回來了,卻是留的有人在儀館附近看著的,若是世子殿下要入宮,咱們第一時間便能知道然後也進宮去,您看呢?」
朱嫣緊緊抿著唇,眼底一片黑沉沉的,「先生那邊派人來問了嗎?」
侍婢聞言微愣,大抵沒想到自家小姐好好說著世子怎麼又一下子轉到了琴館那邊去,看來自家小姐這陣子是真喜愛學琴了,侍婢卻搖了搖頭,「不曾呢,自傳了小姐的話,那邊自然知道小姐這陣子不去了,再來問卻是不必的。」
朱嫣站起身來,無比煩躁的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那侍婢自以為分析安排的已經極好,卻不想朱嫣聽到這話卻更是煩躁了,侍婢有些不解,「小姐到底在擔心什麼啊?世子殿下一時半刻又不會回燕國去。」
朱嫣停下腳步,搖了搖頭,「不行,時間來不及了……」
侍婢滿是迷茫,「怎就來不及了?」
朱嫣搖搖頭不願多說,可眉宇之間煩悶之感卻更甚了,一邊絞著手中帕子,朱嫣又從屋子這邊走到屋子那邊,來來回回走了七八個來回方才一揮袖子,「山不來就我,我還不能去就山嗎,一天,就再等一天,若是世子殿下還不出門,我就去就他去!」
侍婢聞言睜大眼,卻覺得朱嫣能這樣想引起商玦注意真是再好不過了。
幾道牆之隔的主院裡,下人正將這幾日裡朱嫣如何派了侍婢去商玦儀館守著的事一一道來,朱勤聽了這些眉頭微皺,一旁的親隨也有些詫異,朱嫣從小受的教養極好,雖不刻板,可這麼明顯的去蹲守卻還是有些跌了份兒,到底是朱氏大族出去的小姐。
「這幾日她都未出去?也沒有去學琴了?」
朱勤問一句,那負責監視朱嫣的下人立刻點頭,「正是,府門都未出過。」
朱勤細長的眼眯起,眼底透出兩分危險氣息,這事看起來是朱嫣自己想通了開始關注起商玦來了,她讓人盯著商玦出門的時間,是想和商玦巧遇一下?想到這裡朱勤眉頭微展,雖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可只要他這個妹妹聽話的跟去燕國便好,雖然不求她爭寵往上爬,可若她得了頓悟開始為自己和朱氏的未來考慮了不是更好嗎?
雖然這般想,朱勤還是吩咐,「繼續盯著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