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圍了一個大圓,從東西兩側包抄過來,然而他們的包圍圈還很大,自然有破綻,朝夕抓起一把雪在掌心使勁的搓了搓,動作更為極快的前行!
半個時辰之後,駐馬在山樑之上的戰九城面色黑沉的厲害。
垂眸望去,底下大片的山林之中數千火把明光大亮,都幾乎把整座山嶺都照如白晝,卻還是尋不到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烈火騎怎能有敗績?!
「統領,人跟消失了一樣,咱們怎辦?」
戰九城黑著臉未語,那叫鍾勝的親隨又嘀咕起來,「統領,你說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怎麼就跑的和兔子一樣,這山裡頭說不定還有野獸。」
頓了頓,鍾勝壓低了聲音道,「都說那姑娘生的美,莫不是變成狐狸跑走了吧?!」
戰九城掃了鍾勝一眼,鍾勝猛地閉嘴再不敢言!
戰九城抬眸望了一眼天穹,蹙眉,「時間不多了!」
鍾勝神色一變,「統領的意思是……」
話音還未落,山林之間陡然響起了一道似虎似獅的野獸爆吼,那吼聲好似夾雜著暴風,讓整個山林都震了一震,戰九城神色大變,豁然調轉馬頭看向山嶺的另外一側!
那是西庸關之外燕國的方向!
眸色一肅,戰九城攥了攥拳頭冷喝,「收兵回營!」
信號升空,滿山林的烈火騎士兵都朝著戰九城的方向匯集,不多時,化作一條火龍從山樑直衝而下,戰九城走在最後,不甘的回望,狠狠的落下馬鞭!
烈火騎平了一個趙營,卻敗在了一個女人身上。
兩里地之外,正靠著樹幹以雪潤唇的朝夕也聽到了那一聲怒吼,她眉心微蹙,先撫了撫自己眼睫上的絲帶,而後便轉身滿滿的朝前走。
周圍的馬蹄聲已經離去,而冬日深山之中野獸很是常見。
朝夕面無懼色,只朝更安全的地方前進。
然而不過半柱香之後,她前進的勢頭猛地停了下來!
墨發紅裳的站在雪林之間,朝夕猛地攥緊了袖口,凝神一聽,那腳掌輕觸雪地飛馳而起的響動便越發的清晰,朝夕心頭「咯噔」一下,面起波瀾的連退數步,然而就在她退到第五步之時,一股子強勁的風力夾雜著一股子乾淨的毛髮味道朝她猛地襲來!
朝夕身子不受控制,竟然險險往後跌去,可就在她身子即將挨著地的剎那,腰身忽然觸到了一抹溫軟,朝夕下意識的抓住身下之物,下一刻,她飛馳了起來……
巨大的顛簸之中,她不得不緊緊抓著掌心之下的刺手毛髮,馱著她的野獸體型十分巨大,她眼睛看不見,不知道它要將她帶去哪裡,卻不敢輕易的鬆開,這山中林木怪石如此之多,一個不小心便是頭破血流,她在此處受傷,多半是個橫死!
這樣的風馳電掣便是最好的馬兒也及不上,可朝夕卻被顛的難受,她的腰腹被硌著,簡直要將早前吃的糜餅都吐出來,想大口大口的呼吸,吸進來的卻都是冷氣,因為速度太快腦袋都有些發暈,最後除了緊緊拽著那野獸的皮毛之外連意識都消弭!
她不知這是巧合還是別的,更沒來得及去想馱著她的大塊頭是否有預謀的要將她帶去何處,若她知道繞了一圈她又回到了本來的結局,那她拼個頭破血流也絕不屈從!
等停下來的時候朝夕手一松人就跌落在地,第一時間朝背後摸了摸,見琴還在方才鬆了口氣,緊接著就是不顧一切的深呼吸平復她的頭暈心悸!
然而第一個深呼吸還未完朝夕就察覺了不對!
她對人的目光有種天生的感知力,更何況,眼下至少有數千人都在看著她!
這種認知一出,她下意識又握緊了袖口!
趙營剛剛被平了,那麼現在是……
「白月,你跑的太快了。」
一片寂靜之中,朝夕聽到了一把她記事以來聽過的最為磁性悅耳的聲音!
男人的聲音!
蘭芝玉樹般的清貴絕塵,普度眾生般的慈悲溫柔,還有那無法叫人忽視的,久居上位之人才有的震懾尊傲,擁有這樣的聲音,他該是怎樣一個人?
又該是什麼身份?!
「嗷嗚——」
她仍然跌在地上,渾身酸軟腦袋發暈,爬都爬不起來,緊接著,她聽到了一陣窸窣聲,似乎是什麼被掀起又落下,然後,一道極緩的腳步聲響了起來。
那腳步聲迫近,繼而,一道陰影將她罩了住!
那人就站在她兩步之外!
一股子芙蕖的清香入鼻,朝夕的指節瞬間緊攥了起來!
那數千道目光她都能準確感知甚至能一一分辨,可對兩步之外的那人,她竟無法形容!
用非瞎子的話來說,無法看透。
又是一陣窸窣之聲響起,那人似乎在彎身……
「世子當心!」
這急促的提醒是警示,然而這人不僅沒有「當心」反而挨得更近。
朝夕指節攥的泛白,而當他溫暖的掌心落在她被凍僵的面頰上時,朝夕腦海中忽然冒出許多記憶中的零碎信息,和一個曾叫她反覆在舌尖咀嚼過的名字!
他是燕國曾經流落在外的遺孤。
他是兩年前得冊封的燕國世子!
他有神仙一樣的姿容佛陀一般的心腸!
他是燕國的天!
他是,商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