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岑,你剛才和朝夕說的如何了?她怎麼說?」
所有小輩都離開了,正殿之內只剩下了孫岑和鳳欽,孫岑正煮著茶聽到鳳欽如此一問,不由的唇角微彎,「公主殿下深明大義,自然是認同的。」
鳳欽呼出一口氣去,接過孫岑遞上來的茶點點頭,「這還差不多,孤如此也是為了她,總不能讓她去了燕國一點幫襯都沒有,只是商世子那裡……」
鳳欽喝一口茶,眼底現出兩分憂色,「只是看商世子的樣子似乎並不敢興趣。」
孫岑眸色微深,又笑笑,「說到底這只是習俗,難道王上真的想讓別人分走搖光公主的寵愛?世子殿下那樣的人,若是能簡簡單單被女色蠱惑,也就不是他了。」
鳳欽不由的點頭,「說的也有道理,只是今日這一場算是白忙活了。」
孫岑搖著頭開解,「王上著急什麼,春日宴馬上就要到了,到時候世子殿下必定是要來的,總能看到您想讓他看到的,今日世子殿下眼底可只有搖光公主。」
鳳欽聞言眉心微蹙,「說來也是奇怪,世子對朝夕實在太用心。」
「這樣豈不正好?」孫岑笑著看了看外面的景致,「世子殿下對搖光公主用心才好,搖光公主自小流落在外,必定在外面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眼下得世子殿下如此良配,便算是老天爺對她的眷顧,何況如此這般對蜀國也是百利而無一害。」
想到朝夕流落在外多年,鳳欽心頭不由得一重,說到底,當年朝夕被貶斥離開巴陵還是他下的令,他是朝夕的親生父親,不論怎麼算這件事他的責任最大,可是當年朝夕命格那般凶煞,朝堂之上一片上奏浪潮,起初他也是護著的,可是後來……
後來宮裡雞犬不寧,再加上南邊戰敗,他一時沒有頂住鬆了口,再後來就一發不可收拾了,他以為送去淮陰就是最好的,那時候欽天監的術士還算過,淮陰位主紫薇之北,能消凶煞之氣,他曾想過風頭過了便將那一雙莊姬所出的兒女接回來,可是到後來,到後來不知怎麼就慢慢的忘記了,再然後,就是蜀國戰敗與趙國,趙國要了朝夕……
先是被貶斥出巴陵,再是當做質子送去趙國,鳳欽眼底露出些不忍,可是,可是怎麼樣也不能怪他,誰讓她那時候命格凶煞影響了蜀國的國運,何況她本就是逆生之人,逆生便是不詳,鳳欽握緊了茶盞,腦海之中卻冷不防的響起那日姬無垢的話。
人的命格是極難改變的,當初她的命格凶煞讓蜀國動盪不安,那麼如今呢?
如今不管朝夕命格多凶煞也不會怎麼樣了,有商玦在,命格凶煞又如何,可朝夕真的命格凶煞嗎,命格凶煞又豈會碰見商玦,還有那幽鹿玦……鳳欽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對當年的決定產生了懷疑,他有些迷濛的看著孫岑,「阿岑啊,當年的事……」
孫岑也看著鳳欽,見鳳欽這般神色,雖然他沒說明白當年的事指的到底是什麼事,可孫岑卻好像明白他說的是什麼,幾乎沒有半點遲疑的道,「當年的事王上也是迫不得已,畢竟欽天監言之鑿鑿,外朝之上又是一片討伐之聲,王上不那般做也不行。」
鳳欽聽著這話心底頓時舒坦多了,看著孫岑的眼神也越發溫和起來,他就知道孫岑是最懂他的,孫岑一邊給他斟茶一邊又道,「只是妾身如此想,世子殿下和公主心中……」
她這話意味深長,聽的鳳欽心頭一跳,朝夕四歲母親剛死就被貶斥出去了,雖然她那時候年紀小,可不代表她不記得那時候的事了,她心底會不會真的埋下什麼嫉恨的種子?鳳欽眉頭緊皺,孫岑抬眼看了一眼他的表情繼續道,「世子殿下不知道當年朝堂之上是何種局面,公主那時候還小也不知道,就只知道是您下的命令,難免的容易產生誤會。」
鳳欽心頭一跳,不由的道,「可是當年是欽天監先測算出了朝夕命格凶煞,外朝又有段祺那一幫外臣上奏,不得已之下這才將他們送去淮陰的。」
話音落定,孫岑還未說話,鳳欽的眉頭先皺了起來……
是了,那時候就是段祺,段氏牽頭,這才有了後面的貶斥,再然後段錦衣成為王后,段氏便更加如日中天,現在想來,朝夕朝暮都是嫡出,若是朝暮還在,鳳垣再如何厲害也是名不正言不順,鳳欽眉頭越皺越緊,沒了一點喝茶的心思。
「公主乃是逆生,自小便有命格一說,只是莊姬姐姐故去之後這才變本加厲了。」孫岑瞟了鳳欽一眼,「王上,就沒有想過當年之事或許有摻假的成分在?」
摻假……當年的事摻假……鳳欽一顆心狂跳,因是心中有了猜測聽到孫岑這話卻也不意外,只是抿了抿唇道,「事情過去了十三年了,當年……當年欽天監的那幾位……」
鳳欽說這話,心頭猛然一震,當年那幾位術士,連帶著那位老監正,在當事發之後的三年之內一個接一個的死了,那位老監正還可算壽終正寢,可其他幾個都是年輕術士,鳳欽眉心一跳,「當年那幾個術士如今都不在了,孤記的似乎是意外而死?」
孫岑聞言嘆一口氣,一邊給鳳欽添茶一邊道,「可不是,妾身那時候還未莊姬姐姐祈禱過一年,妾身清楚的記得有個姓楊的術士是在外出修道之時跌落山崖而死,至於其他幾位,雖然記得不甚清楚,可王上若是要查卻也是可以查的清楚的。」
鳳欽握著茶盞的手微微一抖,孫岑看他面上神情複雜萬分也不再多言,只等著他做決定,卻不想半晌過後鳳欽忽然將茶盞重重一放道,「算了,事情過去這麼多年了,就不在橫生枝節了,眼下什麼都沒有燕蜀聯姻來的重要,孤,孤會將朝暮找回來的。」
孫岑斂眸,眼底閃過一絲諷刺,隨即又抬眸點了點頭,「王上說的也有道理,燕蜀聯姻王上大可不必擔心,燕世子留在巴陵多日也不見走,想來是上了十萬分心的。」
鳳欽呼出一口氣去,看了看這空蕩蕩的殿閣才道,「此事你和孤知道就好,莫要說與旁人聽,眼下宮內不平順,早前秦美人之死還沒有個頭緒,若是再扯出多年前的舊事,那可真是內憂外患了,你可是沒看見,今日早朝孤駁回了他們側立世子奏請之後那些人的臉色,呵……他們似乎以為孤此番一定會隨了他們的意了……」
外朝的事孫岑當然知道一二,可此刻她只能裝作不知道的驚訝道,「若是如此,段氏豈非不依不饒?六公子呢?只怕如此對他打擊最為厲害。」
鳳欽冷哼一聲,「段氏,今日段氏倒是知道乖覺,孤氣的是其他人,為段氏說話的人極多,可他們難道還想翻了天不成,至於垣兒,他受挫是肯定的,就當做是個經驗教訓了,磨磨他的銳氣對他以後有好處,他自小太平順了。」
聽著這話,卻還是有要扶持鳳垣的意思?
孫岑略一沉吟點了點頭,「王上說的是,六公子多磨練一番對以後的確好處良多,反正早晚這世子之位都是他的,王上為了他也可算是費了苦心。」
鳳欽眼底光彩明滅,「若是找不到朝暮,那便是他了。」
提到朝暮,孫岑不由的失笑,「說起大公子,眼下宮裡的流言不知道王上有沒有聽到?妾身已經嚴令不得謠傳,今日一早已有二十多人被充入掖庭了。」
鳳欽欣慰的點頭,「你做的很好,就是要雷霆手段,大公子豈是他們可以隨便議論的?清兒的病也真是叫人發愁,讓瀚清殿的下人嘴巴嚴一點清兒不論說了什麼都不能外傳。」
「是,這一點妾身已經吩咐過了,他們不敢亂說。」
說著話鳳欽又嘆一聲,「近來糟心之事太多了,春日宴可準備齊全了?」
春日宴就在兩日之後,時間已經很近了,孫岑成竹在胸的頷首,「王上放心,其實春日宴早前王后已經安排的十分妥當了,妾身後來的只不過稍加規整,等到時候王上便知道了,若王上覺得好那功勞都是王后的,不過春日宴都是要君王和王后都在場的,可眼下……」
孫岑有些遲疑,眼下段錦衣還在被禁足,鳳欽雖然表面上禁止了鳳垣去探望,可卻也只是禁足而已,這是一次試探,孫岑必須知道鳳欽對段錦衣的打算。
「春日宴上有祭禮,若是缺了王后的確說不過去。」
鳳欽漫不經心的一句話落定,孫岑的心也跟著一沉,鳳欽又繼續道,「今年還有晉國三公子,若是王后缺席也實在不成樣子,等春日宴那日便讓王后出來吧。」
孫岑攏在袖中的手緩緩攥緊,面上卻是波瀾不驚,斂眸恭敬道,「好,妾身正擔心自己管不好這後宮,等王后解了禁足令妾身又可以享清福了。」
話音落下,鳳欽卻挑眉,「孤只說了讓她去春日宴,可沒說將掌宮之權交還給她。」
孫岑抬眸,鳳欽又道,「春日宴還是要團團圓圓的,凌煙也不得缺席。」
剛落地的心又懸起來,孫岑心中暗自搖頭,她怎麼就忘記了,宮裡的段氏可不止段錦衣一個,霜月殿的那個才是鳳欽真正的心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