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國重禮教,而朝夕入宗族的儀式卻無蜀王在場。
欽天監的禮官並術士皆在內宮宗殿之前相候,見浩浩蕩蕩的一群人之中不見蜀王蹤影,欽天監的術士當下先皺了眉,欽天監監正輕咳兩聲,齊齊行稽首大禮迎王后尊駕。
「拜見王后——」
鑾車於殿前停住,段錦衣走出車門,看了看匍匐在地的眾人抬了抬手。
「都起來,時辰差不多了,開始吧。」
話音落定,在前的一術士抬起頭來看了看。
此舉在段錦衣眼中十分扎眼,她眉頭當即便是一皺。
那術士反應過來,猛地低下頭去。
「王后,王上還未至。」
段錦衣眯眸一瞬,看了看跟在她後面的浩蕩人群,搖頭,「王上不來了。」
——蜀王不來了?!
眾人微抬頭面面相覷一瞬,終於是那欽天監監正有些遲疑的道,「啟稟王后,今日之儀若無王上在場只怕不妥,吉時還有片刻,不妨稍等。」
段錦衣已不想多言,身邊宮奴見她皺眉便道,「王上被前朝之事耽誤,眼下趕不過來了,王上已有旨意,今日一切皆由王后主持。」
那欽天監監正面露難色,一時猶豫未曾出聲。
段錦衣眯眸,「怎麼?王上不至影響甚重?」
那欽天監監正咬了咬牙,目光微抬朝後面陸陸續續從鑾轎上走下來的公子公主們看了一眼,朝夕身為封號最為尊貴的公主,今日獨自一轎緊跟在段錦衣之後,因此離得最近,再加上她紅衣墨發的裝束,真是想不注意到都難。
那監正一眼便看到了朝夕,愣了一愣才深吸口氣以額觸地!
「王后,若王上不至,只怕是大大的不吉。」
段錦衣挑眉,「如何不吉?」
監正艱難的吞咽了一口,在他身後的術士禮官都面露焦灼情緒。
朝夕乃是莊姬公主親生,當年剛一出生名字便在王室宗族之中,可當年四歲被貶斥出巴陵之時她的名字被除去,是以才有了今日這個儀式,那監正不知想到了什麼額頭薄汗凜凜,語聲微低的道,「當年搖光公主離開巴陵之前蜀國之中亂事頻出,如今……」
段錦衣和鳳垣面色都是一變,跟在後面的人雖然沒聽清楚,卻也聽了個大概,當年之事已經成為禁忌,卻不代表大家已經忘記,不過是緘默著心照不宣。
「你這話是何意?難道你們又卜測出了什麼?」
段錦衣語聲忽而嚴厲,那監正身子便是一抖,搖了搖頭,那監正道,「王上命下官以最快速度選定吉日讓公主入宗譜,今日本是個良辰吉日,可就在今日寅時,下官卻見西北方位天象隱有異動,是為隱凶之兆,此等境況,非王上親至不可破。」
段錦衣淺吸口氣,抬起下頜語聲微凜,「若是王上今日不來搖光公主莫非入不得宗譜?」
那監正擦了擦汗,「也並非入不得,只是內宮或許會生出亂事。」
段錦衣皺眉猶疑,鳳垣抬眸看了看天色,「青天白日的,哪裡會有亂事,父王信任你們,可你們也莫要小題大做了,既然定好了吉時,還是莫要耽誤——」
監正聞言只得苦笑,見段錦衣不曾否定便只好道,「六公子說的是,既然如此,下官這便安排,吉時快到,不敢耽誤了公主入宗……」
監正邊說邊起身看向身後眾人好似要吩咐儀式事宜,可那「譜」字還未出,跟著段錦衣來的隊伍末尾忽然生出一陣騷動,響動雖然不大,可在鴉雀無聲的宗殿之前還是顯得刺耳,一瞬間,大部分人都看了過去,宗殿重地,何人不守規矩?
「王后息怒,奴這就去看看。」
段錦衣的眉頭還未皺,身邊已有眼色極好的宮奴去後面查探。
鳳垣離得遠也未曾十分在意,只回頭看向朝夕。
聘婷的身段紅裙艷灼,和這周圍肅穆端凝的氣氛有些不符,可再多看一刻,那艷灼之內又有她不自知的貴胄威懾,和這王室宗殿相得益彰,仿佛她從未離開這裡。
看了兩眼,鳳垣收回了目光,不知怎的心中竟有些隱隱的不安,轉過頭去,見段錦衣一臉平和,不由道,「母后,待將搖光公主入了宗譜之後……」
段錦衣答的平靜,鳳垣眼底微光一閃再不言語。
這邊廂監正已低聲吩咐完,此事轉身道,「王后,這邊請——」
無人再注意最後的波瀾,段錦衣點點頭抬步朝宗殿正門而去,剛走了一步,那去後面探查的宮奴忽然急急喚了一聲,「王后且慢——」
段錦衣停步,監正停步,所有人都看向那宮奴。
連一直站著八風不動的朝夕都看向了那宮奴。
身為段錦衣身邊的近侍,那宮奴早已練就一身不形於色的本事,可此刻她的表情有些難看,段錦衣只一眼便知生出了事端,不由又朝適才發生波瀾的隊伍末尾看了一眼。
人影叢叢,那隊伍之後似乎站著個並非出自昭仁宮的宮奴。
雙眸微眯,段錦衣凝聲道,「發生了何事?」
那宮奴並未出聲回稟,而是急急上前在段錦衣身邊輕聲說了句什麼。
離得這樣近,連那監正都未聽清那宮奴說了什麼,段錦衣的面色卻變了!
可段錦衣眉頭皺著站在原地,什麼話也未說。
監正看了看不知所措的眾人提醒道,「王后,吉時快到了——」
「今日,這儀式只怕要先行擱置了。」
段錦衣語聲幽幽,人群卻一下子死一般寂靜,這儀式是蜀王親自下的令,適才欽天監監正因蜀王未至上諫都被駁回,這會兒卻是因為什麼要擱置這儀式?!
所有人看著段錦衣,都在等她的解釋。
段錦衣淡淡的拂了拂衣袖,表情平靜的好像在說今日的天氣,「王上未至已經是憾事,眼下宮中又死了人,今日,到底不是個良辰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