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權欲交心(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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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婢言語已有些急慌,神色也十分悲愴,鄭霖卻不願聽她多言。

  一轉身,鄭霖再度看向王捷,「說吧。」

  王捷癱跪在地上,聞言瑟瑟發抖一瞬才抬起了頭來,「將軍……小人……」

  鄭霖眉頭一皺,「你沒有別的選擇。」

  王捷神色戚戚,眼眶一時間也紅了,卻是哽咽的道,「將軍,是侯爺……五公主去看夫人,後來不小心聽到侯爺和小人的對話知道了夫人已死,侯爺為了……為了保密,便……便殺了五公主……又……又讓小人將屍體藏起來……將軍……」

  王捷語聲之中帶著哀求,說完這話仿佛知道了自己的下場,整個人抽泣著趴在地上起不來,鄭霖掃了眼地上的屍體,又看向那婢女,「眼下怕是要段夫人出面了,畢竟是蜀國的公主,總不好太過隨意,你回去稟明段夫人吧。」

  那婢女摸了摸眼角,站起身行禮之後才轉身走出去,鄭霖看一眼王捷,「沒想到淮陰侯府有這樣多的機密,且不知是否還有別的地方藏著屍體?」

  王捷顫抖著搖頭,「沒有了沒有了……將軍饒命……」

  鄭霖眼底生出兩分厭惡,對著王捷身後的士兵點了點頭。

  「帶下去吧,一併寫下供詞。」

  兩士兵應聲點頭,一把提起王捷將其拖了出去。

  鄭霖目光沉沉的看著王捷消失在雨幕之中,繼而憐憫的看了看鳳念景的屍體,在旁的副將和親信士兵看在眼裡,對視一眼都搖頭一嘆,那親信士兵唏噓道,「都說這淮陰侯府是潑天的富貴,可真沒想到這府里是如此的……嘖,不知怎麼說,富貴人家也要富貴人家的苦,咱們在戰場上賣命,這些人過著安穩日子還不知珍惜,那淮陰侯夫人死的不明不白,死了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幸而這天氣冷,不然真的爛了……」

  那副將聞言冷笑一聲,「你懂什麼,這洛氏早就不如以往了,否則憑著洛舜華怎麼會冒著風險和西戎勾結,呵……這些富貴人為了權勢什麼不能幹,心中有欲望有野心,哪裡管咱們這些人的死活,他們得了財,才能得權,死幾個人與他們而言又算得了什麼,戰場上都是真刀真槍的干,可咱們卻不會對自己的兄弟下手,真正陰險可怕的是這些弄權之人……夫妻不成夫妻,父子不成父子,對了,今日在劍冢之內,聽聞是洛氏的二小姐意圖弒父……」

  「洛氏的二小姐?!」親信的士兵萬分驚訝,「她不是早該上路去鎬京嗎?」

  那副將搖了搖頭,「這其中有什麼緣故卻沒人知道了,現在洛舜華不僅通敵叛國,這洛氏還有抗旨不尊這一罪,洛舜華早死倒是好了,至於其他人……」

  副將看向鄭霖,「將軍,是否可以定罪了?」

  鄭霖一直面無表情的聽著這二人議論,此刻又摸了摸自己袖中的文書,他點了點頭走出大門,「這關鍵的物證找到了便能下定論了,具體如何定罪還要看帝君的意思,這裡你看著,也讓底下的兄弟繼續搜,我先去少主那裡看看。」

  副將應一聲,親信的士兵連忙撐傘跟上,鄭霖出了這府庫徑直朝客院的方向去,雨勢太大,親信的士兵撐傘都困難,這等狂風暴雨,在早春時節簡直罕見,鄭霖二人一路到了沈南星的院子,鄭霖親自上前叫門,剛敲了一下,門便開了。

  門內站著個撐傘的貌美侍女,站在門後對著鄭霖嫣然一笑,語聲清脆道,「鄭將軍來啦,我們公子說您要過來,奴婢一直等著給您看門呢。」

  侍女生的極美,笑起來更是風光霽月惑人心神,鄭霖面無表情的點點頭,一個錯身走進了院子,倒是那親信的士兵被那笑顏晃的愣了愣,呆呆站在原地似個傻子,那侍女見他如此呆愣眼底生出兩分戲謔,掩嘴一笑,直把那親信的士兵鬧了個臉紅。

  鄭霖點點頭進了屋子,披著一身水汽和寒意的他當即被一股子暖意包裹,暖閣在左,鄭霖取下披風在外面站了片刻才掀簾走進去,一抬眸,便看到個玉一般的人裹著黑色的狐裘靠在床邊的躺椅之上看書,聽到動靜,沈南星放下手上書冊看過來。

  「你還是如此周到,一點兒寒意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沈南星體弱,鄭霖是怕自己身上的寒意染了他,他不曾顯露這心思,卻還是被沈南星看了出來,鄭霖沒什麼表情的彎了彎唇,而後便將袖子裡的文書掏了出來,上前幾步,遞給沈南星,「剛才找出來的,是西戎沒錯,有這個東西,洛氏的罪名可以定下了。」

  沈南星翻開文書看了兩眼,隨即眉頭微微一皺。

  「是在哪裡找到的?」

  鄭霖面色一肅,「在洛舜華書房的暗格之中,有什麼問題?」

  沈南星緩緩合上文書,抬手撫了撫自己額角,他微微閉著眸子,片刻才道,「這文書上將一切都寫的明明白白,似乎有些太過正常了。」

  鄭霖挑眉,「你的意思是……」

  沈南星眯眸,「洛舜華的確貪權,可他不是傻子,和西戎交易這樣的事他如果要做就不會留下把柄,這本就是不能見光的生意,可他卻有這樣一份完整的買賣文書,他就不怕這文書一旦被旁人看見洛氏便會墜入萬劫不復之地嗎?」

  鄭霖眉頭緊皺,似乎覺得沈南星之言有理。

  沈南星又打開這文書看了看,「這不過是我一點推測,你不必多想,有了這文書的確可以定罪,再加上那大批的西戎刀,洛氏這一會是逃不掉的。」

  頓了頓,沈南星又皺眉,「淮陰侯夫人死了?還發現了蜀國五公主德爾屍體?」

  鄭霖頷首,「不錯,已經知會段夫人了,這兩遭都是罪,即便沒有通敵叛國這一條洛氏往後也不會好過,洛舜華權欲太盛,已經喪心病狂了。」

  沈南星點點頭,忽然又抬頭看著鄭霖,「今日收到許多拜帖?」

  「燕國……商玦……」

  沈南星眯眸呢喃一句,眼底的波光有些複雜,片刻又抬頭看著鄭霖,「暫且不必理會,你們千里奔襲也累了,你吩咐下去,讓大家休整一下吧。」

  鄭霖點點頭,唇角又是一彎,「好,我看看你便走。」

  沈南星面色尋常的將文書遞過去,「好,你坐坐再走吧。」

  說完話,又拿起了適才看著的書,一點也不顧及鄭霖這個客人,鄭霖對此似乎也習以為常,一笑之後便尋了沈南星對面的敞椅坐下,二人靜坐無言,一時間只有窗外的雨聲「噼里啪啦」響個不停,同一時刻,踏雪院的商玦和朝夕也正站在窗前看雨。

  「蜀國的早春,少見如此暴雨。」

  朝夕語聲冷清,商玦在旁彎唇,「天有異象,世間必有異動。」

  朝夕挑眉,「異動?淮陰易主,是否是異動?」

  商玦裝作思索,片刻後搖了搖頭,「恐怕不算,淮陰到底不大。」

  朝夕本只是隨便一問,卻不想商玦竟然正經的回了一句,她再度將目光落在外面的雨幕之中,神色分外平靜,「你是何時知道的?」

  商玦轉頭看她一瞬,「知道什麼?」

  朝夕眯眸,「知道我要給淮陰侯府按個什麼罪名。」

  商玦彎唇,「很早就知道了。」

  朝夕豁然轉頭似乎想問他很早是有多早,可一轉頭朝夕便看到商玦唇角的傷口,她就要出口的話頭微微一頓,竟然不曾問出來,她收回目光抿了抿唇,「就算沒有這個罪名,洛舜華殺害髮妻殺害公主這兩條也讓他逃不過。」

  朝夕轉頭再看商玦一瞬,眼底帶著兩分疑竇,商玦看清了她的眼神不由得一陣苦笑,「看來你是忘記了白日裡我曾捨身救你,不過半日時間,你又開始懷疑我了。」

  朝夕皺眉,想到白日裡在那誅邪陣之中的情形似乎有些無言以對,默了默索性不言語的轉過了頭去,商玦轉身看著她,眼底笑意愈濃,「你既然沒忘,那我便放心了。」

  朝夕眉頭越發皺在一起,似乎十分不耐,索性冷哼一聲,「真是可笑,你竟然將我當成了一點小恩小惠便會讓我對你感恩戴德的人?」

  商玦搖頭嘆息一下,有些無奈道,「你嘴上雖然不說,卻會記在心裡。」

  朝夕牙關一咬就要反駁,似乎不願商玦將她說成這等人,商玦卻忽然抬手復上她的眉頭,「為何皺眉?我單單幾句話便能牽動你的情緒?你的高深莫測不行於色去哪裡了?」

  朝夕後退一步避開他的手,眯眸,「你到底想說什麼?」

  商玦放下手,目光坦蕩真切的看著她,「你就該如此,在我面前,你該是哪樣便是哪樣不必做任何偽裝,這句話,一開始我就對你說過。」

  朝夕神色一凝,腦海之中果然浮現出那麼一句話,西庸關外的燕國大營之中,剛經歷了長途跋涉和雪夜奔逃的她還是沒改變被他帶走的結局。

  他將她扔在一桶熱水之中,語氣高高在上。

  無論從前誰迫你卑微,往後在孤面前,你再也不必卑弱討好。

  那仿佛神佛俾睨世間凡人的語氣,帶著五分的霸道,三分的從容,還有那兩分莫名的溫柔一下子就戳到了她心頭,可那個時候,她是一丁點兒都不信他這話的。

  ——那麼如今呢?

  朝夕心頭微顫,唇角緊緊的抿在了一起。

  她再度看向窗外蒼茫的雨夜,半晌才語聲沉沉開了口。

  「交心這事,我做不來。」

  商玦唇角微彎,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那就由我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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