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權欲交心(1)

  大雨滂沱,夾雜著早春的寒意,如同冰雹一般砸在淮陰侯府的青石磚上,整個淮陰侯府籠罩在雨幕如簾的夜色之下,不過半日便頹敗蕭條到了極致,以主院和半山客院的一條走廊為分割線,淮陰侯府被一分為二,客院住著的都是貴客不得打擾,主院的所有門禁卻都被玄武軍把持了起來,淮陰侯府之外,玄武軍們冒雨而立,個個目光如炬!

  鄭霖站在主院正廳門口,看著大雨如注的落在庭院之中,草木被打的東倒西歪,雨點砸在石板之上又四濺開,廊檐處的水流嘩嘩啦啦作響,因著天寒,院中憑白生出幾分白色霧氣,分外的嘈雜,卻又別樣的靜謐,院門口有夜燈亮起,可今夜的淮陰侯府再也沒有往日的燈火通明金碧輝煌,鄭霖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沉,周身仍有從西面戰場帶來的殺伐之氣!

  「將軍——」

  半掩的院門被猛地推開,一個士兵懷抱一封拜帖走了進來,士兵舉著一把紙傘,因是讓淮陰侯府的下人幫忙找的,是以是鵝黃春杏的紋樣,那顏色讓鄭霖眉頭一皺,他揚了揚下頜,「什麼事要你如此大呼小叫!此處雖不是軍營,卻也有玄武軍的規矩!」

  一句話讓那士兵面色微白,然而那士兵驟然低頭不敢多言,只疾步走到了廊檐之下,雨勢太大,他的衣袍下擺都被打濕,被護在懷中的帖子卻安然無恙,士兵將帖子遞上來,語氣壓低了兩分,「將軍,這是齊國大公子送來的。」

  鄭霖眉頭微揚,抬手將帖子接了過去,打開一看眉頭頓皺,「啪」的一聲將帖子合上,他轉身進了廳堂,這士兵似是親信,見狀將傘一合交給站在檐下的守衛,也跟著走了進去,剛一進門,便看到廳門之內高桌上擺著高高一摞帖子,士兵眼底生出瞭然的光來,見鄭霖將齊國大公子的拜帖放在了那一摞帖子的最頂端!

  「將軍當真一個都不見?」

  士兵遲疑的問一句,鄭霖將目光落在那一摞拜帖之上片刻,而後轉身走到了窗邊去,「十二諸侯國之中除卻代國其餘的都在這裡了吧。」

  門口的士兵走進去兩步,點了點頭,「是的,將軍。」

  鄭霖下頜微抬,「這裡的帖子似乎還差一處。」

  那士兵眼底閃過兩分詫異,見鄭霖不說話,轉身走到了那高桌一旁,他拿起那帖子看了看,忽的轉過身來,「將軍,不見燕國的帖子。」

  鄭霖眯了眯眸,「不錯,少了燕國。」

  士兵面色凝重一瞬,「將軍,憑著鄭家的威勢,就連府中的蜀國夫人都不敢怠慢,這個燕世子卻十分的……這一次燕國得了九城呢,將軍您覺得這事怎麼看?」

  沈家乃是帝國開國元勛,世代為宰輔,鄭家的資歷雖然比不得沈家,卻也是祖上幾代都是朝中虎將,眼下已然又是帝國一代將門權貴,鄭氏之人從來都在鎬京,上了戰場也在西邊,因此此番鄭霖到了蜀國才顯得格外奇珍,他剛禁足了洛澄心便有人送了拜帖來,大抵是望風而動,緊接著拜帖便紛至沓來,眼下連姜堯都動了,卻還有那一位沒動。

  「將軍,要小的猜,只怕待會兒燕國的帖子就要到了!」

  見鄭霖久不答話,那士兵又再說了一句,這話落定,鄭霖卻搖了搖頭,「只怕,燕國的拜帖我們是等不到了,這些帖子,暫且擱置吧。」

  那士兵挑了挑眉,「燕國再如何也是諸侯國,他們在北邊那般鬧,帝君心中不可能沒有一點看法,若非是因為西戎鬧得厲害,指不定就……」

  那士兵欲言又止,鄭霖卻是明白他的意思了,唇角微微一抿,語氣格外凜冽起來,「我們知道這一點,燕國也知道這一點,否則,你以為他會輕易就對趙國晉國出兵?」

  那士兵眉頭一挑,「將軍,可是他們大半年之前就開始打了,那個時候西戎還未……」

  那士兵話說一半,眼睫忽的一跳,而後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眸子,「將軍,這一次西戎來的突然,咱們多少探子日夜盯著他們的還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可燕國和趙國一戰的時間卻卡的剛好,這裡面是不是……你是不是懷疑燕國比咱們更早知道西戎的動靜?」

  鄭霖周身氣勢一肅,卻是未曾開口,身後那士兵眼底暗光簇閃,「燕國連勝趙國和晉國本就勢如破竹,若是在連上這一點可真是叫人不敢置信,燕國到底有何高人?」

  鄭霖下頜微抬,語氣深重,「商玦。」

  那士兵眨眨眼,「將軍當真覺得是那個燕世子麼……」

  鄭霖再不多言,只抬眸看向了外頭的天穹,夜色緩緩墜下,時辰已經不早了,他擰了擰眉頭,「去看看審問的如何了,馬上來報,此事不定,誰也不見。」

  那士兵神色一肅,應了一聲轉身便跑,鄭霖仍然站在遠處,眸光一轉,卻是看向了淮陰侯府的東北面,那是客院的方向,更是踏雪院的方向。

  夜色如墨,越發襯得他一身墨色甲冑冷硬似鐵!

  那親信士兵去的快回的也快,一炷香的功夫又從院門跑了進來,徑直入了廳堂,進門便稟告道,「將軍,審完了,這裡是供詞——」

  他手中拿著一摞紙,鄭霖轉身接過,一張張的翻看,除卻第一張細細看完,後面的都是打眼掃過,然而所有人的供詞都是一個意思,既然如此,事實似乎清楚了!

  鄭霖面色沉定,一旁的親信早就看過供詞,自然知道鄭霖在想什麼,不由得道,「將軍,所有人的供詞都一樣,看來那三少爺和管家的確不知道洛舜華做了什麼生意,可眼下洛舜華其人已死,這要如何定罪呢?咱們到底還是來晚了一步。」

  鄭霖轉手將供詞交給那親信,而後拿過掛在一旁的披風系在身上,什麼也沒說便出了門,那親信一愣,趕忙出門打傘跟了上去,「將軍去何處?」

  鄭霖大步流星的走著,「去找那管家。」

  親信士兵不敢再言,只默默的打傘跟著,雨勢不減,寒意滲人,可路上遇見的所有士兵都站的威勢懾人,足見玄武軍訓練有素,鄭霖一路行至一處院落之前,院門前的士兵當即行禮,鄭霖也不進去,只揚了揚下頜,「把管家帶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