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數會變,何況命格之言可作假。」
商玦又道出一語,朝夕瞬間攥緊了掌下的裙裾,她不是沒想過……
「運籌帷幄的燕國世子怎會信這等真假難辨之言?!」
「憑著這八個字就聘妃,委實叫人難以捉摸。」
朝夕開口時聲冷,商玦默了默才搖頭,「自然不只是因為這八個字。」
眉頭一皺,商玦這回徑直走至她身邊,居高臨下道,「鎬京如今已定擬了削藩減兵之策,恐怕新年之後就會頒布,你可知如此代表了什麼?齊國晉國不會遵,便是你蜀國也不會輕易減兵,鎬京會發怒,帝國和諸侯對峙,諸侯總是弱勢的一方。」
「所以你想……拉攏結盟?!」
朝夕反應極快,商玦亦默認。
朝夕沉默一瞬,「為何選了蜀國?」
商玦看著她發頂,半晌才道,「蜀國在五大國之中最弱。」
朝夕扯出一抹冷笑,這才算信了他的話,然而……
「為何是我?」
「你和我的處境很像,有恩於你,將來你倒戈的可能性更小。」
朝夕聞言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櫻紅的唇緊抿,腦子裡陷入了天人交戰,商玦默不作聲的等著,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朝夕問,「做你的世子妃需要做些什麼?又可以得到什麼?」
商玦眼底閃過微光,「在不損大燕利益的情況下,做你想做的,得到你想得到的,我會助你,當然,我的條件是你要永遠無條件站在大燕這一邊。」
朝夕深吸口氣,「所以,我們是純粹的交易,只談利益?」
商玦呼吸一輕,隨即伸手一把捏住她下頜!
他使力迫她抬頭,問,「不談利益,你想和我談感情?」
商玦語聲平靜,甚至顯得冷漠,然而那話語裡淡淡的尊傲之感又叫人覺得他這話帶著諷刺之意,朝夕先是一愣,繼而不可置信的冷笑了一聲,抬手便將他落在自己下頜的手拍了開,「世子何等人物,你我之間又哪裡會有感情可談?」
商玦收回被她拂掉的手,默了默才道,「如此,你便是同意了。」
「世子怕也不會讓我有第二種選擇。」
說著,她驀地想到了自己胸前掛著的墜子,眉頭一皺便要去拿,「你我既是假的,世子此物還是收回的好,朝夕消受不起。」
商玦未動,只道,「我既已當著趙康幾人之面送你,又怎能收回?」
朝夕眉頭緊皺,半晌才放下了手……
「也罷,世子捨得又有何不可?」
商玦不曾接話,朝夕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幾言幾語他和她的關係已有所變化,然而眼前這人真的可信嗎?朝夕心底沉了沉,卻根本得不出個確切的答案。
沉默被商玦打破,他忽的靠近一步,「躺上去。」
朝夕皺眉,商玦漠然道,「我徹夜未眠。」
朝夕這才恍然記起已快有一整夜過去了,她稍一猶豫,褪了雲履躺了上去,還未躺定,商玦又道,「外袍也不除,你在害怕什麼?」
朝夕身形一滯,咬了咬牙才利落的將外袍除去!
她剛一躺下,身邊便多了一人。
商玦淡漠的語聲辨不出喜怒,「燕趙之事初定,接下來你會隨我回蜀。」
不是他隨她,是她隨他。
口中說的什麼交易利益,卻還是將她當做附屬……
「淮陰侯府已有五十年不曾出過名劍,這一次的乃是洛舜華七年之前就已經鑄好的,經過七年的養劍,這次終於要露面,要此劍之人頗多。」
洛舜華,當代淮陰侯,淮陰侯的地位雖在諸侯之下,卻也是殷溱女帝親封,貴胄自然不尋常,再加上其族人皆是製造兵器的好手,莫說是諸侯國,便是皇室也十分看重,正因如此,當年朝夕入淮陰侯府之時拜在洛舜華跟前,認了他做義父。
「名劍又如何?」
「世子莫不以為靠著一把劍就能功成名就不成?」
朝夕一開口就是逼人的冷意,二人分明同榻,卻仿佛隔得有千里之遙,商玦聽出了她的不快,默然片刻才嘆了口氣,「睡吧,天快亮了。」
言畢再不多說,沒幾時呼吸就綿長起來……
朝夕直直睡著,直等到委實熬不住了才緩緩的放鬆了意識。
夢裡是一片潑墨般的漆黑。
噠、噠、噠——
那詭異的腳步聲又起!
朝夕身子一顫,下意識的抓住了被角,那腳步聲未停,直直朝著她這個方向走來,不多時,一道黑影籠罩在她頭頂!
來人仿佛發現了她,使勁的拉扯她身上的暖被!
朝夕怕極,用盡全身力氣都不敢鬆手!
兩股力道膠著,朝夕指節都要捏斷!
不多時,那力道忽然鬆了……
以為來人放棄,朝夕大大的鬆了口氣,等了許久未見聲響,朝夕緩緩地拉下了被褥,眼前不再漆黑一片,隱隱有朦朦朧朧的微光,她正想知道適才那人去了何處,忽覺身邊一抹濕熱,她下意識探手一摸,又抬起手來一看,幽暗不明的光下,竟是滿滿一掌血!
血色滿溢,如潮水一般的越來越多,她卻動彈不得……
朝夕緊緊攥著被角,身子詭異的僵直著,汗如雨下,牙關緊咬,喉嚨里發出一陣陣忍耐的氣聲,她人在發抖,眉頭更是越皺越緊,仿佛夢中有什麼駭人之物!忽然,她猛地開始掙扎,眼上的絲帶滑落,那張充滿了驚懼的臉頓時全部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