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閣在江湖曉譽多年,可關於閣主和諸位首領卻從未暴露過,商玦不僅知道朝夕過往細節,竟然連墨閣另外兩位首領的身份都知道,這實在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朝夕本就對旁人充滿戒備,有這樣大一個疑問在心底,無論如何也無法信商玦。
商玦怎會不知這一點,他帶著朝夕入正屋徑直到了書房,鬆開朝夕的手,他泰然的走到了書案之後去,這處書案大都是商玦在用,桌案和屜子裡都是他的信箋公文。
商玦神色沉定,從一摞軍報之下拿出兩張信箋來,手一推放到了朝夕這邊的桌案邊沿,隔著一道桌案,商玦的語氣十分溫柔坦蕩,「你一看便知。」
朝夕眉頭一挑,看了那信箋一眼還是上前一步將那信箋拿在了手中,展開第一封,剛看到第一句話時朝夕的眉頭便是一皺,待看完了整一篇,她的表情就更為凝重,不急不緩的展開第二篇,果然和她預料之中相差無幾,她凝眸看著商玦,「從何處得來?」
商玦甩袍落座,唇角微彎,「世間除卻墨閣,還有一處也能匯集世間情報,且比墨閣的歷史還要長。」他抬了抬下頜示意朝夕頸間,「失蹤百年的幽鹿玦都能被他們找到……」
朝夕眉頭猛然一皺,「忘憂谷?!」
商玦笑著頷首,「忘憂谷雖然常年避世,可他們也做生意,只不過要看和誰做。」
朝夕看著商玦平靜篤定的薄笑,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信箋,她並非是商玦說什麼她便信什麼,可商玦這個說法如此合情合理,讓她不得不相信,商玦從一個沒有身份名分的流浪兒變成如今這般一手遮天的人物背後怎麼可能沒有一點助力?
好比姬無垢有墨閣,那麼商玦必定有個不下墨閣的助力……
忘憂谷,當真是最好的解釋。
他去忘憂谷求了那「鹿生於南,幽困於東」的簽文。
還從忘憂谷那裡得了幽鹿玦。
忘憂谷在世人眼中仿佛九霄仙地,凡人難以踏足,可他卻能如此輕易的得到這些,不正是表明他和忘憂谷關係匪淺?
朝夕呼吸一輕,心中已然信了商玦的話。
她既然信了這話,看著商玦的目光便有些不同……
燕國本就是五大侯國的佼佼者,倘若燕國的背後還有個忘憂谷……
朝夕放下那信箋,面色變的沉靜許多。
商玦好整以暇的看著她,「你不必覺得威脅,忘憂谷暫且站在燕國這邊。」
朝夕挑眉,輕「呵」了一聲,「你這是在威脅我?」
墨閣生在江湖,卻意在廟堂,只是這幾個首領的身份便能掀起軒然大波,而今此事被忘憂谷得知,或許還知道的更多,忘憂谷或許避世,可他們能讓商玦知道此事便足以表明這些消息還有外泄的可能,可商玦說,忘憂谷是站在燕國那一方的。
商玦聽著朝夕的質問面上生出半分無奈,卻又一笑,「你說是,那就是吧。」
朝夕瞬時皺眉,商玦不像是在威脅,可話里話外卻又委實是那個意思,朝夕不喜受制於人的感覺,可對方是商玦是忘憂谷,她除了拉攏之外別無他法。
朝夕略微沉吟的表情讓商玦面上笑意更深,他搖了搖頭嘆息一聲,「如今,你心底的疑問該解了一半才是,剩下的一半,來日方長,你總會明白。」
這一點疑惑是解了,可朝夕最不確定的是商玦為何要幫她……
來日方長,朝夕忽然也想知道眼前這個一手遮天的人到底懷著什麼心思來了蜀國,她定了定神,忽然道,「從今日起,不要再和洛舜華議那批西戎刀的事。」
商玦眼底閃過兩分幽芒,末了點了點頭。
朝夕略一思忖,忽然想起什麼似得道,「還有幾日便是試劍大會,鎬京的人怕也快到了,燕國此番得了趙國五城,是否該在鎬京活動一番?」
商玦聞言驟然牽唇,「你這是在擔心燕國?」
朝夕眯眸,一臉嚴肅,「蜀國如今位列五大侯國之末,可經不起任何風浪。」
這是商玦預料之中朝夕的答案,可他聽著卻還是笑意不減,「你放心,孤早有安排。」
朝夕微微頷首,看著商玦笑意朦朧的雙眸感覺有些怪,她只覺自己站在商玦書案之前略顯突兀,看了看外頭的夜色準備離開此處,她正要轉身,商玦卻仿佛看明白了她的想法,忽而出聲道,「洛靈珺這個時候恐怕已經出蜀國了。」
朝夕腳下一頓,隨即冷冷一笑,「他哥哥都死了,她怎麼好真的去鎬京呢……」
夜色沉沉,聲勢浩大的洛氏送嫁隊伍正要出蜀國的邊境,隊伍最為華麗的馬車之中,洛靈珺好似個活死人一般的靠在車壁上發怔,隊伍太長,人太多,行走的格外緩慢,再加上洛靈珺身體尚未痊癒就更不敢走的快了,饒是如此,才離開淮陰侯府幾日不到的洛靈珺已經極快的消瘦下來,直叫路上送嫁的下人著急不已。
「小姐,您多少吃一點吧。」
侍婢小聲的勸著,洛靈珺靠在車壁之上神色呆滯卻好似不曾聽到一般,侍婢眉頭一皺,不由得抬手去推了推洛靈珺的手臂,「小姐,您再不吃東西就真的撐不住了?」
侍婢推了推洛靈珺,洛靈珺依舊沒什麼反應。
侍婢看著下人準備的精緻飯食咽了一下口水,因是在路途之中,所有的食物準備起來都十分艱難,自然也只能顧著這位金貴的主子,何況她是洛靈珺的近侍,洛靈珺不吃,她也是不能吃東西的,洛靈珺本是一動不動,此刻卻忽然道,「你吃吧。」
侍婢一愣,只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這幾日洛靈珺極少說話,冷不防這麼一句侍婢不曾聽清,哪怕聽清,她也不敢相信。
洛靈珺眼珠動了動,看著侍婢懵了的表情道,「你吃。」
侍婢這回聽清了,卻是不敢置信,她又艱難的咽了一口口水,「這怎麼可以,這是為小姐準備的,奴不敢造次,小姐,您多少用一點吧,不然您撐不住的,這裡到鎬京還有十多日要走呢,就算不為了您自己,您也想想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