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豁然看向王捷,「你派個人去打聽一下,我要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什麼。」
王捷連忙點頭應下,洛舜華這才輕呼出口氣去,這邊吩咐完,屋內朱氏也在那薰香作用下安睡了過去,兩個婆子將朱氏抱了出去,王捷這才吩咐人去收斂洛靈修的屍骨,洛靈修被斬斷了身體,模樣慘不忍睹,偏生不能像對待繡娘那樣草率,洛府請來了專門的斂屍人,先將洛靈修的屍體縫合淨身之後方才開始著衣入棺……
全程王捷都在旁盯著,洛舜華卻是實在看不下去回了主院歇著,他心中悲痛懊恨不甘沉鬱交雜,回了主院也難以入眠,整個一夜都有人不停的來稟事,直到天明時分他才睡下,可尚未睡到半個時辰,門外的侍衛又來敲門了,「侯爺,王管家來了!」
洛舜華迷迷糊糊的不願應聲,卻聽到那侍衛繼續道,「王管家說他帶來四少爺的消息了。」
洛舜華神識一清,瞬間醒了過來,爬起身來去開門,便見王捷面色詭異的站在外面,他那面上還有兩份驚悸,仿佛適才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洛舜華滿是疲累的轉身進了書房,坐在書案之後灌了一口冷茶,「那孽畜到底看到了什麼?說吧。」
王捷艱難的吞咽了一下,「侯爺,小人未從四少爺那裡探的什麼,不過……」
洛舜華本將眉頭一皺,聽到那「不過」二字方才神色一定,他看了王捷一眼,「到底怎麼回事,商世子是不是不願放人?實在不願放也沒法子……」
王捷點了點頭,「是,商世子將四少爺留下了,但是……但是小人從公子冽那處得了些消息來,昨晚上公子冽跟著燕世子去了踏雪院,今早上他說漏了嘴……」
洛舜華眼底一亮,「那個君冽說了什麼?」
王捷眼底驚悸一閃而逝,「他說……他說四少爺的確看到了兇手的樣子……他還說……還說殺了咱們世子的兇手是……是……是大公子鳳朝暮!」
洛舜華本來聽王捷結結巴巴的話有些煩躁,待聽到了最後一句手卻猛地一抖,他雙眸瞬時大睜繼而滿是不可意思的看著王捷,「你說什麼?!」
王捷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侯爺,那個公子冽說的,說是鳳朝暮回來了!」
洛舜華一口氣沒上來,面色瞬時一白,他握著茶盞的手不停的發著抖,唇角抽搐著喃喃自語,「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會是鳳朝暮,這話,當真是那小孽畜說的?」
王捷苦笑一下,「這消息的真假已經不得而知了,四少爺還被留在踏雪院呢,公子冽今晨和下人玩笑時候說出來的,後來再派人去問的時候公子冽已經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了,他如此掩蓋,小人覺得他早前無意之間說出的話必定是真的!」
鳳朝暮!竟然是鳳朝暮?!
洛舜華汗如雨下,一把將手中茶盞扔了掉,王捷看著如此緊張的洛舜華眼底露出兩分不解,「侯爺,您怎麼了?若真的是鳳朝暮下的手,咱們可要上報蜀國王室為大公子討個公道來啊!而且咱們還要好好地想個法子問問四少爺……」
洛舜華牙關緊咬,雙眸急速的閃動,片刻之後他忽然道,「這件事不要亂傳了,那個鳳朝暮……那個鳳朝暮絕對沒有那麼簡單,明日,明日就將靈修下葬!」
本要停靈兩日的,怎麼又變了卦?!
王捷看著失常的洛舜華滿是不解,卻不敢不聽命令,只見洛舜華站起身來滿屋子的踱步,面上的表情更是焦躁不安,片刻之後他忽的停步,「這件事咱們沒有證據,沒辦法上報朝廷的,只能讓東亭去查,若是那鳳朝暮,豈非殺死秀娘的也是鳳朝暮……」
洛舜華語速極快的說這話,卻又搖頭,「不對!不對!」
王捷被洛舜華弄得有些心慌,卻還是得令走了出去,看著王捷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洛舜華再沒了一點睡意,他一下子癱軟在椅子上,像被一隻無形大手扼住咽喉似得拼命喘氣,好半晌他才一點點的平靜下來,繼而眼底厲色一閃,狠狠的攥了攥拳頭!
段凌煙聽著身邊人的回稟眉頭一皺,「鳳朝暮?!」
侍女神色沉定的點點頭,「不錯,聽說是從離國公子冽那裡傳出來的,不過他現在矢口否認了,但是燕世子將那四少爺扣在了踏雪院,看樣子倒是真的呢。」
段凌煙似笑非笑一瞬,「若真是鳳朝暮回來了,呵,有意思……」
侍女又道,「洛舜華知道了這個消息,將洛靈修的下葬時間改到了明日,府中正忙亂不堪呢,洛舜華也沒有上報巴陵的意思,似乎是害怕影響試劍大會。」
段凌煙一手撐腮,表情懶懶的搖了搖頭,「這個洛舜華真的是走火入魔了……」
微微一頓,段凌煙繼續道,「對了,三公主那裡如何了?」
侍女面色一變,「今天早上又醒了一次,還是糊裡糊塗的以為有人要殺她,誰都不准靠近呢,御醫說三公主是被嚇得狠了,又讓她服了安神的藥,不知道睡兩日會不會好。」
段凌煙面無表情的聽著這話,隨即又冷笑一聲,「一個蠢貨竟然會相信另一個蠢貨,從一開始就該知道這個結果不會美好,嚇瘋了就嚇瘋了吧,人還在就行了,否則還要鬧得本夫人不好回巴陵交差,你吩咐下去叫人好好看著她,別傷的太明顯了。」
侍女恭敬的應聲,段凌煙便又道,「聽說燕國送聘禮的隊伍已經出發了,巴陵那邊卻還沒消息,你馬上送信去巴陵催一催,王上年紀大了腦子也不好使了。」
這種話段凌煙敢說侍女卻不敢隨便聽進去,只低低應一聲「是」便作罷,微微一頓,侍女又問,「夫人,那明日洛靈修的喪禮咱們要去嗎?」
段凌煙想了想,忽然興味一笑,「去,怎麼不去,估計大家都會去。」
侍女點頭應聲,段凌煙便百無聊賴的眸子小憩起來,侍女見此當即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踏雪院裡,商玦也正拿到那喪禮的帖子,他眉頭一皺看向朝夕,「洛靈修明日下葬。」
商玦放下手中的帖子,語聲沉穩,「既然知道大公子回來讓他失了章法,就越是說明他心中有鬼,那個圖騰,他一定是認識的。」
朝夕看著棋盤眯了眯眸,「八年前,他一定對哥哥做了什麼。」
這話陰沉沉的,聽得商玦心頭一跳。
朝夕又道,「可我怎麼也想不出哥哥遇到了什麼才會至今不見我。」
說來說去,好像又繞回了昨夜那個話題,朝夕神色沉沉的樣子叫子蕁等人緊張的話都不敢多說一句,商玦看著卻只有心疼,他拍了拍朝夕放在桌案上的手,「你既然篤定他會守著你,他終究一定會出來見你,你是他唯一的親人。」
無人之時商玦極少越軌,朝夕現在十分冷靜,目光一晃就看到商玦的手,他的手指纖長,掌心十分溫暖,一下子就將她的小手整個裹住,她默了默,還是將自己的手抽出來轉身去擦琴,擦琴這件事幾乎成了她每日都要做的事,商玦看了她的背影一會兒,又看向她手中的琴,這把天荒琴乃是上古之物,在愛琴之人的眼中自然是一等一的寶貝,朝夕對這琴的愛護還夾雜著對莊姬公主的思念之情,可為何這琴上會有如此濃重的殺氣?
商玦沉默一瞬,默默看著朝夕擦完琴又將琴放回,一句話也未說。
淮陰侯府既然遭遇了喪事,自然也沒了旁的喜樂,這一日所有客人都在自己的客院之中,整個淮陰侯府都是一派愁雲慘澹,得知洛舜華不僅沒有將試劍大會推後反而只給自己的亡子停靈一日都有些詫異,再加上那日許多人都看到了洛靈修慘死的場面不由都對洛舜華有了幾分看法,然而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眾人還是在第二日很給面子的赴喪禮致哀。
朝夕並未拒絕赴喪禮,可旁人趕赴喪禮都避開了鮮艷衣物,而她仍然是那一身灼灼紅裳,墨發垂腰,眼覆白巾,鋪天蓋地的縞素將紅裙美人襯托的艷冠六方,可這份明艷卻如此不合時宜,看到朝夕衣著的那一瞬,已經傳開的流言瞬時被眾人坐實……
殺了洛靈修的是鳳朝暮,她的妹妹明明趕赴喪禮卻又如此著裝……
當年朝夕兄妹二人寄人籬下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端?
眾人心思斗轉,朝夕卻沒事人一般的被商玦拉著步入了靈堂,商玦身份高貴,他帶著朝夕站在那香爐之前,由著雲柘去點了一炷香插進了香爐,二人腰未彎一下,頭都不曾點一下就走到了一旁的觀禮區,這一幕如此詭異,自然又落進了眾人之眼。
雖然是從緊急,可淮陰侯府這麼多年的家底卻還在,洛靈修的葬禮辦的十分風光,因是如此,那靈堂周圍的火燭味越發的大,商玦見朝夕站在一旁什麼表情都沒有不由得嘆了口氣,「也算來了一趟,孤知你並不喜歡這裡,不若咱們先回去?」
現場火燭味濃,再加上哭喪之音,在看不見的朝夕眼中,自然是如同地獄般的存在,一個一個的客人悉數到場見禮,朝夕默了默,還未答話,靈堂之外忽然出現一陣吵嚷之聲,靈堂之內正在見禮的衛詩和衛垣一愣,所有人都轉身朝靈堂之外看去,朝夕和商玦都未動,商玦本要拉著朝夕離開,冷不防聽到外面的禮官一聲高喝。
「晉國三公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