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舜華已經是貪慕權利的典範,洛靈修在這一點上卻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這樣直接的將目的說明白,連洛舜華都覺得面上無光,他咬了咬牙轉身看著洛澄心,「你去準備好送去鎬京的拜帖和禮物,將劍閣的那把『長秋劍』也加上!」
洛澄心眉頭微抬,到底是恭敬的應了。
洛書暖抬手敲著桌角,又去看外頭的天色,「能不能追回來,明天就能見分曉了!」
洛靈修和洛澄心都不說話,洛舜華不由揮了揮手,「行了行了都走吧,這件事不能外露,靈修,三公主那裡你用點心,咱們不能兩頭都失算,你這裡決不能出岔子。」
洛靈修唇角揚起,連忙應了轉身出門,洛澄心跟在他身後出的門,出來了卻見洛靈修竟然站在庭院之中等著他,洛澄心當然不會傻到因為洛靈修有什麼好事等著他,他神色一正,還是走到了洛靈修身邊,低聲開口,「世子有什麼事嗎?」
洛靈修俾睨的抬了抬下頜,冷哼一聲,「你整天沒事幹了嗎?一直往父親身邊湊!」
洛澄心神色不變,「是父親喊我來的。」
洛靈修又是一聲冷哼,「我告訴你,現在我才是淮陰侯府的世子,你和你娘將來的命運都在我手裡,如果你敢耍什麼花樣,我就讓你和你娘都滾出去!」
洛澄心垂眸,抿了抿唇才點頭,「我知道了。」
洛靈修有些滿意,又滿是不屑的看了看他才轉身走了。
腳步聲走遠,洛澄心才緩緩地抬了眸,他往洛靈修走遠的方向看了一眼,神色平靜的朝鑄劍台的方向去,去鑄劍台便要出東門,遠遠地,洛澄心又看到了踏雪院,他站在一處廊橋上怔愣了一會兒才繼續往前走,人剛走遠,那廊橋之後的假山處便轉出來兩個人。
姜驍看了看洛澄心離開的方向,又看了看踏雪院的方向,唇角微灣道,「那是踏雪院,住著商玦和鳳朝夕,這位三少爺總不可能是為了商玦才盯了那院子那麼久。」
姜驍身邊的中年男子一笑,「大公子說笑了,鳳朝夕當年在淮陰侯府住了八年之久,和這位三少爺的關係極好,這位三少爺自然想的是鳳朝夕才對。」
姜驍唇角浮現玩味的笑意,「這個三少爺手段如何?」
中年男子點點頭,「無論是兵器機甲還是城府手段,當是這府中第一人。」
姜驍眉頭一抬,「哦?既然如此,你幫我留意他。」
中年男子瞭然的點頭,「好,我知道了。」
稍稍一頓,中年男子又看著姜驍道,「大公子,王上的意思您怎麼看?」
姜驍瞬時皺了眉頭,那中年男子一嘆道,「王上所說有理,大公子切莫為情所困。」
姜驍握了握拳頭,轉身一邊走一邊道,「讓我再想想。」
夜幕初臨,墜兒拿著一份短短的信箋走了進來。
朝夕挑了挑眉接過來,一眼掃盡不由得一笑,「既然如此,就助他們一臂之力。」
說這話,她一轉身便將信箋放在燈上燒了。
墜兒揚眉,「主子的意思是……」
朝夕眯眸,輕笑一聲,「也沒什麼大不了,一場遊戲,換個玩法,我們能多看點熱鬧。」
墜兒眸色微深,而後點了點頭,「奴婢知道了。」
她說完這話轉身便走,正碰上端茶進來的子蕁,子蕁意外的看著墜兒,和墜兒擦肩而過之後有些奇怪的看著朝夕,「公主,墜兒怎麼了?」
朝夕一笑,「沒什麼啊,我讓她去看看白月。」
子蕁放下茶盞,「奧,墜兒不愛說話,感覺有點怪怪的。」
朝夕笑意頗深,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贊道,「嗯,很不錯……」
子蕁驟然開心起來,「嘿嘿,這還是公主第一次夸奴婢泡的茶好喝。」
朝夕看著子蕁全無心機的面容有些無奈,搖了搖頭放下茶盞道,「你的手藝自然是好的,只是我不能日日都誇讚你,那般你豈非小尾巴翹上天了。」
朝夕極少玩笑,忽然如此簡直讓子蕁受寵若驚,她忙擺手道,「不用不用,公主偶爾誇讚一次都要讓奴婢高興上天啦,公主要是天天誇讚奴婢奴婢還有點不習慣咧。」
朝夕哭笑不得,「看來是我平日裡太苛待你了。」
朝夕聞言神色一暗,低眸幽幽道,「這個世道,女子本就是輕賤之物。」
這一點子蕁當然也明白,她也跟著嘆了口氣,「所以說奴婢遇著公主實在是大幸,還有,公主遇見殿下也是大幸,公主和奴婢都是好人有好報!」
朝夕又被子蕁這話說的哭笑不得,「好人,我可不是什麼好人。」
子蕁只覺得朝夕在開玩笑,忙道,「不不不,主子是好人,主子雖然不愛說話,可是心地十分善良呢,就和殿下一樣咧,主子和殿下都是好人。」
朝夕無奈嘆氣,有些不明白為何子蕁也看到許多險惡卻仍然能如此積極,她知道,她和商玦,都絕對算不上好人,「子蕁,人心本惡,這四個字你聽過沒有?」
子蕁一愣,雖然不十分懂,卻還是聽清楚了這四個字。
朝夕沒管她回答不回答,接著道,「惡是人的天性,你所看到的那些『好人』一半是裝的,一半是後天教化來的,可很多時候哪怕受了教化也改不了本性,你看看這淮陰侯府,名門世家百年望族,裡頭藏著的那些齷齪陰暗你一個小丫頭不會明白,你……」
朝夕話未說完,暖閣的門帘被掀開,商玦神色平靜的站在門口,看著朝夕無奈的搖了搖頭,朝夕一看商玦來了便不再說,可顯然商玦還是聽到了她剛才的話。
子蕁回過神來,愣了愣趕忙退了出去。
商玦走進來,無奈的道,「你幹嘛嚇她?」
朝夕挑眉,「我這是在嚇她嗎?她性子簡單,不學著點,往後怎麼在我身邊。」
商玦也挑眉,「在你身邊怎麼了?」
朝夕自然而然道,「巴陵的那一群牛鬼蛇神……」
話至一半,她猛地住了口,商玦眼底閃過瞭然,「原來你一直在想回巴陵的事情。」
「你是不是從未想過同孤一起回燕國?」
商玦第一次問的這樣直白,朝夕眉頭微皺,「我從未說過要和你一起回燕國」
商玦眯眸皺眉,半晌才沉沉嘆了口氣,「也罷。」
朝夕等了半晌卻等來他這兩個字,一時有些發愣,商玦未曾發難,她倒是有些不知如何應對,默了默,她索性直接的道,「我還未想好如何安排,可一定不會欠你便是。」
商玦聞言嗤笑了一聲,「也好,你這麼想孤就放心了。」
朝夕背脊一挺,下意識覺得商玦話裡有話且還是算計她的,雖然他妥協了,可她卻一定半分便宜都占不到,朝夕豁然站起身來,往前走了兩步,卻又猛地停下,而後便寒聲道,「我並非是在嚇子蕁,我心中就是那樣想,我亦是那樣的人!」
朝夕說完便走,商玦坐在原地揚了揚眉,有這樣明著告訴別人「我是壞人你離我遠些」的嗎?這也是她會做出來的事嗎?還是醜話說在前頭她就能心安理得了?
商玦坐了一會兒,忍不住揚唇笑了笑。
這屋子裡只有他一人,雖然那一笑俊美無儔十分的攝人心神,可獨自無端的一笑委實有些詭異,扶瀾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他那麼一笑,直嚇得他腳下一滑差點絆倒在門檻。
扶瀾看了看商玦,又看了看內室的方向,摸了摸鼻子無奈的道,「你這是怎麼了?你不會是中邪了吧?這屋子裡就是只有你一個人吧?」
商玦看向扶瀾,面上帶笑語氣卻有些低落,「她說她不和孤回燕國。」
扶瀾一副見鬼的樣子看著商玦,「因為這句話你剛才那樣了?天啊,你不會真的……」
扶瀾上前來就要摸商玦的額頭,待商玦雙眸一眯,他立即就在距離商玦額頭一寸之地停了手,悻悻的縮手回來,似笑非笑的道,「我猜你是早就知道的吧,現在覺得後悔了?」
商玦垂眸,表情有些無奈,「她還是那麼倔。」
商玦語氣溫柔,聽的扶瀾在一旁抖了抖,扶瀾好笑的看著商玦,「小鹿不去燕國你可以來蜀國嘛,入贅你懂的吧?你這個位置,嫁妝應該十分豐厚,小鹿會願意的。」
商玦表情沉定,就好似沒聽到扶瀾的話,他轉頭看著窗外,輕輕地嘆了口氣,「她只被她母后教了四年,後來就再也沒有人教她,她孤零零一個人,現在這樣已是極好。」
扶瀾摸了摸牙,哼了一聲,「你繼續酸,我扶著牙免得倒了。」
商玦搖了搖頭,「若有個人教她,她會更好。」
扶瀾「嘖」一聲,「天,我怎麼不知道你是個老學究,你以為一個幽鹿玦就能綁住人家嗎,小鹿的脾氣,我看她可不是個喜歡受人掌控的,你還想教她嗎?」
商玦聞言又搖了搖頭,又彎唇,「我不想掌控她。」
扶瀾眯眸看著商玦,忽然就從他的笑容之中讀懂了什麼似得恍然大悟,「嘖,我明白了,你只需要幫她解決掉所有的阻礙,幫她報仇,幫她奪回公主之位,幫她拿到她想要的……有你這麼個人在,她眼裡心裡哪裡還能看得見別人……」
扶瀾捂臉扶額,十分痛心疾首,「商玦啊,你可真是……」
商玦挑挑眉,這次再沒有搖頭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