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君冽很有幾分意思。」
朝夕坐在一旁,聞言疑問的「哦」了一聲。
商玦回頭看她一眼,繼續道,「這位君冽的母親出身似乎也不高,偏生命格還十分不吉利,聽聞幼年便被送出了王宮放在寺廟寄樣,後來他的母親病逝,王室幾乎忘了他這個公子,至七年前才被接回宮,本來只是個可有可無之人,卻在五年前開始發跡,一直到了如今最受倚重的地位,他的兄弟死的死病的病,到了如今和他相爭的不過一兩人。」
朝夕彎唇一笑,「倒是和我的經歷很像,可惜他尚且能被人記著接回宮中,而我這裡已經沒有人記得我的存在了,這個世道,大多數人都是辛苦的。」
商玦的目光從那漭漭雪色上收回,轉身看著朝夕,淡聲道,「被接回去才是危險,你的處境比君冽要艱危的多,只有在外面你才能得到生機。」
「這麼想倒也有些安慰,若我被接回去,現在或許早就是巴陵王宮的孤魂野鬼。」
朝夕笑意涼涼的,商玦看著她的目光也幽深無比,一片寂靜之間,忽然聽到了湖邊傳來的朗笑聲,隱隱的還聽到了「抓魚」二字,正是君冽的聲音,朝夕轉頭朝向聲音來的那個方向,喃喃道,「世上能活的像他這樣的人極少,他倒適合在山水江湖之間行走。」
商玦未回頭去看,只徑直走到了朝夕身邊,朝夕坐著,他站著,看了她一瞬,他就忍不住抬手撫上了她的臉,察覺到朝夕身子一僵他的手也未鬆開,「這個世道,看的是權利,光在山水江湖間行走如何得到權利?沒有權利,如何保護自己在意之人?」
商玦話語悠悠,目光深重,每個字都落在了朝夕心尖上。
朝夕只覺落在自己面頰上的掌心溫暖至極,竟一時忘記了避開。
宋解語和姜堯久久未歸,宋解意一時也失了耐心,洛靈珺對她顯而易見的排斥根本不用費心思去發現,她故意讓她難受了一會兒便出了正門,順著早前宋解語和姜堯離開的方向跟了過去,剛走了一會兒,她便有些迷路了,梅林之內的小徑四通八達,她根本不知道宋解語他們去了哪裡,一時間不由有些發愁,見遠處有座假山,她便先向那假山走去。
到了假山之下卻還是無人,倒是能看到三三兩兩遊園的其他人,然而那些人不過只是貴族身份,她沒有結交的心思,便又發起愁來,正站在原地不知從哪裡走,忽然有什麼東西砸在了她背上,宋解意驚呼一聲正要發怒,一轉身卻看到地上掉著個紙團。
平白無故,怎會有紙團砸了她?!
宋解意抬眸便朝假山上看去,那假山之上有座涼亭,可亭子裡卻沒有人!
不知誰砸了她,宋解意先將那紙團撿了起來,紙團之內包著個石子,將那石子取出,宋解意將那張紙緩緩地展了開,白紙黑字的六個字映入眼帘,宋解意瞬時眼瞳緊縮!
好似做賊一般的將那紙團一攥,宋解意下意識看向四周,除卻遠處三三兩兩的遊人之外再無其他任何刻意之人,她神思一動連忙繞過那假山,抬眸一望,除卻正常的遊人之外只有梅林盡頭一個身著青衣的侍婢疾走,她那步伐太過極快,甚至有些慌亂,宋解意幾乎瞬間就確定了給她扔紙團的就是那個侍婢,可還沒等她追上去那侍婢就不見了影子。
四周一片安靜,只有宋解意自己的心「咚咚咚」的跳得極快,梅林極大,又是她獨自一人,她心中有些害怕,連忙原路返回到了凝香樓前,走到門口,恰好碰上出來的洛靈珺,二人面對面站著,洛靈珺面上帶著冷笑,眸色更是帶著兩分難以隱藏的陰狠。
宋解意將那張紙揉做一團捏在掌心,面上還是一片溫善的笑意,「二小姐這是要做什麼?姐姐和大公子去遊園了,二小姐莫非是要跟著去?」
洛靈珺瞬時白了臉,她連忙轉身去看,幸而周圍沒有人注意到她,不由氣憤的壓低了聲音道,「五公主,您是客人我不和你計較,不過我勸你說話還是小心些,我沒那心思,五公主若是讓人誤會可就不好了,還有,依我看,五公主也在盯著大公子看呢!」
宋解意微微皺眉,洛靈珺覺得自己說對了,面上生出解氣的笑來。
宋解意隨即也跟著一笑,「我和大公子早就認識,二小姐想信口開河卻也看看別人信不信,倒是二小姐你,若是你心中無鬼,又是在害怕什麼?」
說著上下打量洛靈珺一眼,「我在宋國的時候和巫師學過幾日巫術,能從一個人的面向來看這個人的心思,二小姐這兩日眼角上揚眼下生有桃花紋顯然是有春情,就算不是對大公子也是對別人,另外……」她故意拖長了話意,溫善的目光忽然變得犀利,「另外二小姐這兩日印堂聚有黑氣鼻骨也有些歪斜,似乎是個兇相,二小姐莫非要行什麼大凶之事?」
若說前一句洛靈珺還是平靜對待,可這後一句卻是讓她眼角狠狠一跳,要殺了宋解意的事她只告訴了莫東亭一個人,莫東亭是不會出賣她的,既然如此,這個女人是怎麼知道的,難道她真的學過巫術能看得懂人的面向?!
洛靈珺心中直打鼓,宋解意卻將她面上的一絲一毫都看在了眼底,洛靈珺極快的回神,冷哼了一聲,「太可笑了,沒有證據,五公主竟然還拿出巫術這種東西哄人了,我還有事在身,就不奉陪了,屋內有茶點,五公主請慢用才是。」
洛靈珺說完就走,腳步有些凌亂。
宋解意眯眸,站在原地深吸了幾口氣才換上那溫善的笑意,她當然不會巫術,可誰說只有巫術才能看出人的心思,剛才那幾語之間,果真讓她確定了一個問題!
宋解意低頭,掌心的紙團已經被冷汗浸濕,想到那個離開的婢女背影她卻深深地皺了眉,那個人是誰?又為什麼要幫她呢?宋解意徑直走到屋內暖爐旁邊,將那紙團最後一次打開,看了看上面墨跡氤氳的六個字,抬手便扔到了火爐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