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身體的失重只是短短一瞬,柳安安瞳孔微縮,強忍著舌尖差點出聲的尖叫,身體後仰倒入男人的懷中。

  那一剎那,似冷雪的氣息包裹著她。

  冷入骨髓。

  又拒人千里之外。

  柳安安倒在男人寬厚的胸膛,臉頰挨著他胸膛的衣料,細聽,衣下的沉穩心跳清晰可聞。

  男人握著她的腰,指腹在她腰間摩挲。

  有些癢,又有些不知所措的顫慄。

  柳安安心跳砰砰,眼神發直。

  眾目睽睽、眾目睽睽之下啊!!!她被暴君抱在懷裡了!

  抱……

  他想要做什麼?

  柳安安小小吞咽。

  話本里好像說,暴君是個喜怒無常之人,但是無論是在他潛龍之時,還是在他登基之後,所有的傳聞說的都是,新君不近女色,甚至是厭惡身邊被送來的女子,理由都不找一個,殺了不少,活下來的又都扔了出去。

  那他,那他肯定不會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眾目睽睽之下……想要做些什麼吧?

  柳安安渾身僵硬的像是門前的木頭墩子,每一個骨頭都喧囂著不敢動,就連呼吸都若有若無。

  如果不是還有體溫脈搏,她都能去假裝死屍了。

  抱著她的男人目光掃過小几上的酒壺。

  柳安安懵懂抬眸。

  男人唇微微抿起,指節在小几上輕輕一敲,酒杯微顫。

  柳安安順著他的動作扭頭,睜大眼。

  原來,暴君是打得這個主意。

  可是,她未曾這麼做過呢。

  柳安安心中彆扭,嘟起腮幫子慢慢吐出那口氣。

  雖然但是,她也不敢無視暴君的要求呀。

  哪怕她也有些心中膽怯。

  柳安安怯怯抬眸,暴君並未看她,只眉宇中像是不耐煩了。

  這下柳安安可不敢拖延。

  如今可是在外人的面前,她要是不迅速執行,可不是讓暴君臉上難堪。暴君若是難堪,她豈不是小命不保?

  柳安安抬起手。

  少女的手指和男人的指節截然不同,纖纖如玉,與莊青色酒杯映襯起,只讓人想要將其攥入掌心,好好研玩。

  杯中是半杯酒。

  還好。

  柳安安捏起酒杯角抬起,收臂。

  抱著她的男人面無表情地,看著懷中小姑娘,舉著他的酒杯,送到自己的唇邊。

  她似乎嗅到了酒氣,垂著眸長睫毛蒲扇蒲扇,小鼻子一吸一吸,有些新奇,又有點抗拒。

  然後……

  塗了薄情紅的唇微啟,抿著酒杯的邊緣,小口小口下咽。

  男人眸色深深。

  柳安安過去十五年裡,從來沒有沾過酒。哪怕是逢年過節,給姑娘們的果酒,王妃都會將她的收了去,告誡她女子不可飲酒,以免以後婆家不喜。

  她就聽了,從來不曾聞過酒味。

  只是,暴君的意思都這麼明顯了,想要在這裡做一個荒唐公子的模樣,讓她坐在懷中飲酒,她哪裡敢推辭!

  也就只能委委屈屈,將有些沖的酒小點小點咽下。

  嗓子眼都是辣的。

  柳安安閉了閉眼,把眼底湧上來的濕意憋了回去。

  這種場合,她可不能給暴君丟人。

  不然就是她丟命了。

  喝完杯中酒,柳安安捏著空酒杯,對摟著她的男人小心翼翼笑了笑。

  「公子,我喝了。」

  褚余:「……」

  少女面頰不過短短時間就飛起霞紅,眸子沾霧,嬌氣之餘,還有點妖嬈。

  他抽出酒杯,涼涼掃了懷中少女一眼。

  「論伺候人,你當是翹楚。」

  柳安安懵里懵懂,只見暴君自抬了酒壺斟了酒,抬起酒杯轉了一圈,思忖了片刻,才抬起酒杯一飲而盡。

  她緩緩睜大眼。

  心臟都提到嗓子眼上。

  那是,那是她剛剛飲過的酒杯!

  暴君的唇,正好印在她的口脂殘留的一抹微紅上!

  騰地一下柳安安整個人都要燒紅了。

  怎麼就……

  她顧不得更多,捂著臉想要從暴君懷裡爬出來。

  太丟人了!

  摟著她腰的手送得恰到好處,柳安安像是個不安分的小寵,從主人懷中爬了出來,手忙腳亂整理了衣裙,捂著通紅的臉退後。

  她,她不想站在這個暴君身後了!

  只要看著他把玩酒杯的模樣,她就想把自己淹死在酒杯里!

  初初十五的少女,何曾經歷過這些,急得眼角都泛紅了。

  那上座的貴族小爺抬手拉了一身後少女入懷,不過兩眼,懷中少女就與那小爺共飲一杯酒,在座的都順勢打量起那臉頰羞紅的少女。

  「楚公子遠道而來,我通州府本該好好接待公子,旁的不說,總要留幾個知曉風土人情的服侍在公子身邊才是。今日一見,原來公子身邊已經有了可人貼心的人服侍了……」

  在席間有人賠笑道:「不知道這位姑娘,是公子的……?」

  若說是跟在身邊伺候的丫鬟。這桃紅衣裙的少女,這等花容月貌,可不是什麼丫鬟的模樣。若說是旁的,只看兩人親密的模樣,倒是說不好究竟是什麼身份。

  只是有些懊惱,這等重要的位置,讓一個不是自己人的小丫頭給占了。

  褚余嗅著酒杯上殘留的一絲胭脂淺香,只慢慢飲酒。

  楊恩成笑著說道:「這位是楚公子身邊的柳姑娘。」

  這說法有很多。

  公子身邊的,哪個身邊法?房裡人,房外人?伺候的,還是?還有姑娘的叫法,這又引得人迷迷糊糊了。

  鬧不清楚這少女的身份,倒是叫人看不透。提出自己來奉酒的那小官笑著說道:「公子身邊的姑娘,貌美如花,又身嬌體弱的,怕是自幼被人伺候慣了的。下官家中有一個小妹,從小做慣了活兒,乖巧伶俐,又聽話,不妨讓我那小妹來給公子做些粗活兒,幫襯幫襯這位姑娘?」

  這就是先前得了消息沒當回事,如今來補救了。

  褚余眉眼不動。

  楊恩成笑著。

  「大人說笑了,大人的妹子自然該是嬌慣的,哪裡能來做粗活兒。更何況,我們公子身邊的一應大小事,都是柳姑娘說了算。」

  忽然被提了名的柳安安在心裡悄悄反手指了指自己。

  楊家少爺說起謊來,一點都不磕絆。

  她一個早晚端茶水的送命小丫頭,什麼時候能談得上,說了算三個字?

  柳安安眨巴著眼,自己站在那兒絞著腰間系帶。

  說了算的她,現在想坐下來休息都不行。

  她悄悄嘟起了嘴。

  那人又說了句什麼,柳安安沒有聽清。

  她忽然覺著自己好像有點,暈乎乎的?

  身體也有些不太對。身子微微發燙,臉頰不用摸都能感覺到,已經是能燙熟雞蛋了。

  她起了熱?

  夜裡坐在窗邊吹風的?還是接連被暴君給嚇得?

  柳安安絞盡腦汁想了半天,想不通怎麼回事。

  也不想了。

  她生病了,生病的人是不能在主子身邊伺候的。

  她可以正大光明的告假,從那暴君身邊偷得半日悠閒了!

  她驕傲地挺起了胸膛。

  柳安安在心中感謝這次發熱來得及時,嘴角都帶上了一抹暈乎乎的笑。

  她往前挪了半步。

  宴席中的官員富豪已經開始推杯換盞,除了刺史,無一不是起身在暴君的面前弓著腰敬酒。

  「下官早年也曾在京中調任兩年,說起京中往日,還記得宸王府中,有個世子,這位世子可不得了,小小年紀能文能武,京中都說,這位世子來日,可是陛下的一大左膀右臂。」

  那小官滿臉帶笑,像是回憶,只看著暴君的眼神,有那麼幾分意思。

  柳安安暈乎乎的大腦稍微清醒了片刻。

  宸王府世子?義兄好像提起過,這位宸王府世子早年與還是皇子的新帝關係尚可,在新帝登基後,宗室王族中,也就宸王府靠著小世子的面子,稍微好過了些。

  她還在義兄幕僚整理給她的信件里得知,這位宸王府世子,好像在新帝面前又那麼兩分顏面,如果與他關係好,說不定還能求他幫幫忙,保下一條命來也有可能呢!

  柳安安眼睛如水洗過的清亮。

  通州府的地方官,也有見過那宸王府世子的。真厲害。

  她怎麼就沒有見過宸王府世子呀。

  柳安安的目光落在那小官身上。

  那小官還在喋喋不休。

  「楚公子也是宗室,不知在京中,是否也認識宸王府世子?」

  認識!

  柳安安暗地點頭。

  那可是新帝身邊少有的友人,暴君不認識,還有誰能認識!

  她也想認識。很想很想了!

  義兄以往送了她許多首飾,此次出來,又給了她大筆銀票,她願意全部都拿出來去討好他,只等著好心人的宸王世子能救她一命。

  褚余手中酒杯落桌。

  聲音不大不小。

  只是讓那小官忽地肩膀一顫,不敢再問下去,乾笑著退下。

  「來,吃酒,吃酒。」楊恩成端著酒杯談笑中抬手招來歌舞。

  絲竹聲起。

  柳安安捂著嘴。

  她一聽到這絲竹管弦之聲,就想到她那一日怎麼撿回來小命。

  還好,她起了熱,不用在暴君身邊伺候。

  柳安安壓抑不住心中的喜悅,小步小步蹭到褚余身側,趁著大家都在看歌舞無人注意時,欠身行禮,聲音里都透露著歡愉。

  「公子,我起熱了!」

  她的眼睛亮晶晶地,眼角的那一抹微粉,讓她顯得嬌軟中,帶著一絲媚氣。

  褚余靜靜看著她。

  自以為發熱的小姑娘幾乎是迫不及待,小小揮舞著手上動作,捂著自己額頭,喜不自勝著說:「我起了熱,不能服侍公子了!」

  「我真的很想服侍公子!」柳安安說話的聲音都是忽高忽低,輕飄飄的,又加重一點,不知道含著何處的家鄉音,軟綿綿的,嗲嗲的。

  「可是我起了熱!」小姑娘還不知道,她多麼理直氣壯,又那麼驕傲地說話,像是做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等待人誇獎似的,「起了熱可不能服侍公子,以免讓公子也跟著受病。」

  明明是遺憾的話,偏從她嘴裡說出來,就像是撒嬌。

  半點聽不出遺憾,只有小姑娘的得意。

  褚余掃過她粉嫩的唇,鋪滿雲霞的粉腮,挑眉。

  小醉鬼,還是個小騙子。

  他自斟滿一杯酒,指尖一轉,遞向眉眼都散發著微醺的少女。

  「喝了,就不熱了。」

  柳安安聽見暴君的聲音如此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柳安安:???

  褚余:*—*

  嘻嘻嘻,灌醉貓~

  紅包包繼續噻~

  寶寶們還請多多留言呀~想看你們的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