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娶?
陛下讓老榮王親自前來做媒,求娶柳安安?
求娶這不就是擺明了,要娶後了嗎?
聞老夫人算是有所心理準備,倒也沒有很意外,謝過了老榮王等人,一轉身就拉了柳安安去暖閣坐下,問她到底怎麼想的。
孩子本就跟了陛下,這都一年多了,若是正兒八經嫁過去做妻,也是她的好選擇。
但是陛下到底性情暴戾,誰也不知道以後,小孫女兒年紀又小,性子單純,若是沉迷進去,怕是再也走不出來。
若是小孫女不願意,拼著聞家世代的功績,也要把親事回絕了。
柳安安怎麼想的?
柳安安腦子裡一片空白,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著,這好像是陛下會做出來的事情。
原來當初說要她在聞家等著他來接,是這個意思嗎?
之前的柳安安是美人,是天子妾,他索性就讓她回家,以聞卿安的身份,將她冊後?
這樣是不是就是陛下說的,在他身邊,陪他一輩子?
嫁給他。
柳安安臉紅了。
聞老夫人活了一輩子,還有什麼不懂的。
小孫女是願意的,而陛下的確不是沒有把她不放在心裡,讓她以美人的身份出宮,以皇后的身份從宮門口迎回去,這也是陛下的誠意。
既然如此,那也算是一樁喜事。
聞家的小女兒是曾經的柳美人,而陛下專門派了老榮王來聞家,求娶他曾經的妾。
這件事根本瞞不住,朝野上下,只要是有點關係的,都知道了。
聞家要出一個皇后,還是專寵獨寵能左右陛下決斷的皇后。
這可不是一個小事情啊!而且當初有多少人,在發生了那些事情的時候,曾經提議將柳美人處死。
哪怕後來送禮獻玉,都彌補不了當初的狂悖。
這當初的美人若是真的成了皇后,他們該怎麼辦?
朝野上下,幾乎都是烏雲密布的。
甚至包括了姚太傅。
未來皇后的親外祖父,對此也很不滿。
想當初,他可是信誓旦旦說過,家中女孩兒,絕對不會選擇陛下那樣的夫婿。小外孫女剛找回來,這才在家中不足一月,就讓暴君叼走立後了,這可不是打他的臉嗎?
不高興,狠狠的不高興。
褚余心知肚明,這位老師在不高興些什麼。趁著姚太傅前往勤政殿,他揮退了侍人,主動給姚太傅添茶。
「外祖父,喝茶。」
姚太傅接茶杯的手都是顫抖的,氣得吹鬍子瞪眼:「陛下休要亂喊!老臣可不是你的外祖父!這種敬媳婦茶的事兒,也輪不到你做!」
褚余也無所謂,姚太傅非要說是媳婦茶,那他也就認了。
媳婦茶好啊,起碼是過了門的。
「行,太傅,那朕就先不改口了。等來日皇后回門,朕陪著一起去時,再改口。」
姚太傅語塞。
不過他也聽出來了一點。
自家外孫女,皇后身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而陛下雖然有種種的問題,在外孫女身上,沒有一處是不好的。
也或許,這不是一個壞事。
姚太傅到底是長輩,拉不下臉,喝了媳婦茶,也還是冷哼。
「就算陛下想要立後,按著規矩,過禮下來也要一年的時間,還請陛下在這一年中……」
「一個月。」
褚余打斷了姚太傅的話。
姚太傅氣得鬍子都飛了:「一個月?荒唐!荒唐!尋常人家嫁娶,準備都不低於半年,才不至於慌手慌腳,陛下是天子!天子娶妻,迎的是皇后!一個月的工夫,嫁衣可做得?儀仗可準備?中宮殿可要修葺?一樁樁一件件,哪個不要耗費時間!一個月陛下納個妾都不夠用!」
「不需要。」
褚余慢條斯理道:「這些,早早都準備好了。耗費時間加起來,也有差不多一年。」
姚太傅一愣。
一年?
那豈不是去歲夏天的事兒了?
難道說,從那個時候起,陛下就已經決定立後了?
「嫁衣是半年前開始準備的,如今也已經做好了。外祖父若是不信,朕可以讓外祖父先看一看。」
「不用了。」
姚太傅詫異之下,忘了糾正褚余的稱呼。
他猶豫再三。
「真的就一個月?」
「那孩子才剛回家,和家裡相處的不夠多。」
褚余不容置疑道:「夠了。」
「她若是想回家,婚後想回去了,回去玩玩也無妨。」
聞家也好,姚家也罷,不過就是在宮門外不足半個時辰的地方。
他家小姑娘成婚後若是想回去,回去就是了。他不會阻攔。
想和家人相處,時間有的是。
前提是,小姑娘必須是先嫁給他,做他的妻子。
這樣,他才能安心。
姚太傅無話可說了。
而聞家也接到了消息。
一個月內,所有的流程要走一遍,一個月後的黃道吉日,正式大婚立後。
柳安安好像什麼都沒有做。
聞家和姚家一直在忙忙碌碌,就連朝中不少大臣家的女眷,也都在這個時候來給她問好,甚至還讓十幾歲的少女們來給柳安安添妝。
所有人都知道,這位是未來的皇后,但是現在她們都假裝柳安安只是聞家的女兒,仗著聞家曾經和他們的關係,上門來充當手帕交,閨中友人。
如今的柳安安不是沒有身份的美人,她是皇后,名正言順的國母,等到立後之後,這些人在她的面前,都要跪下行禮。她們來添妝,算不得什麼,都是朝臣家的女眷,攔著也不好。
柳安安的添妝,多的有些可怕。
那些夫人姑娘們,不知道把家底子都怎麼掏出來了,送來的,無不是上等的珍寶佳品。
每個人都說是送一個妝奩盒,偏送來的妝奩盒,都是比尋常妝奩盒大了許多。
夫人姑娘們的添妝加起來,差點都堆滿了一個廂房。
這是柳安安真正意義上的添妝,她起初還挺好奇,等添妝添到讓人咋舌時,柳安安也沒有好奇了。
她沒有什麼閨中好友女伴的,添妝也都是讓那些官宦家女兒和宗室女孩來。
不過,還真是讓陛下給實現了他當初說的話。
她得到了天下間最盛大的添妝。
備嫁期間,柳安安起初還想去見一見陛下。這還是她第一次和陛下分開這麼久。從來沒有過的長時間分離,讓她心裡總是放心不下,想要去見他。
柳安安想去,就直接去找聞老夫人說,要回宮一趟。
聞老夫人直接戳了戳她的額頭,嘆氣:「小孩子家家不懂事,成婚前,不要輕易見面。」
「你如今是皇后,但是還沒有冊封,還沒有立後就自己入宮去,沒得說出去不好聽。」
柳安安心中的欣喜才慢慢散去。
是哦,現在她和以前不同,是不能就這麼直接回宮去。
可是她想見陛下了。
「祖母……」柳安安想了想問,「是不是成親了才能見面?」
「是啊,」聞老夫人以為她想通了,「一個月的時間很快的。」
「那可不可以……早點成親啊。」
柳安安老老實實說:「我就是想見他了。」
她想早點成親,早點回到褚余的身邊,這種心裡空落落的相思,讓她很不習慣。
聞老夫人:「……」
小孫女兒的這話可真的沒法回答。
柳安安知道了不能隨意更改婚期,婚期之前也不能見陛下,心裡的僥倖也沒了,只能老老實實開始給自己繡小衣。
外祖父來說過,需要準備的都準備好了,嫁衣也準備好了,陛下早早就籌謀起來的,如今只差她一個人,就可以婚嫁。
前幾日,宮中派了女官來,留人伺候的同時,主要是將婚服也送了過來。
柳安安親眼看了,那婚服和她之前見過的,都是完全不同的。
這肯定不是短短兩三個月能做出來的衣裳。
柳安安試了試,卻是剛剛好。
什麼都好,就是缺了一件小衣。
柳安安就自己繡小衣。
兄長們在前院演武場,似乎是在比劃,兵器的聲音清晰傳來,金屬錚錚。
柳安安聽著,還覺著有趣。
府中的兄長們個個都有一股子武人心,但是因為當年那件事,真的走上武將之路的,也就聞君和。
其餘的兄長們都在讀書,在外幾乎不動武,只有自己家的演武場上能過過癮。
郡青去端來涼茶,丫鬟給她打著扇,柳安安抿了口茶,問:「外面是哪個堂兄,這麼熱鬧?」
郡青出去看了看回來,臉色卻有些微妙。
「姑娘,外面是……是陛下和二公子。」
柳安安一愣。
陛下?
他來了?
柳安安手上東西一扔提裙就跑。
「姑娘!姑娘!」
郡青連忙追上去攔著她:「姑娘不能去演武場,家裡交代了,讓姑娘不要和陛下見面!」
柳安安腳步放慢。
「我……我知道了,我就看看他,就看看。」
柳安安說著自己都不信的話。
晴空烈陽天,柳安安讓郡青撐著傘,她躲在傘後,悄悄隔著一條長廊,去看演武場。
演武場內,聞家的兄弟們都在。
除了兄弟們外,一身黑衣的褚余也在。
他手中握著一把長劍,和聞君和在比劃。
這是柳安安第一次看他用劍。
君子有劍,而褚余用劍,大約是凜冽殺伐之氣。
他的一刺一挑,都是讓人心驚膽戰的戾。
柳安安不出去了,就躲在長廊那兒看。
許久不見,她真的對陛下,甚是想念。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陛下會出宮,來聞家和聞君和比試,但是,意外的緩解了她的相思。
也讓柳安安抓住了之前那股模模糊糊的影子。
她離不開他。
這一天,柳安安就是一個尾隨的小影子。
褚余在正堂和老夫人說話,她就在屏風後看著。
褚余和聞家兄弟們談論國事,柳安安就在一層簾後的暖閣打哈欠。
等到黃昏後,再不走宮裡就要下鑰了,褚余才起身。
他起身,卻不讓聞家人送,自己離開。
柳安安又像一條小尾巴,遠遠墜在褚余的身後。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過安靜的長廊。
照壁前,正門已經為他打開。
褚余腳步一頓,卻是背著手,在照壁前停了下來。
柳安安也腳下停了停,隔著十幾步的距離,盯著他的背影。
褚余沒有回頭。
他身後的小姑娘傻乎乎地,跟人都不會跟,貼得這麼近,也就是聞家人捨不得說她,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不過,這樣也好。
讓他知道了,小姑娘到底有多在乎他。
不枉費他得知她的思念,立即出宮來陪她,雖然是以不見面的方式,讓她一睹相思罷了。
再有……半個月。
褚余含笑低語:「大婚時再見。」
柳安安傻傻盯著褚余離開的背影,臉騰地一下紅了。
他……他知道了。
臉上的紅暈又為他說的話而加劇。
下次再見,他們就是夫妻了。
柳安安捂著臉。
她真的要,嫁給他了呀。
季夏初十,宜嫁娶。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最後一章。
應該也是今天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