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聞家養女聞萍兒出嫁當夜失蹤,這事兒鬧得可不輕。夫家和聞家一起從當夜找人,找了足足兩日也未曾找到人,根本瞞不住,讓不少人都知道了,那出嫁的聞姑娘不見了。

  事發已經過去三天,聞萍兒始終沒有一個消息。

  柳安安聽薛靜說,那夫家人已經找翻了天,實在找不到,已經停了下來。而聞家人還派出不少人繼續搜找。

  柳安安頗有些擔心。

  聞萍兒出嫁當天自己跑了,接她的人是誰,這鬧得滿城風雨都找不到她,可不是一個沒有什麼背景的人能做到的。她這麼做,以後是不打算會來了嗎?

  實在是不懂她到底怎麼想的。

  柳安安還算密切關注此事,到底是頂著聞家的名頭,若是她出事,聞家人肯定心中難受。最好莫不過她平平安安歸來。

  想是如此想著,聞萍兒卻像是入了海的魚,怎麼也找不到蹤跡來。

  過了驚蟄,春雨逐漸多了起來。

  元晨殿中庭花圃樹枝被雨水沖刷過後乾乾淨淨,散發著清淡的香氣。宮女們來回奔走,腳下積水踩著一個一個的小漣漪。

  柳安安收起信,揉了揉略酸痛的後頸。

  聞君和從西南邊境又一次寄回來的家書,合著戰報一起快馬加鞭送了來。戰報進了勤政殿,兩分家書一份在聞家,一份送到了元晨殿。

  給到元晨殿的這份家書里,聞君和簡短寫了一些,不過主要是些安慰的話。

  平西王和鎮南王兩處合作,打起來一時半會不是那麼容易平息的,聞君和已經在戰場兩個多月,控制住了絕大部分的情況,將謀反的軍隊死死壓在西南境內,縮小謀叛反軍帶來的威脅。

  聞君和還說道,此一戰,或許待到夏日前就能結束,到時候他會從尋南郡給柳安安帶些幼年常吃的美食佳肴來。

  這一份家書,平定了柳安安多日來的擔憂。

  柳安安提筆準備回信時,想著這種時候,聞萍兒的事情暫且不能告訴給聞君和。他在戰場,若是分心實在不好。

  可若是不說,也不好。柳安安索性就放下了筆。

  宮中無事,她在元晨殿最是安全不過,倒也不必去一封信給聞君和平白增添煩憂。

  勤政殿那邊傳來消息,說是聞家大公子入宮,如今在勤政殿。

  大公子是目前聞府中,年紀最長的兒郎,比聞君和要大幾歲。不過因為聞家十六年前的那件事,大公子並未從武入仕,閒賦在家,幾乎沒有被人提起過。

  這還是大公子首次入宮來。

  柳安安頗有些好奇,但是他去了勤政殿,想必就是在說些正事,她不去打擾得好。

  卻不想勤政殿來了一個侍人,手中捧著一個匣子,恭恭敬敬給柳安安行了禮。

  「柳美人安,小的奉命,替聞大公子送一份禮。」

  這份禮能讓殿中的侍人送來,也是在褚余跟前過了目的。

  柳安安心中一動,倒是好奇,接了來一看,卻是一副玉鐲子。

  成色極佳。

  下面還壓著一張小紙條。

  柳安安取出來一看,抿唇笑了。

  『知美人喜玉,得此玉鐲特送與美人,望美人歡喜。』

  她當然歡喜呀。

  這位未曾謀面的堂兄,也是摸著她的喜好,入宮辦正事都還記得給她捎上一份禮物。

  這份心她很喜歡。

  柳安安當場將手腕上的鐲子換了,換上這對聞大公子送來的玉鐲。

  「勞煩告訴大公子,玉鐲很漂亮,我很歡喜。多謝大公子。」

  柳安安笑容滿滿。

  她又問了句:「大公子在勤政殿還要待多久,可有說何時回府?」

  「小的不太知曉,只大約估摸著,還要些時候。」

  柳安安心中大概有數了,立即讓小廚房準備了些食材,她衣裳也來不及換,立即挽了袖子去小廚房。

  簡單容易放的,冷熱皆可入口的,又要時間快的。

  柳安安立即準備了一份桃糕一份海棠酥,剛出鍋就立即裝入食盒內,交給了郡青。

  「聞家的大公子在勤政殿,你送去與他。」

  柳安安略忐忑怕趕不上,好在小半個時辰後,郡青空著手回來。

  「回稟美人,聞大公子還在殿中,奴婢已經交給大公子了。」

  柳安安送了口氣。

  那就好。

  她也沒有別的會的,不過是做些吃食,交給大公子送回聞府去。

  也不知道聞家人是否會喜歡。

  小廚房裡又兩鍋蒸出來,除了桃糕和海棠酥,另外還有一份專門給褚余做的魚糕。

  這些天他一直在看奏章,用眼疲勞。常說吃魚補眼,柳安安專門蒸了魚糕來,給褚余用。

  柳安安天天變著花樣給褚余做魚,沒幾天,御膳房送來的食材里,魚漸漸少了些。她仔細對比了下,這些天送來的魚,與她記憶中去歲的夏日時,魚類大不相同。

  為此,她讓郡青去問問到底怎麼回事。

  御膳房的廚娘專門來了元晨殿,惴惴不安地前來請安。

  「小的給柳美人請安,小的是御膳房掌管食材的女侍,」那廚娘跪在殿中,仔細解釋著,「聽聞這些天美人愛魚,怕美人誤會,小的特來解釋。」

  「小的掌管宮中所有食材多年,不說往日,去歲時,河魚海魚都是從南邊獻上來的,一路養著,入宮後都是鮮活的。各種美味的魚應有盡有。」

  「只今年開年時,那南邊的鎮南王……做下了滔天大罪。南境戰亂數月,南邊的河魚海魚,都斷了路子,送不入京中來。」

  「小的不敢欺瞞美人,實在是拿不出來更好的魚才,萬望美人勿怪。」

  柳安安聽完了,垂著眸不做聲。

  她心中亂極了。

  原來,原來鎮南王的謀逆,帶來的不單單是表面的戰爭,還有背後被迫中止的營生路子。

  那些漁夫不得捕魚,不能賣錢,沒有了收入,還不知道該如何去維持生活。

  這還只是漁夫,從南向北一路而來的,還有多少百姓指著生活的門路,在這幾個月內,都被打破了。

  「我知曉了,我不是怪膳房,只問一問罷了,如今既然問清楚就好了。」

  柳安安溫聲細語讓那廚娘退下了。

  之後她深深嘆了口氣。

  原來,這就是戰亂。

  這就是義兄為了一己私慾所帶來的一切。

  這還是在聞君和極力控制之下,將損失與威脅降到最低的情況下。

  而還有些沒有辦法控制的,在南境的那些被影響了的百姓,都是無辜的,卻不得不替鎮南王承擔後果。

  今日褚余沒有吃到魚。

  他倒也不是饞那一口魚,不過是在勤政殿忙碌中,小姑娘做給他的午膳就是他的一點慰藉了,她不做魚,總覺著少了點什麼。

  褚余抓緊時間早早處理完政事,尚在黃昏之前,踏入元晨殿。

  柳安安正在抄寫經書。

  柳安安也是經過漁夫,尋常百姓的營生都出了問題之後,忽地想到了另一個方面。有戰亂就有傷亡,想要抄寫經書替那些無辜在戰場中殞命的戰士們安魂。

  元晨殿中準備的經文很少,還是郡青專門去了別處拿來的。

  她抄書不過半個時辰,右手碗已經酸了。

  而桌案上,經書也才抄寫了不多。

  褚余來時,柳安安寫下一個字的最後一筆,緩慢放下了筆,確保並未沾染到,才抬頭。

  「陛下。」

  柳安安縱使有滿腹心事,見到褚余,也忍不住笑了。

  「今日回來的怎麼這麼早?」

  褚余站在她身後,手撐著桌案,像是把小姑娘圈在自己的懷中,低頭細細看了眼那墨跡未乾的紙。

  「回來看看你在做什麼。」

  「抄經文?」

  柳安安有些赧然,想要收起這經文,卻礙於墨跡未乾,不能收起。

  「不過是隨手抄抄。」

  抄經文可沒有隨手抄一說。

  更別提柳安安從來都沒有抄經文的習慣。

  褚余知曉她定然是有別的心思,也不追問她,只抱起她來,他坐在椅子上,將人摟入自己的懷中。

  「可是閒來無事,悶著了?」

  柳安安依偎在他懷中,倒也沒有嘴硬。

  「整日在元晨殿,說是有事,細細想來似乎一日到晚並沒有什麼事情。若說是悶,倒不如說是無趣。」

  日復一日在這殿中待著,多少是有些讓人枯燥的。

  可是相比較在王府時,也已經好多了。

  她本來是不知道什麼是無趣,不知道什麼是枯燥,是在去歲一年,在褚余的眼皮子底下得到了那麼多的有趣之後,才明白日子不是她以前認知里的那樣。

  可是一直在無趣之中長大的她,這才幾個月,就已經感覺到了無趣,只能說,是褚余將她養得口味叼了。

  「可想去哪兒玩?」

  柳安安眼睛一亮,卻興奮問道:「我可以出宮嗎?」

  褚余摟著她的腰,淡淡道:「不是不可。」

  「可是……」柳安安猶豫了下,「如今局勢似乎不太好,京中是不是也不太|安寧?」

  「要看在何處。」

  褚余說道:「你若是去聞家,姚家,或者宸王府,必然是安寧的。」

  「可要去透透氣?」

  柳安安實在是無法抵擋這種心動,老老實實點頭。

  「要。」

  第二日,柳安安的輦車後跟著八個侍衛,低調地從宮內一路前往宸王府。

  柳安安選擇宸王府,也是無奈之舉。

  她也想去聞家見見家人,可現在說起來,身份尚且沒有走明路,來往之中還沒有一個章程,自然無法去聞家。

  而姚家就更不用提了。

  姚家人至今都還不知曉,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去說。

  畢竟姚家還有姚太傅,這位古板刻薄的外祖父。

  柳安安思來想去,能讓陛下放心的,能讓她稍微鬆口氣的,也就是宸王府了。

  畢竟宸王府的世子,褚軒,若是說來,也算是相識的友人。

  至於第一次來宸王府時遇上的那檔子事兒,柳安安不打算見宸王府的郡主了。

  在宸王府也不會遇上郡主第二次對她無禮,她只要與王妃說說話,讓世子陪著就好。

  離遠些,在宸王府玩一圈,早早回宮。

  打定主意了,柳安安才剛下馬車,入了宸王府,就見到了她不想見到的人。

  「柳美人安。」

  幾乎半年不見,小郡主瞧著長大了些,守在院門外,先褚軒一步對柳安安行了個禮。

  她繃著臉,明明是不高興地,卻還是主動邀請。

  「柳美人,我院子有些女孩兒家愛玩的,不妨柳美人移步,在我那兒玩吧。」

  宸王府得了消息,要接待一下這位在宮中憋著悶了的柳美人,宸王和宸王妃千叮嚀萬囑咐,讓小女兒老實點。

  小郡主的表現暫且讓他們鬆了口氣,宸王妃也跟著淺笑。

  「美人與我家小女兒年歲相仿,府中若說有能玩到一起去的,大約就是我這頑皮的女兒了。她年歲小,有些不懂事的地方,美人若是見著了,只管教訓她就是。給她一個機會,與美人化解之前的不痛快。」

  柳安安不想。

  她不太喜歡這位小郡主,上一次都那麼欺負她了,她真的不太想去小郡主的院子裡。

  如果又吵起來,她總不能又在別人家裡和人家女兒吵架吧,最後要是再鬧得讓陛下親自來接她,多丟人。

  「我與小郡主似乎沒有什麼能玩到一起去的,」柳安安也沒辦法了,只能這麼硬著說,「王妃若是讓我在院中賞賞花,我就心滿意足了。」

  宸王妃臉上也是尷尬,知曉這是柳安安還不願搭理她小女兒呢。

  「既然如此……」

  「稍等。」

  小郡主被拒絕了,滿臉的不痛快,卻還是在這個時候,打斷了宸王妃的話。

  「娘,我與美人有話要說!」

  她說罷,上前兩步來。

  柳安安第一反應就是退後,警惕地盯著她。

  小郡主氣結:「……你退什麼退!我難不成要害你?」

  柳安安當著宸王妃的面沒法說,只委婉道:「我算了一卦,與小郡主離遠些許是更好。」

  小郡主氣得臉都漲紅了,卻還是忍著怒意,伸手拽著柳安安的袖子,迅速上前在她耳邊低語了句。

  「你跟我過來,萍兒不吃不喝只要見你。」

  作者有話要說:三次元事情忙,這幾天眼睛又難受,加上沒感覺,寫不出來我著急也沒用,只能斷更幾天。哭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