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策方才的眼神,特像他們第一次在春喜居遇見時,看她的眼神。
唐昭昭迷惑,她又哪裡得罪他了?
*
「昭昭。」裴君音下了馬車,見唐昭昭正望著國師府的馬車發呆,不由叫她一聲,「想什麼呢?」
唐昭昭轉過身,擰著眉:「在想男人的心思為何這般難懂。」
皇宮外面沒有旁人,唐昭昭沒壓低聲音。
淮策耳力極好,隔著馬車,將她的話聽得完完整整。
他手中拿著一本書,隨便翻了一頁,慢慢看著。
內心冷嗤。
腦子不靈光到這種地步,竟覺得蕭明懷那個藏不住心事的傻子心思難猜。
馬車走出皇宮兩丈遠,淮策才發現翻看的這頁內容,早前已經看過。
他合上書,將書扔到白玉案几上。
頭往後靠,閉上眼,眉頭微蹙,隱隱有些煩躁。
裴君音笑著打了下唐昭昭:「你才多大,要想這些問題,羞不羞?」
打趣完,裴君音便開始認真思索起來。
唐昭昭芳齡一十六,已過了及笄之年,確實到了該談婚論嫁的時候了。
過幾日便是長公主生辰,屆時長公主將會在長公主府舉辦一場海棠花會。
京城世家公子小姐都會前往赴宴,不如趁此機會,給昭昭謀個如意郎君。
若是真有相中的,她可以從中幫忙。
若是沒有,也無大礙,就當去相處幾個朋友。
……
隨著馬車的移動,裴君音的心聲在淮策腦海中也越來越淡。
直到什麼都聽不見。
閉目養神了會兒,他又睜開眼眸,重新拿起書,翻開新一頁,慢慢看。
***
唐昭昭此次進宮,要去哪裡拜訪裴君音的手帕之交,德妃娘娘。
德妃先前便聽裴君音說她在江南有個很可愛的妹妹。
剛巧今日宮中無事,德妃便邀請裴君音帶著唐昭昭一起,進宮陪她解解悶。
往後宮走的那條路,同前往太醫院的路,是同路。
唐昭昭跟同裴君音跟著宮中嬤嬤走著,迎面碰到了慢步而行、抓耳撓腮的陳院使。
若非宮中嬤嬤喊了陳院使一聲,兩撥人就撞到一起了。
陳院使還在想著淮策那句似警告似威脅的話。
抬眼看到唐昭昭,腦海中驀地閃過一個莫名奇妙的念頭。
說不定,唐昭昭知道淮策那話是什麼意思。
他同宮中嬤嬤和裴君音回禮,看向唐昭昭:「唐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唐昭昭扭頭去看裴君音。
裴君音有些為難:「陳院使找昭昭有很要緊的事情嗎?」
陳院使點頭道:「要緊,關乎性命。」
他今日琢磨不透淮策話中的意思,便會茶飯不思,難以入睡。
人不吃飯,不睡覺,身體便會出狀況。
時間久了,自然是要危及到性命的。
裴君音眉心微鎖:「半個時辰可以嗎?半個時辰後,昭昭要去啟祥宮面見德妃娘娘。」
陳院使感激道:「多謝晉王妃,半個時辰足以。」
***
唐昭昭見識過陳院使的慢,沒想到陳院使還能更慢。
只能說,陳院使對自己沒有清晰的認知。
半個時辰對他來說,根本不夠。
從他們目前所處的位置,到太醫院,正常狀態下,走過去也就一盞茶的功夫。
唐昭昭一路催促,二人還是花費了整整一刻鐘。
走近太醫院,清幽的藥草香就似有若無往外散。
裡面的藥草味更濃。
太醫院大門朝南,東西北分了三面廂房。
院子裡曬著各種草藥,穿著太醫院常服的御醫和醫士來回走動。
看到陳院使進門,紛紛問好。
眼神卻悄悄放在唐昭昭身上,滿是好奇。
這還是陳院使第一次帶姑娘來。
陳院使將唐昭昭帶進東側房中,邊翻箱倒櫃找茶葉,邊慢吞吞道:「唐姑娘先坐。」
唐昭昭四周看了一圈。
院使房裡沒有草藥,倒是有不少卷宗。
卷宗攤在桌子上,堆在椅子上,鋪在地上。
隨處可見。
能坐的地方都被卷宗霸占了,幸好還有能落腳的地方。
唐昭昭嘴角微抽:「坐哪兒?」
坐卷宗上嗎?
陳院使從柜子旁直起腰,拿著半包茶葉,臉色累的紅潤。
注意到房中亂而有序的卷宗,他收拾出來一把椅子,緩緩道:
「近日太醫院在整理各個病症的卷宗,地方有些雜亂,唐姑娘見諒。」
唐昭昭坐下:「無妨,陳院使不必泡茶,來不及喝了,還是直接說正事吧。」
陳院使這才注意到時辰,他只得放下茶葉,突然鄭重開口:
「唐姑娘,老夫有一事,思索許久,還望姑娘能解答一二。」
唐昭昭忍不住正襟危坐起來:「小女子也有事要同陳院使講,若是院使答應聽完小女子所言不會生氣,小女子便替院使解惑。」
陳院使點頭應下。
他們也就見過一次,唐昭昭能有什麼事讓他值得生氣的?
肯定沒有。
陳院使道:「今日在宮中,老夫遇到了國師,國師特地同老夫說了一句話。」
唐昭昭好奇起來:「國師同院使說了什麼?」
陳院使緩慢道:「他說,『院使好雅興』。」
說完,閉上嘴。
唐昭昭以為他後面還有話,也安靜等著。
兩人安靜地大眼瞪小眼。
片刻後,唐昭昭眨眨眼:「然後呢?沒了?」
陳院使點頭:「沒了。」
唐昭昭不解:「這不是很正常的一句話嗎?國師在誇你。」
陳院使苦著臉:「這便是不正常的地方,好端端的,國師怎會夸老夫呢?」
唐昭昭:「……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了。」
陳院使嘆口氣:「本以為你會懂國師的心。」
唐昭昭驚:「我怎會懂?方才入宮前還被他瞪了一眼,我都不知何時得罪了他。」
說到這,唐昭昭突然福至心靈,猛得拍了下桌子。
哐嘰一聲,桌子上茶杯震了震。
「前幾日我去國師府,不小心將你給我的那個防身小瓶子落在國師府里了。」
「聽說國師府這幾日總有一股臭味,我猜他定是將瓶子打開了!他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對我如此態度?」
陳院使更驚:「你去了國師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