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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衛,平安鎮,定浦渡口。
用洋灰硬化的渡口路面,在春雨之後顯得格外乾淨。
港口所有的建築物,都已經逐漸被洋灰磚瓦結構的樓房取代,一棟棟樓房鋪面排列得整整齊齊,仿佛置身於現代地球的某個港口小鎮。
經過一次次的擴建和翻新,如今的定浦渡口與其說是「渡口」,還不如說是一座內江港口。
一艘艘的貨船停靠在渡口,運送著王氏所需的各種中高檔生活物資,鹽、粗鐵、精銅、瓷器、食用油,以及一些特殊材料等等等。
如今小小的平安鎮,常住人口已經達到了十一萬,流動人口不低於兩萬,土地開發程度和人口密度都非常高。
而且,平安鎮的人頗為有錢,消費能力極高。這也吸引了大大小小的商行,以及行腳商們的頻繁光顧。
比起二十餘年前,王守哲初掌平安王氏時,氣象已不可同日而語。
此外,每天都會有不少散修前來平安鎮碰碰運氣,或接一些王氏對外承包的任務,或是三五成群去域外冒險一番。
宙軒關外方圓數百里,已經被王氏和一些姻親世家們清剿了一遍又一遍,凶獸已經變成了「稀罕物資」。如此一來,對散修的危險程度就變得很低。
他們搜刮著域外一切略微值錢的東西,礦石、草藥、或是凶獸骸骨、靈蜂蜂蜜、蜂巢,或是一些奇蟲異卉。總之,在足夠的人數和探索次數的情況下,總有人會走狗屎運發掘到一些頗具價值之物。
而所有自宙軒關外得到的物品,在入關之後便會經過一輪篩選,對王氏有用的東西都會有王氏優先出手,高價收購,對王氏無用的東西才會流出平安鎮。
這是長寧王氏立下的規矩。
所有經由宙軒關前往域外的散修,都需要先跟王氏簽署契約,才能得到出關的資格。
這倒不是王氏強買強賣,而是大乾律法明文規定,王氏本就擁有這樣的資格。這也是國家賦予開荒世家的福利之一。
除非有一天外域再次被某個家族開荒,宙軒關不再成為外域關口,不然這份優先收購權就一直都是王氏的。
當年,也就是王氏沒落了,實力不足以再掌控宙軒關,宙軒關才被強行充作了公共關口。如今,王氏既然已經重新強大起來,這份本該屬於王氏的殊榮,自然也重新回到了王氏手裡。
當然,王氏也只是擁有優先收購權,價格還是得按市價來。
在散修們長期不懈的努力下,王氏這些年倒也弄到了不少好東西。
東方蒼穹和西門不群這個兩人隊散修,這一次便發了一筆橫財。
趁著年前人少,兩人結伴出了宙軒關冒險。
僅僅兩個月的時間,兩人便滿載而歸,戰利品包括了一株野生靈參,以及不少值錢的草藥,更為神奇的是,他們還撿了一根不知多少年歷史的凶獸爪,那爪子長余尺許,可輕鬆洞穿岩石。
所有亂七八糟的東西加起來,王氏竟然給了數百乾金。
哥倆將乾金一分,購買了一些平安鎮的特產後,就準備回老家安身立命去了,如今正在定浦渡口排隊,等候進入渡船。
東方蒼穹是一個四十餘歲,滿臉拉渣鬍子的中年漢子。
排隊排到一半,他餘光一掃,不禁有些奇怪:「西門兄。這渡口怎麼跟我們來的時候不一樣了?你看那兩排,那用紅布蓋著的是不是雕像?」
「東方老弟。」西門不群是一個五六十歲的,小眼睛泛著精光,「適才我在王氏米鋪採購白玉靈米時,倒是聽到有人議論,說那東西叫什麼『神威炮』,據說是王氏用來迎接貴客之物。」
「神威炮?沒聽說過這東西啊~難道是爆竹禮炮一類的東西?」東方蒼穹皺著眉,感慨不已,「西門兄,我在隴左郡東奔西走多年,自詡也算是有不少見識了。可到了平安鎮,我才發現自己的見識原來是如此淺薄。這地方,當真是遍地奇景,處處皆神奇。若非我老家還有家中老小,我真想一輩子待在平安鎮。」
「只可惜,平安鎮的房價和地價都太貴了,一些平民都比咱們散修有錢。」西門不群惋惜道,「何況平安鎮的戶籍管理比較嚴格,散修要想落戶難度很大……」
「兄弟,你們竟然不知道?」一旁行腳商隊伍中,一個三四十歲的行腳商說道,「王氏已經有消息傳出,準備開荒域外,建城了。散修也可報名參加,屆時可憑著功勳購買田地農宅。」
域外開荒?
西門不群和東方蒼穹老哥倆心中都是一動。
他們冒險經驗充沛,野外生存能力也很強,若是加入王氏的開荒隊伍,保不齊就能立下不少功勳。
他們互相望了一眼,暗暗下了決心。這次回去之後,就將一家老小都接來平安鎮,去應募王氏的開荒隊伍去。
王氏很強大,雖然在他們的地盤上會有種種規矩,名聲卻非常好,麾下之人也一向按照規矩辦事。久而久之,王氏的威望自然與日俱增。
一番熙熙攘攘後,渡船客滿,終於拔錨,開始緩緩向江心而去。
船上,不少散修和行腳商等等底層人物,都興致勃勃地討論著王氏開發域外的計劃。
其中不少人露出了濃厚的興趣,畢竟王氏名聲好,重信譽,且十分地大方。尋常時候,散修想加入王氏可並不容易,這是一個攀附王氏的機會。
至於風險……幹什麼事情沒風險?便是當真不幸出了問題,王氏的撫恤金據說也非常高……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之時。
驀地。
渡船邊上有人大喊道:「快看快看,好龐大的船隊。」
人群倏地一靜,所有人都下意識扭頭看去。
只見不遠處的江面上,出現了一支浩浩蕩蕩的船隊。足足幾十艘大大小小的戰艦浩蕩排開,遠遠看去黑壓壓一片,氣勢磅礴。
在這支船隊的最前方,是一艘體型格外龐大,色澤格外黝黑暗沉的巨型樓船。
這樓船氣勢巍峨,船身上還殘留著斑駁的刀痕和劍痕,無形中便透著一股子煞氣,就仿佛某種史前凶獸一般,帶著某種讓人心悸的可怕壓迫力。
如此龐大而威風凜凜的船隊,極為罕見。
「這……這是蛟龍幫的船!」一些見多識廣的老江湖們,紛紛驚呼不已。
蛟龍幫?
渡船上,一聲聲的驚嘆聲連綿不絕地響起。
「西門兄,情況好似有些不對勁啊。」東方蒼穹已決心要投靠王氏,已經本能地將王氏當做了自己人,臉色一下就凝重起來,「蛟龍幫的龐大艦隊,像是衝著王氏定浦渡口來的……」
「這……」
西門不群混到五六十歲,雖然修為實力僅僅是鍊氣境六層,見識卻在走南闖北的過程中積累了不少。
他心中登時一個咯噔:「船隊的旗語發生了變化,好似是往咱這邊轉舵了。」
不待他們多想。
蛟龍幫的船隊中忽然傳來一道威勢赫赫的喊聲:「我乃蛟龍幫三當家杜天罡,依約前來拜訪長寧王氏。」
話音落下,一道磅礴的天人境威壓驀然自蛟龍幫的船隊中升騰而起,霸道凜冽,攝人心魄。
它就像是炸雷一般驀然盪開,天空中風起雲湧,江面上涌動的波濤也被刺激得愈發劇烈跌宕,就連浪濤聲都變得愈發劇烈。
有好幾個站得離船舷近的人直接被江水濺了一身。
「杜天罡?」東方蒼穹身軀一震,失聲道,「竟然是有著『屠靈手』之稱的杜天罡。看樣子,來者不善啊~~」
蛟龍幫在安江之上已經橫行了數百年,論名聲,要遠遠大過長寧王氏。
這一代的三當家,「屠靈手」杜天罡名聲極其響亮,據說已經晉升為天人境後期了,一招絕技「屠靈手」,已經滅殺過數位天人境修士。
最令人恐懼的是,杜天罡極為難纏,且心狠手辣。哪怕是七品世家得罪了他,都會膽顫心寒夜不能寐。
王氏竟然得罪了蛟龍幫?蛟龍幫大軍壓境,前來示威問責?
一時間,渡船上有不少心向王氏之人,都不由得替王氏擔憂了起來。王氏雖然崛起很快,實力也頗為強悍,可是與蛟龍幫卻根本不是同一個等級。
也有一些暗中對王氏不滿者,紛紛露出了幸災樂禍的嘲弄之色。他們很想看看,規矩甚多不留情面的王氏,在蛟龍幫的責難之下,是否硬氣如舊?
「嗚~~~~」
驀地,一陣渾厚的號角聲響起,震得人心中發顫。
同時。
定浦渡口中,也是傳出一個略顯蒼老卻極為渾厚聲音:「蛟龍幫貴客駕臨,迎客,放禮炮。」
「迎接?放禮炮?」
聽到這聲音,打頭的一艘怒蛟戰艦上,不少蛟龍幫悍勇幫眾的眼裡都露出了不屑之色。
戰艦統領馬俊雄,一個靈台境中期的鬍渣壯漢更是撇嘴呸了一聲:「什麼長寧王氏,七品世家?就是一個字,慫!」
「嘿嘿,在我蛟龍幫面前,區區七品算個屁啊。」
「別說我們大軍壓境了,便是連馬統領帶著咱們一艘戰艦來問責,看那王氏囂張?」
「哈哈哈!」
怒蛟戰艦上,各自傳出嗤笑聲。
那些嗤笑聲,隨著江風傳到了渡船上。
渡船上不少人與王氏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聞言紛紛露出了憤懣之色。只是雙方實力差距太大,縱然有再多的不滿也只能咽回肚子裡去。
驀然。
定浦渡口兩側的神威炮上蓋著的紅布被扯開,露出了下放粗壯霸氣的黝黑炮管。
「點火,齊射,放禮炮!」
轟轟轟!
一門門神威炮發出了震天轟鳴聲。
一顆顆實心炮彈脫膛而出,在空中劃出了一道道無形的弧線,兇猛地向這蛟龍幫的艦隊撲去。
因為這些炮彈速度實在太快,蛟龍幫的幫眾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遠遠見到渡口有火光噴射。
直到數息之後,驚雷般的炸響聲才傳到了他們的耳朵里。
而與此同時,他們艦隊前方的水面上,已經炸出了一道道巨大的水花!
炮彈行進的速度,竟然絲毫不亞於聲音!
其中有一枚炮彈,因為沒有調對角度和火藥用量,直接「轟」的一下洞穿了馬俊雄那艘怒蛟戰艦的船艙。
巨大的衝擊力震得碎木橫飛,船體晃動。
「唰!」
怒蛟戰艦上的幫眾們頓時駭得臉都白了。
這是某種雷系攻擊大陣嗎?剛才他們誰要是站得離那個洞稍微近一點,豈非直接就被轟了個粉碎?
霎時間。
怒蛟幫中那些嗤笑嘲諷的聲音戛然而止。
整個船隊都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之中,只有江風的呼呼聲依舊在繼續,顯得格外刺耳。
渡船上的散修和行腳商們也被嚇了一跳,但下一刻,他們就反應了過來,立刻大聲叫好起來。
真不愧是長寧王氏,這哪裡是禮炮迎賓啊,分明就是一個大大的下馬威!
長寧王氏太霸氣了!竟然敢正面回懟蛟龍幫!這這這,這是要雙方開戰的節奏嗎?
與此同時。
那艘巨大的樓船中,龍無忌微闔的眸子也微微睜開了一點。
他斜靠在奢華的椅子裡,依舊是那副懶散隨意的樣子,卻天然就帶著股豪邁的匪氣,充滿了一種難言的強大壓迫力。
但此刻,他的臉上也有些詫異。
很顯然,神威炮的震響與威力有些出乎了他的預料。
「看來,那便是在東港海戰中出現過的神威炮了。」文士打扮的蔣玉松微微皺眉,「看起來威力不小的模樣,此炮若是上了規模,威力恐怕不容小覷。」
「不過是天璣州流行的靈陣巨炮的弱化翻版而已。」龍無忌眼睛又眯了起來,仿佛變得毫不在意,「此物笨拙不便移動,且裝填極慢,任意一個天人境修士都能輕鬆摧毀它們。」
「大當家,王氏此舉不過是在負隅頑抗而已。」蔣玉松拱手諫言,「屬下建議由三大當家再出面挑釁一番,給王氏出個題面。」
「准了。」龍無忌爽朗一笑,「老三,去會一會王氏,看看他們有什麼手段?」
蛟龍幫三大當家杜天罡是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身高足有八尺,一身的腱子肉,唯有一雙手白皙似玉,看起來跟他整個人完全是兩個畫風。
這便是他修煉特殊玄技「屠靈手」的結果。
杜天罡「喏」了一聲,隨後嘿嘿一聲冷笑,繼續揚聲道:「我乃蛟龍幫三當家杜天罡。王氏既然已經放了禮炮,為何不見王守哲前來迎接本當家?」
他的聲音就如炸雷般在空中轟隆隆炸開,瞬間遠遠傳了開去。
聽到這話,渡船上和渡口圍觀的群眾們,其中心向王氏者都露出了憤慨之色。
你杜天罡再厲害,也不過是蛟龍幫三當家~
勢力與勢力之間,講究的是對等接待。
杜天罡斥責王氏王守哲沒來接,豈非是自持甚高,將王氏看得極扁麼?而且,此言有嚴重的挑釁味道。
杜天罡說完之後,大大咧咧地冷笑不迭:「王氏不過是新晉的七品世家,也就一個王瓏煙據說還有些本事。嘿嘿,正好讓本當家見識見識她有多厲害。」
「呵呵~咱們三當家出馬,王氏必須要出老祖宗才能勉強應對。」一眾大統領們紛紛譏笑,「七品世家終究只是七品,連天人境修士都湊不出一雙來。」
然而,就在他們以為王氏受此侮辱,出戰的必然是王瓏煙的時候。
先前那個渾厚的老者聲音再次響起:「我王氏家主是何等人物?輪得到你區區『屠靈手』在此指手畫腳?杜天罡,你若手癢,就讓老僕來會會你!」
話音落下,一個老者驀然自定浦渡口飛騰而起,凌虛踏步踱到了安江之上。
這老者一身樸素的皂衣,看起來就是個平平無奇的老僕模樣,一身的氣息卻澎湃如同江海,哪怕他就只是站在那裡,什麼都不做,都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這老者,竟是紫府學宮長老商季平,天河真人欽點給王璃瑤的隨侍老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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