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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錦環遠遠地見到了這一幕,不覺眼神陰沉了幾分。
他似不屑般冷哼了一聲,背負著雙手徑直坐到了他的席位上,眼神半闔,好似在盤算著什麼。
驀地。
雷陽雨的朗笑聲從旁邊傳來:「錦環老兄,你這氣色不錯啊~」
「哼!」皇甫錦環睜開眼睛,臉色陰沉,「雷陽雨,你想說什麼?」
「不好意思,我就是好奇。」雷陽雨呵呵笑道,「你們家支脈犯了那麼大事,你今日過來,是準備拍下前馬皇甫氏的財產嗎?」
皇甫錦環眼皮子跳了兩下,冷笑著回答:「雷陽雨,我們皇甫家的事與你何干?難不成,我還能眼睜睜看著支脈的財產落入別人手中?」
「哈哈哈~」雷陽雨大笑了起來,「我就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你們天人皇甫氏已經把前馬皇甫氏坑死了,讓他們背鍋不算,還殺人滅口保全自己,到頭來還要吞併人家的財產。好謀略,當真是好謀略!」
雷陽雨的聲音很大,連圍觀的群眾們都聽到了。所有人的臉上都不禁露出了標準的吃瓜表情,暗地裡議論紛紛起來。
從古至今,老百姓們對各種瓜都是喜聞樂見,吃的不亦樂乎。
而那些八品世家,九品世家,家主們的眼神則都有些複雜。
身為世家,他們的消息渠道遠不是那些散修和平民們可以比的。
誰都知道天人皇甫氏和前馬皇甫氏,好到幾乎穿一條褲子,後者也向來以前者為馬首是瞻。
前馬皇甫氏與陰煞宗勾結叛國,天人皇甫氏哪有可能幹乾淨淨,完全不知情?
而且,當天夜宴的事情也已經流傳了出來,在事情敗露之後,堂堂華燁老祖竟然將最重要的證人皇甫德運鎮殺了。
傻瓜都看得出來,這是殺人滅口。
只不過天人皇甫氏做事謹慎,沒有留下切實的證據而已。但是在所有世家眼裡,天人皇甫氏與陰煞宗那件事絕對脫不了干係。
搞不好和陰煞宗勾結的就是天人皇甫氏,前馬皇甫氏不過是被推出來頂缸的而已。
大家只是在公眾場合不說而已,私底下早有過議論。
對於皇甫氏的所作所為,他們也都是心生寒意,頗覺不恥。至少打心眼裡想離皇甫氏遠一點,不想有什麼瓜葛。
因為你不知道什麼時候,天人皇甫氏便會為了某個原因將你出賣。
如今雷陽雨將這蓋頭揭出來,自然又是惹得眾人心中波瀾四起,一方面是替前馬皇甫氏感到不值,另一方面,多少也有一些兔死狐悲的味道。
不過,雖然心裡門清,但八九品世家礙於面子和忌諱,在各席位上都是悶不作聲,該喝茶的喝茶,該吃點心的吃點心,仿佛沒有聽到雷陽雨的話。
可平民和散修們卻沒有這等顧忌了。
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一大堆知情人士,開始繪聲繪色地說起當日之事。
天人皇甫氏私底下勾結陰煞宗叛國,陰謀暴露後卻讓前馬皇甫氏背鍋,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一系列的事情被他們說得跌宕起伏,詳實有據,仿佛親眼所見。
原來前馬皇甫氏只是背鍋的,真正的幕後黑手天人皇甫氏,不但逍遙法外,還準備來謀奪吞併前馬皇甫氏的資產!
吃瓜群眾們聽完頓時激憤不已。
當然,也有純粹吃瓜的,因為消息太過刺激,也跟著瞎起鬨傳播起來。
總之,流言以瘟疫一般的速度擴散了出去。
至於證據什麼的,大乾官府才需要講證據。老百姓們開開心心的吃個瓜而已,刺激就完了,要什麼證據?
一時間,雷陽雨的話便如一石激起千層浪,直接炸翻了大半個廣場。
皇甫錦環坐在主席位上,臉色難看到了極致。頂著這麼多人的目光和打量,他簡直就像是置身火爐一般,坐立不安。
這一招太狠了,仿佛直接打在了皇甫氏的七寸上。再聯想到剛才雷陽雨與王守哲竊竊私語,皇甫錦環哪裡還能想不到是王守哲在背後支招?
當即,皇甫錦環的眼神便如刀刃般盯上了王守哲。
而王守哲也是隔空相望,朝皇甫錦環拱了拱手,露齒一笑。
仿佛在告訴他:沒錯,就是我支的招,你又能奈我何?
皇甫錦環被氣得差點吐血,陰鷙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恨意。
好在,這個時候,城守夏侯弘德也在親衛們的簇擁下到了。
只見他龍行虎步,面色威嚴,一雙虎眸環顧四周,現場頓時一片安靜。
連那些烏泱泱圍觀的平民和散修們,都變得鴉雀無聲。
「人都到齊了,開始拍賣吧。」
夏侯弘德實際上心情不錯,雖然前馬皇甫氏爆出了如此醜聞,可他身為城守,不僅親自督辦此案,還剿滅了一支陰煞宗邪人,也算得上是立功了。
他辦事向來雷厲風行,不喜歡繁文縟節。
當即,便有隨行官員端著一個紫檀木方盤上前,其中堆著一摞厚厚的紙張,裡面有房契產契,以及家丁奴僕等契約。
官員上前朗聲說道:「前馬鎮財產拍賣正式開始。一號拍品,占地三百畝主宅宅院一套,估價四萬乾金。」
「二號拍品,天鴻牧莊,計有牧農八百戶,牧草田三萬畝,存欄犍牛五千餘頭,綿羊三萬頭,馬一千匹,下品靈田八十畝,靈角氂牛十頭。總估價,十七萬乾金。」
「三號拍品,前馬農莊,計有佃農五百戶,計有豆田兩萬畝,下品靈田七十畝,家禽牲口不計,總估價八萬乾金。」
「四號拍品,興旺牧莊,計有牧農五百戶,牧草田四萬畝,下品靈田百畝,家禽牲口不計,總估價九萬乾金。」
隨後,便是一些生產糧食作物的小型莊園,長寧衛衛城中的宅院店鋪等等,都是長期持有的固定資產。
前馬皇甫氏的主要產業是那四個大農莊,總估價達到三十幾萬。
如果要將前馬皇甫氏所有資產,包括主宅等都盤下來,怕是至少得要五十幾萬乾金。
這還只是他們的固定資產,一些流動資金,易於搬運的財產資源,或是古董名畫等等,估計早就被抄沒了。
到底是八品世家,底子還是十分渾厚的。
而與此同時,王守哲也從報單中聽出了蹊蹺,前馬三個巨型牧莊農莊,產出多數都是牧場養殖場所需要的物料,而前馬皇甫氏養殖的牛羊,數量並不是特別多。
十分顯然,牧場之中的產出,大多已經供應給了天人皇甫氏。
這種簡單的產業鏈,在世家之間實屬平常。平安王氏的蠶莊,也是一直替長寧徐氏提供生絲原材料。前馬皇甫氏承擔起飼料種植,同樣正常,談不上剝削什麼的。
但是倘若這幾個飼料生產基地,落到了外人手中,或是敵人手中嗎,那天人皇甫氏便難受了。一時間,他們將很難找到替代品。
這個情報,王守哲也是早就有所掌握,今日自然是有備而來,準備和天人皇甫氏掰一掰手腕。
「拍賣正式開始。」官員朗聲唱道,「首先拍賣的,是……」
「等等!」
王守哲一抬手,直接打斷道,「大人,我有個提議。」
那官員神色一滯,似有些不悅。可一看到竟然是八品首席家族王守哲打斷他說話,便堆起了和藹笑容道:「原來是平安王氏家主,敢問守哲家主有何提議?」
若是換作九品世家族長,他早就叱呵了。哪怕換作普通的八品世家,他也不會如此和顏悅色。
可平安王氏非但坐上了八品首席,而且勢頭之猛無人能及,便是連天人世家他都敢槓上。此等人物,他可得罪不起。
「大家時間都很寶貴,一件一件拍未免太過浪費時間。」王守哲拱手建議道,「不然一次性打包拍賣,價高者得。」
打包拍賣?
官員被嚇了一跳,前馬皇甫氏乃是堂堂八品,族產總數很是龐大,哪怕已經打了折扣,打包總價也得有五十四萬!
這是一筆天文數字般的巨款。
五十四萬!
便是購買一枚六品「升仙丹」也是綽綽有餘,還剩下不少富餘。
要知道,「升仙丹」便是靈台境後期巔峰修士,用以輔助突破到天人境的寶丹,非但稀少且價格極其昂貴。
多少靈台境修士一輩子的夢想,便是一枚升仙丹。但實際上,這世界上絕大多數靈台境修士到臨死前,連嗅一嗅的機緣也不會有。
由此可見。
五十幾萬乾金,是何等分量。大部分天人世家,一口氣也拿不出這麼多現金。
「這……」那官員豈敢做主,當即看向了城守夏侯弘德,「城守大人,您看?」
夏侯弘德也是側目不已,遠遠地上下打量著王守哲,這小子的能耐和野心,還真是遠超他的想像。
竟想一口氣,將前馬皇甫氏的所有固定資產吞了?
「夏侯城守。」皇甫錦環急忙起身說道,「這不合規,還是按照原先的規矩,一樁一樁拍**較合理。」
此災來得太過匆忙,他即便有心拿下前馬皇甫氏所有資產,也是力有不逮。他費勁心力,多處抵貸拆借,也不過是匆匆忙忙籌措了四十萬乾金,準備拿下至關重要的三大牧莊,至少也要拿下兩大牧莊。
若是打包拍賣的話,他準備的錢,便遠遠不夠了。
「規矩?」王守哲雲淡風輕地朗聲笑道,「錦環家主真會說笑話,大乾律法中,哪一條法律法規,有說罪臣家產拍賣時,必須一件一件拍?」
「沒錯,守哲家主說得對,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的。」雷氏雷陽雨幫腔說,「什麼必須一樁一樁拍,呵呵~你怎麼不一頭牛一頭牛的拍。拍不起就別拍,蹲一旁看熱鬧去。」
「雷陽雨!」皇甫錦環怒聲道,「你我同為天人世家家主,你真的想和我作對嗎?」
「哎喲喂,你這口氣真是好生霸道,讓雷某好怕怕。」雷陽雨陰陽怪氣地笑道,「莫非咱這堂堂長寧衛,便是你皇甫氏的家天下了?我們天人雷氏,連說句公道話的權利都沒有了?」
這雷陽雨顯然也是個不怕事大的主,何況現在正是皇甫氏落水之時,此時不痛打落水狗等待何時?
兩大天人世家的家主懟上了。
自然又是讓吃瓜群眾們,看得是一陣雞血沸騰,興奮不已。
「都住口。」夏侯弘德頓覺一陣頭疼,此事顯然是王守哲早有準備,想打天人皇甫氏一個措手不及。也不知他是真想拿下前馬皇甫氏的所有資產,還僅僅是想抬一波價,純粹噁心一下皇甫錦環?
這小子,究竟在作何打算?難不成,真的要與皇甫氏撕破臉皮嗎?
不過夏侯弘德終究是欠著王守哲人情,正所謂拿人手軟,合情合法合規的情況下,他自然要偏袒一下。
當即,夏侯弘德頗為「不耐煩」道:「大乾並無規定如何拍賣,正巧本城守一會尚有要事,那便打包拍賣。」
說完此話時,夏侯弘德心中生起一個荒唐的念頭,前些日子王守哲賣了個大人情給他,不會早就算計好今日的拍賣會了吧?
如此,這小子的心機未免有點深啊。難怪,天人皇甫氏會在他手中栽如此跟斗。恐怕,今天多半還得再栽跟斗。
有夏侯弘德開口。
此事自然一錘定音了。
那官員恭敬的領命,隨後唱喝道:「拍賣會正式開始,前馬皇甫氏所有資產,一次性打包拍賣,起拍價為五十四萬乾金。」
「五十四萬。」王守哲抬手道。
「你……」皇甫錦環幾乎要一口血噴出,殺人般的眼神盯著王守哲,「王守哲,你真要如此和我們皇甫氏作對?」
「呵呵~陽雨家主說的沒錯。」王守哲淡然道,「你皇甫氏還真當自己是長寧衛是自己家天下了,正常拍賣競價而已,拍不起還帶威脅的嗎?守哲也是好怕怕。」
他和雷陽雨抱著同樣一個打算,那便是趁著皇甫家現在在水裡,待著機會就砸幾塊石頭下去。雖然打不死他,卻能讓天人皇甫氏的名聲和威望,一落千丈。
隨著那些吃瓜群眾們肆無忌憚的大笑起來,檯面上那些八九品世家家主的眼神中,也都露出了輕蔑和嘲諷之色。
這堂堂天人皇甫氏,竟然如此不中用,準備將支脈財富吞沒不說,拍賣還拍不過一個八品世家。
這長寧衛的風向,好像有些變了啊。
眾人看向王守哲,便感覺像是在看一個冉冉升起的新星。
那拍賣的官員,顯然也是個懂得揣摩心思之輩。從夏侯城守答應王守哲的建議上看,顯然城守大人內心是偏向於王氏的。
當即,他也是臉色微微一沉道:「皇甫家主,此乃嚴肅的拍賣會。你要拍就拍,不拍就放棄。我可警告你,切莫胡亂叫價。若是三日內出不起錢,我們城守府的巡防營,可不是吃素的。」
「五十五萬!」皇甫錦環臉色陰寒著喊了個價格,如此多出十五萬缺口,三日內想想辦法還能做到。
「小家子氣。」王守哲搖頭道,「六十萬。」
「你……」皇甫錦環怒聲道,「王守哲,你是真想拿下那些牧莊嗎?你們王氏又不養牲口,要牧莊何用?」
「我無所謂,我就是湊個熱鬧而已。」王守哲笑眯眯地說,「隨便拍幾下,若是皇甫家主出價很高,我便退,就當是給長寧衛多一點共建基金。若是家主出不起錢,我便順手拿下,就當是投資了,隨之經營數年後,找機會慢慢賣出也不虧。家主可以繼續了……」
繼續,繼續你個魂啊。
皇甫錦環都想直接開口罵人了,六十萬?有幾個天人世家,能一口氣拿出六十萬的?
「好好好!」
皇甫錦環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王守哲,你夠狠,咱們走著瞧。」
「城守大人。」王守哲對夏侯弘德拱手道,「我舉報皇甫世家,他是在威脅我。若我最近出事,必定是皇甫氏乾的。基於遭到威脅,我向城守大人申請調動一個巡防營來保護我。」
「皇甫錦環,你給本城守消停些,別把本城守給惹毛了。」夏侯弘德最近對皇甫氏極為不滿,若非王守哲他們弄死了陰煞宗的人,說不定,在他調任之前會出一樁大事。
「夏侯城守,我不過是競拍失敗了,有些怒意而已。」皇甫錦環拱手道,「我皇甫氏乃是守法世家,斷不會違反大乾律法。」
「還有你,守哲家主。」夏侯弘德瞪眼說,「我城守府的巡防營,有護城安民之責,可不能當你私人保鏢。」
頓了一下,他卻皺眉掏出了一物:「此物為穿雲炮,乃是軍中求援之物,只要你不超過城守府百里,城守府都能收到求援訊息。只有一次,你莫要胡來。」
當真是意外之喜。
王守哲也是隨口污衊兩句皇甫錦環而已,他其實是知道的,皇甫家族在憋大招呢,斷然不可能派華燁老祖來直接刺殺他。
不過,在順便拿下前馬皇甫氏的固定資產後,還得到求援寶物穿雲炮,自然是更為高興了。
只可惜,皇甫錦環他做夢都料想不到,那幾個牧莊若是落到他王守哲手中,將會有多大的作用?若是知曉的話,恐怕斷胳膊斷腿,也得拍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