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時遲,那時快。
衛窈窈還沒反應過來,那原本壓在浴桶旁的春芽已經飛快整理好了衣服,恭恭敬敬地退跪在了遠處。
屋子裡,陷入了詭異的平靜中。
那破門之人,並未立即進來,而是長久的站在房門處。
衛窈窈能感覺到一道銳利的目光在屋子裡逡巡而過,一種銳利之感,無端生出。
衛窈窈忽就有些氣惱:「符離!」這人什麼意思!
屋外沒有聲響。
直到阿準的聲音傳來:「將軍,有人想在後院馬廄處動手腳!」
「給我守著!」符離微冷的聲音傳來,不多時,一道關門聲傳來,屋子裡,又歸於平靜。
衛窈窈愣愣地看了看房門處,又看了看不遠處的春芽,正好對上了男人朝她看來的楚楚目光。
一時間,衛窈窈只覺腦子裡『嗡嗡』作響,指著外頭,立即道:「你,你走!」
「是!」春芽又可憐巴巴地朝她看了一眼,終才緩步離去。
不過,他不是走的大門,而是翻的窗戶!
聽到窗戶關閉的聲音傳來後,衛窈窈腦子裡又『嗡』了一下。
這什麼跟什麼,倒像是自己跟人偷了情一般!
春芽翻窗的動作極輕,可落在習武之人的耳中,還是十分明顯。
阿准很快就聽到了窗戶上的異動,他臉上神色一肅,下意識就想去看看動靜,結果,這才剛剛動身,外頭,符離又回來了。
符離面色不好,這還是自從和丹陽郡主碰面後,自家殿下第一次這樣拉臉子。
「讓巡邏的人打起精神來,萬不可再有散失。」
符離帶著冷沉的聲音傳來。
阿准看了自家主子一眼,猶豫著要不要跟他說說適才的事兒,結果,符離繃著麵皮兒,從他面前疾步而去。
壓根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
阿准張了張嘴,看著自家主子那冷硬的身影,終是什麼也沒說。
『吱嘎』一聲響,半舊的驛舍木門被人推開。
符離站在房門處,遲疑片刻,終是邁著大步,往屋裡走去。
屋子裡,衛窈窈本欲起身,聽得聲響,柳眉輕皺,重又坐了回去。
「符離?」
符離不吭聲,木著一張臉邁過屏風,朝浴桶邊緣走來。
他犀利的目光在屋子周遭逡巡,饒是手上沒有四處翻找尋人的動作,可他的眼神已然昭示了一切。
衛窈窈愣了愣,先前被壓下去的憤怒之感,又生了出來。
「你想幹什麼?」
符離沒有言語,待仔細查看過,確定屋子裡並沒有什麼人之後,他那張陰柔俊俏的一張臉上,頓時湧上狐疑之色。
竟是沒人?
適才在門外時,他明明聽見了男人的聲音。
難不成,是自己聽錯了?饒是不解,但他的臉色倒是真的緩和了下來。
「符離,你到底發什麼瘋!」衛窈窈帶著怒氣的聲音傳來。
符離回過神來,循聲看去,下意識露出了一個稍帶討好的笑容。
這個笑容,在對上衛窈窈那張怒氣沖沖的美人臉後,越發濃了幾分。
「有賊人盯上了我們,試圖在馬廄中動手腳,我擔心他有同夥,適才特意來你這處看看。」
「你!」衛窈窈瞪著他,「同夥?你莫不是說的你自己,出去,趕緊給我出去!」
衛窈窈心下惱火,忍不住伸手,直指著符離,心中想罵人,卻無從說起。
「好好好。」符離自是連連應好,自己適才才做了那踹門硬闖的事情,此番,定是要將人給哄好的。
只是,此番,目光觸及因水波動盪,而露出的一片雪白春光,符離眼睛不由看直了。
他幾乎是一眼不錯地盯著人看,仿若時間靜止了一般。
衛窈窈腦子忍不住又『嗡』了一下,僵硬地順著他的目光掃到了自己身上,霎時間,面色難看至極:「符離!你給我滾出去!」
符離被人這麼一吼,倒是回過了神來。
以往葷素不忌,不知女人凡幾的男人,此時此刻,卻像是沒見過女人的嫩頭青一般。
一想到自己適才的傻樣,符離不免懊悔。
「我,我!」難不成要說自己不是故意的?符離半天哽不出一句話來,索性只丟下一句,「你慢慢洗。」便快步奔了出去。
那步伐,怎麼瞧著,都有點像是落荒而逃之感。
「色胚!」衛窈窈暗啐了一口,生怕這人又返回來,忙用帕子擦乾了身子,又讓人倒了水,便從裡面栓上門,獨自休息了。
另一頭,匆匆離去的符離也好不到哪兒去。
適才匆匆一瞥的畫面,此番,竟像是生了根一般,使他念念不忘,連著身體的某處,也有了反應。
符離皺眉看著自己身上的異樣,頗有些惱火。
自己適才才惹惱了人,若這時候,又讓她發現了端倪,還不知要將人氣惱成什麼樣。
毫不猶豫地,符離讓人去打了冷水,兜頭澆了十幾回。
可不知是不是許久不曾紓解過的原因,身上的異樣從剛剛緩和,腦海里,不禁又想到了浴池中美人春光微泄的場景,剛剛壓下去的異樣,竟又撲面而來。
符離閉眼,默了幾息,又讓人打冷水來。
如此循環往復不下六七回,阿准看著自家殿下像是水裡撈出來的一般,從上到下都冒著水氣,心下不禁生憂:「殿,殿下······」
話還沒說出來,就迎上了符離兇惡的目光。
阿准訥訥,終是小聲提醒:「郡主還在屋裡等您······」
以前的長皇子殿下可從來不會這樣委屈自己!
沒有找到丹陽郡主倒也罷了,如今,人既然已經找到了,殿下又有興致,為何不直接找丹陽郡主。
反正郡主早晚都會是殿下的妻主,兩人間便是提前行了敦倫之禮也無妨。
又何須淪落到偷偷來浸冷水的地步!
阿准都要心疼自家殿下了,但他有預感,自己只要再多說一句,自家殿下勢必會跟自己翻臉。
所以,他只能淺顯的提上一句,試圖讓自家主子想起還有丹陽郡主那麼一個可供紓解的絕色在他房中。
然而,此刻,主僕兩人顯然沒有想到一件事上去。
符離聽他提起衛窈窈,適才發現自己已然在外頭耽擱了許久。
先前自己貿然闖入她房中,已然引起了她的不快,自己此刻若是回去晚了,吵她休息,只怕還會惹來怨懟。
於是,符離再不管旁的,三步並作兩步,轉眼就到了自己那件上房處。
他試著推了推門,沒有推動。
符離當即有了不好的預感,又推了推,依舊推不動,當即小聲拍起了門板。
然而,任他怎麼拍,裡面依舊沒有什麼動靜。
「她,她莫不是拴了門,不讓您進去?」阿准有些憤怒。
自家殿下好心護送她去尋藥,結果呢,她竟還對自家殿下甩臉子。
想到先前,自家殿下久久尋不到她人時的場景,阿准面色越發不好了。
「我看,主子就是對人太好了!」這才使人蹬鼻子上臉。
符離掃了他一眼,面露不悅之色,阿准頓時不敢再多話了。
「阿窈!」符離拍了拍門,又試著喚了一聲。
恰有巡邏的親衛從旁經過,撞見了這一幕,紛紛忍不住往這邊看了過來。
「還不趕緊走!」阿准冷眼使了一個眼色。
眾親衛才忙不迭離開。
驛舍前,頓時又安靜了下來。
阿准看了看那緊緊關閉著的房門,又看了看自家殿下,心裡又惱又氣。
這丹陽郡主竟當真敢下自家殿下的面子至此!
方才,那些親衛已經親眼看到了,日後,還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流言。
自家殿下率領幾十萬大軍不在話下,多年以來,建立起來的威嚴,只怕用不了多久,便會被那女人給敗個精光!
偏自家殿下還不自知。
許是察覺到了自家心腹頻頻投來的目光,符離總算沒再繼續敲門。
「我適才出門時,讓她莫要等我,興許,是將我的話聽到心裡去了。」
阿准聽著自家殿下這似自言自語的話,表情頗為微妙。
殿下當真交代過嗎?他瞧著怎麼不像啊。
若是當真交代過,何至於在房門口僵持那麼久?
先別說,那丹陽郡主也不像是會聽自家殿下話的人,就說自家殿下見了丹陽郡主,就跟狗見了狗頭一眼,恨不得時時都貼上去。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和丹陽郡主同榻而臥的機會,他怎可能讓丹陽郡主先休息?
許是自家心腹那帶著懷疑的目光太過明顯,符離將手抵在拳邊,輕輕咳了咳。
「將隨我們前來的所有男子,都查一遍,若是有形跡可疑之人,立馬報於我跟前。」
說到這一點,符離的表情,終是嚴肅了些許。
他始終記得那房中隱隱傳來的男子聲音,此番,雖沒有將人找到,但他終歸還是不能就此揭過這事兒。
「是!」阿准頷首。
「明日出發之前,你去採買兩個婢子。」符離出來的匆忙,就帶了些府上的侍兒和親衛。
之前倒還不覺得有什麼,可發生了晚間的事兒後,他又想起了上次府上侍兒和衛窈窈共處一涼亭的場景。
越想,他便越發覺著耿耿於懷,更不能接受她和除了他以外的男子多說一句話。
因而,買婢子一事,便極為重要了。
阿准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家殿下此番,竟又是為了衛窈窈,一時間,他應答的也沒之前那麼乾脆了。
「哦,還有一個事兒。」符離走了幾步,又退回來,握拳乾咳了一聲,「你再跟店家要一間上房,此事可得瞞著她!」
這言語間的她指的是誰,自是不言而喻。
阿准神色鬱郁地點了點頭。
此刻,他越發肯定自家殿下像那見了骨頭的狗了。
瞧瞧,他為了和丹陽郡主親近,竟還跟人撒謊說只有一間上房。
這麼多年來,也只有丹陽郡主一個女人得了自家殿下這麼多心思。
只可惜了,丹陽郡主這根骨頭不是個好啃的,只怕自家殿下到頭來,也是鏡花水月,竹籃打水一場空啊!
阿準的辦事效率極高,次日一早,他就將買來的兩名婢子送到了符離跟前。
那兩名婢子正好擔起了照顧衛窈窈的重任。
對此,衛窈窈倒是沒有什麼意見。
經了昨日的事兒,她也算是看出春芽的存心勾引了。
那行徑讓她想起了幼時母親的那些個男寵。
其實,她是不恥這些行徑的,若不是春芽幫過她,她早在昨兒個就翻臉了。
符離一直注意著她的表情,見她似很滿意他的做法,他不免鬆了一口氣。
要知道,小郡主是個挑剔的,這臨時買回來的人,能得她的滿意,自是最好不過了。
如此又過了幾日。
符離心中閒適,只當此行是和衛窈窈遊山玩水的,畢竟,他壓根就不想衛窈窈給那贗品治病。
故而,這一路上,便讓人走走停停,遇上景美之處,還會讓車夫停下,想帶衛窈窈一路賞玩。
只可惜,衛窈窈很不給他面子。
連著兩次將符離一人留在車外,乘馬車揚長而去後,兩人也形成了默契,一路她不喊停,符離便老老實實地陪她坐在車上。
到了夜裡,衛窈窈又雷打不動地早早拴了門。
符離好不容易尋著人,自然想跟人親近一二。
他也不是沒有想過要故技重施,又搬出那沒有上房的藉口,只可惜,小郡主油鹽不進,又明顯缺乏同理心,任他如何說,都無動於衷。
於是乎,長皇子殿下那張本就陰柔至極的一張臉,頓時,便有目共睹的越發陰沉了下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還有一個更讓他不悅的事,正在悄然發生。
此刻,天色蒼茫,金烏高懸。
在那幾十里路以外的小道上,正行徑著一批人馬,那批人馬不緊不慢的走著,明顯是有意跟人保持著距離。
正這時,蒼穹中一聲長鳴,一隻身強體壯的金雕直直從空中俯衝下來。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人群里不乏驚呼聲響起,甚至於,刀劍出鞘的聲音也不絕於耳。
而那金雕竟是無視了眾人,直直衝向了人群中,唯一的一輛馬車處!
和眾護衛的緊張擔心不同,馬車上的人絲毫沒有擔心之色,反而是掀開了一角窗簾,緩緩伸出了一隻骨節修長的大手。
而那金雕,不偏不倚,剛好落到了那隻極好看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