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含霜背脊一僵。
以往,她也不是沒有同他繾綣曖昧過,往日到了這個時候,總會拉著他的手,軟軟靠在他懷裡,求他憐惜。
但是,時移世易。
符離此刻看向她的目光中,分明有著輕蔑和厭惡,別說挽他的手,即便是朝他靠近,只怕也不成。
可他憑什麼嫌棄自己。
不是他將她扔進營妓所里的嗎,若不是他狠心如此,她怎會被一個又一個的男人欺負折辱。
一切都是他!
葉含霜垂眸,掩下眸里的不甘和憤恨,餘光落到自己的小腹上,低低開口。
「只是讓殿下容我進屋,不過是為了迷惑她罷了,殿下何須這般在意,殿下放心,我只會恪盡職守地為殿下守夜,其他的,定不作他想。」
符離瞳孔微縮,別說守夜了,即便此刻,和她站在一處,他也厭煩透頂。
「殿下若是不信我,當初,又何必將我從營妓所里接出來?」葉含霜抬眸看他,一雙眉眼霧蒙蒙的。
燈火昏黃,明明滅滅,在這樣一個春夜子,女子欲說還休,似有訴不盡的委屈,任哪個男子看到這樣的一面,只怕都會被勾起一些旖旎心思。
偏偏符離卻多看她一眼都不曾。
「你最好老實些,還有,記住你的三日之期,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這算是應了葉含霜的要求。
葉含霜指尖拈帕,輕輕拭去淚水,片刻,方才恭順點頭。
當晚,葉含霜便正式搬到了符離房中。
次日,葉含霜徹底復寵的事兒便傳遍了整個營中。
有傳符離是如何寵葉含霜的,也有傳,兩人間夜裡的戰況該是有多激烈的,甚至,連著傳水的頻率也被人拿出來紛紛臆測。
當然,這些話都是兵丁們私下裡說的,大伙兒說話時,都極小心,不敢將這些話傳到符離耳中。
但這些話,九曲十八彎,經了口口相傳的經過後,還是傳到了衛窈窈的耳朵里。
彼時,衛窈窈正在試著新衣。
這是符離特意讓人給她裁的春衣,春衣顏色粉嫩,輕薄又舒服,穿在身上,更是有種讓人眼前一亮之感。
衛窈窈很滿意,又圍著屋子裡唯一的銅鏡轉了轉圈,兀自欣賞。
「姑娘,外頭的閒言,你也莫惱,終歸殿下身份尊貴,日後,他身邊的女人也不會在少數。」
衛窈窈點了點頭,目光依舊凝在自己的裙面上。
說來,這裙面是粉色的,但下擺處,還繡著好幾朵石榴花,那鮮艷的顏色,竟如點睛之筆,給這原本只算得上粉嫩的春衣添了一股子艷色。
好看,石榴花她也喜歡!
婆子定定盯著她看了一陣,又忍不住道:「姑娘,你可在聽我說話?」
「在聽,在聽。」衛窈窈點頭,「我只是不解,符離好歹也是你們的主子,你們怎麼敢如此大肆宣揚主子的房中事呢?若在大啟,這樣的行徑,不死也得掉一層皮呢,可遭罪了。」
婆子語塞,面色隨之一變。
原本,他們也是不敢的,可不知為何,近來,行伍間的男人們嘴像是沒個把門的似的。
這事兒放在以往,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見婆子不說話,似被嚇到了一般,衛窈窈眯了眯眼,笑哄道:「大娘放心,我不會跟符離告狀的,我就當沒有聽過哦。」
婆子鬆了一口氣,卻是再不敢多話。
外頭,春日正好。
衛窈窈穿著新衣裳,抱著雪糰子去外頭曬太陽了。
這幾日,船隻就快完工了,她也用不著時時去監工了,此番得了閒,她才發現島上竟開了滿山的野花。
有紫的,有白的,還有粉色的······輕風吹來,花朵隨之搖曳,姿態萬千。
衛窈窈還不及感慨這一刻的美,就聞到了一大股濃濃的清香味。
這味道,倒還有些好聞,若是用來做香包,應該也不錯。
衛窈窈心裡這麼想著,便情不自禁地朝花叢堆里走了去。
葉含霜過來時,看到的便是在花叢堆里摘花逗貓的場景。
她的目光在衛窈窈那艷若桃李的一張臉上掃過,心裡的嫉恨,讓她頓時心情大跌。
她幾乎是快步朝衛窈窈走去:「我倒是羨慕你,不用伺候殿下,殿下昨日折騰了我一宿,我此刻還覺著睏乏。」
說著話,她慢慢打了個哈欠。
衛窈窈頭也沒抬,繼續摘花。
葉含霜原本就是想來炫耀一二,再順道刺激刺激她的,誰曾想,她卻壓根就不在意自己說的話。
葉含霜心生暴躁,故意上前,踩倒了她面前的幾株野花。
「衛窈窈,我跟你說話,你沒聽見嗎?殿下心裡只有我一人,你已經爭不過我了!」
這回,她的聲音拔高了許多,也終於引來了衛窈窈的目光注視。
只是,對方面上的神色一如她的眸光一般淡,儼然並不在意自己適才的話。
葉含霜心裡不免又生出了一絲焦急。
不應該啊,衛窈窈不應該這麼無所謂才對!
「沒有幾日的時間了哦!」衛窈窈彎了彎唇角,沒來由地說了一句,又俯首抱著雪糰子走了。
葉含霜死死盯著她的背影。
此刻,她再沒有工夫去揣摩符離言語間的話語,因為,她的目光全部被衛窈窈身上那嶄新的春衣吸引去了。
自她來到島上開始,便一直穿著來時的衣服。
有時候,穿得實在是太髒了,方才跟人借一兩身暫時不穿的衣服應應急,待洗乾淨後,還得還給人家。
至於後來到了營妓所,更是幾乎不用穿衣服。
不敢想像,這一個冬日,她就靠著一身薄薄的衣衫撐了下來。
如今,置身荒島,身不由己。
葉含霜也從未抱怨過什麼,只想著活下來,從這裡離開,日後的路定會越來越好走。
可若是人人都像她一般,那還好,偏偏,只有她一人如此。
衛窈窈即便身在這鳥不拉屎的荒島上,竟也有人願意給她置春衣,即便是沒了丹陽郡主的身份,她依舊能得到旁人的關心和寵愛。
憑什麼!
葉含霜攥著她那早漿洗得發白的素衣,一雙眼含了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