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後的趕來,衣衫沒穿周正不說,身上頭上還沾了不少雜草,可以想像剛剛在滾一起時,是怎樣一番盛狀!
氣氛凝滯了片刻,眾人都傻眼了。
倒是喜鳳先反應過來,抬手往眼角一抹,硬是擠了兩滴淚出來。
「來寶,娘的來寶唉,娘尋了你這麼久,實在是擔心死你了,你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
喜鳳說著,就往那被謝青山牽著的稚兒身上撲。
她身後的葉萬金後知後覺的繫著褲腰帶,順勢就鑽進了人群里。
「來寶,快給娘抱抱,娘的心肝兒唉!」喜鳳抱住來寶,越哭越大聲,謝青山鐵青著臉,也不看她,直接就去邊上鋪油布了。
眾人深感同情地搖了搖頭,喜鳳這娘們兒會裝啊!都這時候了,還能面不改色。
謝青山又是個鋸嘴的葫蘆,他自個兒都願意吃這個啞巴虧,他們這些外人又能說些什麼呢?
大伙兒很快就各自安營紮寨了,儼然當剛剛那事兒沒有發生過一般。
衛窈窈看夠了熱鬧,還不忘問慧姐兒:「瞧見了嗎,保護好你大哥,以後,壞心眼兒的女人再靠近你大哥,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打跑她!」
慧姐兒捏起了小拳頭,她才不要喜鳳那樣的大嫂嫂!
衛窈窈彎著唇角,摸了摸慧姐兒的小腦袋,心下十分滿意。
次日一早,鄉鄰們紛紛拿了東西來答謝謝辭。
有送雞蛋的,有送米麵的,有送野菜饃饃的,還有人捎了新挖的一簍子野菜過來。
謝辭性子內斂,平日裡也不怎生喜歡和村里人走動,如今,一股腦來這麼多人,成哥兒和慧姐兒一時看得怔了。
「都是鄉鄰,互幫互助是應該的,大家莫要客氣,快些將東西拿回去吧。」
謝辭溫聲說完,村里人連連擺手。
「六畜啊,昨日,若不是你,只怕我們早被洪水沖走了。如今身在老林子裡,我也沒什麼送你的,只能拿這些東西送你,晚些時候,待我們到了南邊,定要好好請你吃頓飯。」
「是啊,如今是沒有法子,但是,六畜,你可一定莫要嫌棄我們送來的東西,這些雖不值什麼錢,可都是大伙兒的心意,你若是不收,那我們該要傷心了。」
眾人說著話,唯恐謝辭不要,丟下了東西就開跑。
謝辭有些無奈,又見田寡婦拉扯著葉含霜過來了。
「六畜啊,多謝你,嬸兒也沒什麼送你的,就給你捎了點竹筍過來。」田寡婦說著,又催著葉含霜將手裡那兩根又細又短的竹筍拿給謝辭。
成哥兒看得目瞪口呆。
那麼細的竹筍,一剝開還剩個啥?
「喲,就只有兩根啊,還不如不拿呢,真是辛苦你跑這一趟了。」
「可不嘛,連塞牙縫都不夠呢,萬金娘,我要是你,我才拿不出手啊。」
村里人原本就因著雄黃一事兒對田寡婦生了意見,如今,葉萬金又幹了那等子丟人的事兒,那些個遲遲沒走的村民,少不得要趁此機會奚落田寡婦一番。
葉含霜聽得這話,眼波輕轉,朱唇微啟,一張鵝蛋臉上,漸漸浸上了羞窘之色。
偏田寡婦不是那種麵皮兒薄的。
被人這麼一取笑,她完全沒有一點兒不好意思的感覺,反而毫不客氣地朝那些人懟了回去:「你們懂個啥,禮輕情意重,人家六畜才不像你們!」
還禮輕情意重?這兩根破筍子居然也能被稱之為禮?
村里人還想挖苦幾句,就對上了葉含霜含著祈求的目光,大伙兒頓了頓,終是沒將那些針對的話說出來。
如今,他們雖是不滿葉含霜,可葉含霜運氣好啊,日後進了林子,興許還能跟著她找些好東西呢。
撇了撇嘴,大伙兒四散開去,再懶得搭理田寡婦。
葉含霜鬆了一口氣,她也想找個機會跟謝大哥單獨相處相處,再道個謝,而不是像如今這樣,被她娘拉過來。
實在是太難堪了!
田寡婦見葉含霜遲遲不將那兩根嫩筍遞給謝辭,忍不住又推了她一把:「還愣著幹什麼?」
葉含霜看著自己手上的兩根小細筍,只覺得拿不出手,但她娘還在邊上,她只能羞窘地將東西遞給了成哥兒。
田寡婦見狀,臉上笑意更濃,徑直拉著葉含霜就朝衛窈窈那處走去。
「阿凝小姐,昨晚該是嚇著了吧,我和含霜都很擔心你,這不,含霜一早便讓我引著她來看你呢!」
這哪兒是來答謝謝辭的,分明是趁著這個功夫來和衛窈窈處關係的。
不過,衛窈窈沒心思跟她處。
上樑不正下樑歪,就憑她那一雙兒女,衛窈窈都不想多看她一眼。
田寡婦仿若未覺察到她的態度一般,依舊殷切道:「阿凝小姐,你昨日可睡得好?」
「我睡不睡得好,關你什麼事兒?倒是你,你該睡不著了吧,畢竟,家裡出了那麼丟人的事兒,哪兒還有良心睡好覺。」
衛窈窈勾唇淺笑,說出的話,卻一點兒也沒有她面上那麼溫柔。
田寡婦臉上的笑意僵了僵。
慧姐兒和成哥兒都瞪大了眸眼看向衛窈窈,真沒想到,阿凝小姐居然罵出了他們想罵又不敢罵的心裡話!
阿凝小姐好勇啊!
兩個小傢伙看向衛窈窈的目光里,也帶上了自己不自知的嘆服。
謝辭也朝衛窈窈看了過去,按理來說,葉含霜曾幫過他,如今,葉家母女也是上門來道謝的,他也不願予人難堪。
可不知道為何,那阻止大小姐的話語卻是如何也說不出來。
他心裡比誰都清楚,大小姐牙尖嘴利,卻說得一點兒也沒錯。
葉含霜咬著下嘴唇,她下意識想說點什麼,卻又無從說起。
都怪她那廢物大哥,若不是他,她也不會跟著丟這種人!
水杏一般的眸眼微紅,葉含霜再也待不下去了,轉身就朝自家小帳處走去。
「含霜!」田寡婦氣急喚了一聲,也追了上去。
不遠處的眾人,掩唇低笑。
阿凝小姐罵得好啊,好歹也算是幫謝青山那悶葫蘆出了一口惡氣了。
一旁,小葛氏看完熱鬧,只暗罵那田寡婦活該,誰讓她給那謝六畜送東西的!
要是她,她連那兩根小竹筍都不會給謝六畜。
真是往他謝六畜臉上貼金!
呸!
一扭頭,她就看到病了多日的小姑子謝紅英正仰著頭張望,那模樣,怎有一點病容?
想來也是為了蹭牛車,不想走路吧!
小葛氏心下冷笑,正想諷刺兩句,就見謝紅英指了衛窈窈,問她:「田寡婦管她叫阿凝小姐?」
小葛氏聽得這話,回頭看她:「怎麼?你不是說,你和阿凝小姐關係很要好嗎?」
她竟是他們口中的阿凝小姐?
謝紅英看著遠處的衛窈窈,悄然鬆了一口氣。
她一個可以任人買賣的玩意兒,怎麼可能和縣丞家的小姐關係好呢?這自來便是她的謊言罷了。
不過,她雖是和縣丞家小姐不熟,可還是遠遠見過一次的,雖只一眼,但她卻可以斷定,眼前的女子根本不是阿凝小姐。
因為,縣丞家那位小姐個頭要矮上一些,就連著那眉眼,也比眼前的姑娘普通。
「她三姑,今日就罷了,明日,你一定要在阿凝小姐面前揭穿謝六畜的真面目,狗蛋也是你的侄兒,你可得替他出頭?」
耳旁傳來了小葛氏的聲音,謝紅英得意地咧了咧嘴,本想回一句『那人根本就不是什麼阿凝小姐』,目光卻在衛窈窈發梢上的金鑲玉簪子上頓住了。
那金鑲玉簪子,只看上一眼,便知上乘,她在劉府伺候了當家主母那麼多年,也沒見主母簪過那樣的金鑲玉簪。
興許,她也不是非得現在揭露這冒牌小姐不可的。
謝紅英眼中划過了一抹精明之色,眉眼含笑間,一個計劃漸漸在心中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