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我夜夜歇在此處,又當如何?

  外頭,張管事瞪大了一雙牛眼。

  這新來的護衛果真是不懂規矩!竟還讓郡主給他餵東西!

  郡主千金之軀,哪兒值得郡主如此!

  「這,這新來的護衛叫什麼名字,實在是太欠管教了!」

  流風抬了抬眼皮子:「他姓季。」郡主當日交代他莫要泄露裴世子的身份時,專程叮囑過這點。

  「姓季?這不擺明就是要碰瓷裴世子嗎?我看他就是沒安好心,我家小主子單純又心善,可別被這人給拐了去!」

  流風嘴角抽了抽,他懷疑張管事說的不是自家主子。

  這日,葉含霜直到離院,衛窈窈也沒放人。

  隨後的幾日,王氏又帶著葉含霜登門了幾次,但依舊沒見到衛窈窈的人。

  王氏只當自己臉面已經做足了,便跟長信伯提了這事兒。

  長信伯倒也沒有多說什麼,王氏便再沒領著女兒去橫蕪院了。

  然而,葉含霜卻高興不起來。

  這日飯後,天邊下起了小雨,不過幾息,雨便越下越大。

  葉含霜的貼身丫頭從外頭匆匆跑來,竟是捧了個木匣子回來。

  「小姐,是侯府公子托門房送來的。」

  葉含霜連看都不願意多看一眼。

  自那日從宮宴回來,那所謂的侯府公子便時不時讓人往門房送東西,王氏知道後,笑得合不攏嘴,倒也默認了他的行徑。

  葉含霜清楚,她這個母親是想給她尋個高門第嫁了,可她終歸意不在此。

  又看了看天色,想著裴世子應是要下值了,她一思量,便撐著傘,往一排種滿翠竹的迴廊上走去。

  那是通往後罩房的必經路。

  她已經打聽清楚了,衛窈窈將裴世子安排在了後罩房中,如今,裴世子下值,定會經過此處。

  她一路走得著急,雖已經格外小心,還是沾了些雨水在身上。

  晚風吹來,便添了一股子寒涼。

  「小姐,我們來此處做甚?」秋杏跟在身後,不明所以。

  「你先回去,什麼也別問。」葉含霜將傘面塞給了秋杏。

  秋杏愣了愣神,但見大小姐面色強硬,她也不好多問,只得打著傘,匆匆離開。

  見人走了,葉含霜又回頭看了看迴廊的盡頭,默默抱著手臂,等著人。

  直等了一兩刻鐘的功夫,終於,迴廊盡頭傳來了腳步聲。

  葉含霜心跳如擂鼓,忍了許久,方才緩緩回頭看去。

  晚風呼嘯,吹得廊上的燈籠左右晃動。

  容貌俊美的郎君緩緩醒來,葉含霜靜靜地看了他一陣,心中莫名多了一股子緊張。

  然而,對方卻目不斜視,自顧走著自己的路。

  葉含霜心裡發急,眼看著他就要從自己面前經過時,她連忙開口。

  「郎君。」

  裴元稷站在遠處,漫不經心地朝她投來目光,像是才發現這裡有個人一般。

  葉含霜才不會相信他才發現自己。

  對方可是從鎮北王府出來的戰神,他戰無不勝,怎可能眼神如此不好。

  「小姐有事?」

  他的聲音和這雨水一般濕冷。

  「真巧,不想竟在這裡遇到了郎君,想來,我與郎君也是有著緣分的,當初,在鬥獸場時,我便覺著郎君有才,還想給爹爹舉薦你,不想,如今,你也來了府上。」

  葉含霜說及此,頓了頓,她適才提到鬥獸場時,似乎從裴元稷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絲銳利。

  但再仔細一看,裴世子分明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完全沒有多話。

  想來,是自己多慮了。

  她垂眸,臉上露出了一絲替他惋惜之色。

  「郎君那般好的身手,為何要委屈自己,留在府上當一個護衛?伯府里養了不少客卿,若是郎君不介意,我可以將你引薦給我爹爹。」

  客卿?裴元稷皺了皺眉。

  他倒是沒有這樣的想法,依著他那些零零碎碎的夢境看來,他的出身,定不低。

  只是,那種類似夢魘的過去,他不屑去探究,更別說,去給人當客卿,再度融入夢境裡那樣的世界了。

  葉含霜見她不說話,只以為自己說出了他心中所想,不由大受鼓舞。

  「郎君且放心,我明日就跟我爹提起這事兒。」

  「他們都叫我季護衛。」裴元稷忽然開口。

  葉含霜有些反應不過來,她還處在自己的臆想中,想像著裴世子一展才能,她又順勢揭露了他的身份。

  「他們都叫我季護衛。」裴元稷再度重複。

  葉含霜有些臉熱,只覺他應是不喜別人叫他郎君,當下便羞澀道:「季,季護衛,你可否送我一程。」

  她順勢指了指雨幕。

  「哎喲喂,你怎麼在這兒!」張管事的聲音冷不丁傳來。

  葉含霜還沒有反應過來,張管事已經匆匆過來,攥著裴元稷往後罩房的方向去了。

  「走走走,我還有話跟你交代。」

  「季護衛!」葉含霜追了幾步。

  「過去可是下人們待的地方。」

  張管事回頭,朝葉含霜冷冷一掃,只道幸好自己出現得及時,不然,這姓季的小子當真去送人可怎麼是好?

  別說送人了,他連過去幫葉含霜叫個下人來送傘,都不願意!

  誰讓她伙著王氏欺負他那可憐的小郡主啊。

  「季護衛,我,我沒有傘啊。」

  葉含霜看了看越來越大的雨勢,不甘心地朝裴元稷的方向喚了一聲。

  張管事拉著裴元稷越走越快,仿若身後有鬼在攆著他一般。

  直將人甩得遠遠的以後,張管事才鬆了手,看向裴元稷。

  「季護衛,你可是郡主這邊的人,你胳膊肘可不能往外拐啊。」

  裴元稷朝他看了一眼。

  張管事繼續道:「還有,你畢竟是府上的下人,下人就該有個下人的樣子,如何能和主子一桌,更別說!」

  一想到小主子餵他吃核桃的畫面,張管事就痛心疾首。

  這麼多年,還從來沒見過自家小主子對誰好過呢。

  這若是身份高一些的,也就罷了,偏偏是個奴才,他可不允許這樣的人禍害自家郡主!

  見裴元稷不說話,張管事不免有些發急:「我跟你說話,你沒聽清?我讓你以後注意點分寸,不准對郡主生一些不該有的心思!」

  「好啊。」裴元稷緩緩笑了笑。

  張管事見他如此上道,倒也沒有為難人的意思。

  畢竟,這人討主子歡心,那也是他的長處。

  又叮囑了幾句,張管事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是夜,裴元稷翻窗入暖閣。

  看著窗棱上那隻幼鷹,他輕輕一嗤:「若是讓人知道,我夜夜歇在此處,又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