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窈窈不甚高興地皺了皺眉頭,馬車再次行進,將那忠勇侯府的馬車甩在了後面。
待她趕到宮門前,下了馬車,便有小黃門領著往裡走。
裴元稷隨一眾護衛在外等候,目光凝在那道遠去的茶白色身影上,五指微微蜷起。
賞菊宴設在宮中的太液池邊。
先皇后早逝,中宮空懸,此次的賞菊宴是由寧貴妃一手操持而成。
宴上不但有稀罕少見的菊花,還有特地從南邊快馬運來的百簍膏蟹,不可謂不盛大。
太液池一左一右,分別設了男席和女席。
衛窈窈剛跟著人去了女席中,一路上,倒是遇到了好些上輩子的熟面孔,不過,那些人卻和如今的她並不相熟。
所以,衛窈窈見著,頂多也只是客氣地朝人點點頭。
待再往裡走一些,衛窈窈就看到了正拉著葉含霜和諸位官家夫人結交的王氏。
王氏出身低微,但這些年,也隨著長信伯出入過大大小小不少的宴會,故而,此番和人寒暄起來,倒也得心應手了好些。
「呀,這位就是伯府大小姐吧,早聽聞伯府大小姐嫻靜文雅,樣貌又好,如今一見,當真是名不虛傳。」
「可不嘛,我瞧著大姑娘便是個好的,只是聞名不如一見啊,小姑娘就跟那春天裡的花骨朵兒一樣好看。」
王氏聽著這一句句讚美聲,笑得合不攏嘴。
原本,她還擔心霜兒才剛剛回府,很多禮儀規矩也不甚清楚,可如今見她大大方方,完全沒有一點怯場的模樣。
她心下也十分滿意。
「對了,聽聞,丹陽郡主也回來了?今日,她怎麼不曾一起來?」冷不丁的,有人問了一句。
王氏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絲絲愁容涌了上來。
一群婦人面面相覷,很快就有人悄聲道:「聽聞郡主回城時,鬧出的動靜不下,想來,這性子也是個不好相處的。」
「可不嘛,有什麼樣的娘就有什麼樣的女兒,她養在長公主膝下這麼多年,還能養出什麼好性子?我可聽說了,長公主府上的男寵成群呢。」
長公主在世時,便不得聖寵,如今,死了許久,更不會有人忌憚於她。
於是乎,這話匣子一打開,便收不了口。
「可不嘛!當年,長公主非得去丹陽郡,只說是養病,只怕就是為了找個地兒,跟她那些個男寵尋歡作樂的。」
「簡直是不守婦道!委實可惜了長信伯啊,這麼些年來,伯爺身邊若不是還有如今的伯爺夫人在,那長信伯府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子。」
王氏含笑擺手,算是默認了她們的話。
衛窈窈眸色冰冷:「是嗎?」
正在低聲談論的婦人們冷不丁聽到這聲響,齊齊朝衛窈窈的方向看來,卻因不認識她,都不知該做什麼反應。
衛窈窈已經快步往其中兩個婦人面前走了去,她看得清楚,那些辱罵她母親的話,都是從這兩個婦人口中說出的。
她們應是官階略低的家屬,要不然,此番也不至於上趕著附和王氏。
很好,她記住她們了!
葉含霜在看到衛窈窈的時候,面色變了變,險些驚呼出聲。
這幾日,她一直在等著京中傳出關於衛窈窈的醜聞,可如今看來,那些街溜子壓根沒有得逞。
不甘和憤怒一閃而過,隨即,只剩下滿滿的困惑:她為何會在這裡?
難道,是因為裴世子!
不對啊,裴世子如今什麼都想不起來,怎會帶她赴宴。
待看清她頭上那熟悉的頭面後,她驚了一瞬,一個可怕的念頭浮上腦海。
她,她竟是丹陽郡主衛窈窈!
葉含霜幾乎是下意識看向了王氏,卻撞上了王氏朝她看過來的目光。
母女二人,目光交接,心照不宣。
「你是?」那被她緊盯著的兩個婦人中的一人,終於忍不住開口。
「正是你口中那位不守婦道的長公主之女。」衛窈窈彎唇淺笑。
長公主之女,便是丹陽郡主!
一時間,在場婦人們的臉上都有些尷尬。
雖然,他們大部分還沒有來得及說長公主的不是,但,他們多多少少有點參與之嫌。
「你怎麼知道長公主是為了和男寵快活,才去的丹陽郡?怎麼,你耳朵長我母親的拔步床上了?人家的房中事兒,你都一清二楚?」
衛窈窈笑得一臉溫柔,可說得話確是一針見血。
在場所有人明顯一愣,顯然沒有想到,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竟是如此敢說。
「哦,還是那些所謂的男寵,也爬過你們的床,他給你們兩咬過一耳朵啊?」
那兩個被她緊盯著官員婦漲紅了一張臉。
「你,你胡說什麼!」
「是啊,丹陽郡主,雖,雖然你剛死了未婚夫,但日後,好歹也是要重新議親的。你,你可莫要亂說話,影響了你日後的前程。」
這眼下之意是,你若再亂說下去,便沒人敢娶你了!
她在威脅衛窈窈。
若是一般的名門閨秀,興許,還當真會忌憚一二,可,衛窈窈不是!
「誰在亂說話,你們自己沒有點數嗎?還有,你適才這話,是在詛咒鎮北王世子,詛咒鎮北王府嗎?」
那兩個婦人聽得這話,臉色齊齊一變。
一個死去的長公主不足為懼,可鎮北王府不一樣!
「郡主,我何時詛咒鎮北王府,斷然沒有的事兒,你問問你母親便是了。」那婦人急急朝王氏看了過去,目光裡帶著求援之色。
王氏適時回神。
「是啊,郡主,她們沒有這個意思,這其中,定然存了誤會,你。」
她話沒說完,就被衛窈窈冷聲打斷:「我母親早死了,你算個什麼貨色,竟還敢在我面前充當我母親?」
眾人一愣,王氏臉上血色全無。
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才經營起來的體面,好似一夕全無。
就連著那日,頭面之爭,也不曾有今日這般丟臉。
偏這時,衛窈窈那帶著不屑的聲音,又再度響起。
「還有,一個外室女,一沒入族譜,二沒清白的出身,竟還敢自稱伯府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