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上下一白
秋霜降盡,冬雪還未飄。大家的衣服都加厚了起來。
齊亦走了一周了。
周末大清早,張媽做了雞湯,濃厚醇香的氣味散布,廚房裡熱氣浮沉。
衛維走向廚房,從冰箱裡拿一瓶礦泉水。
難得齊鋼石在家,張媽特意起了個大早,在一鍋雞湯麵前忙來忙去。
張媽轉身拿勺子:「衛維,幫忙拿碗和筷子去餐廳。」
衛維擰開水,冰冰涼涼的液體流經她的喉嚨,有些刺激的快感。
她就著這刺激抖抖肩,才慢吞吞放下水:「張媽,大清早喝雞湯會不會有點膩。」
張媽用勺子舀了一口嘗,似滿足地餵嘆一聲。
「你懂什麼,小孩子家家的,先生每次周末在家,基本上都會和太太一起喝我燉的雞湯。」
「先生工作那麼累,要照料那麼大一個公司,要關心少爺,家裡工作兩頭跑,多辛苦啊。」
「何況現在還多了你,身子更要好好補。」
衛維裝作沒聽懂她語氣里的陰陽怪氣,只是有些瞭然「衛維」為什麼那麼想討好齊亦了。
恐怕除了朦朧不清楚的情愫喜歡,像張媽這種人的存在也不容忽視。
她去拿碗和筷子,擺整齊在餐桌上。
林韻怕是還沒起,齊鋼石揉著脖子下樓了:「維維啊,你幹什麼呢?」
衛維平靜地說:「齊叔叔,我幫張媽擺一下碗筷。」
齊鋼石拉開厚重的椅子,笑意融融:「怎麼不多睡一會兒?你們小姑娘不都喜歡睡個大懶覺?」
張媽手腳利落,端出一鍋雞湯,雞湯是裝在瓷罐里的,她手上厚厚的隔熱手套。
「先生起來了,我給先生盛碗雞湯吧。」
齊鋼石搖搖頭:「不喝雞湯了。」
張媽面露擔憂,忙迎上去問:「先生怎麼了,今天是不舒服嗎?」
「哎~」林韻打哈欠,拉開齊鋼石旁邊的椅子坐下:「張媽,今早就不喝雞湯了,有稀飯嗎?」
張媽臉上有些僵硬。
「有,不過太太。今天是不舒服嗎,周末我一向是熬雞湯的啊……」
「哦,就是我看養生譜上說,早上不能吃雞湯這麼大補的東西。而且我和老齊都覺得,早晨喝雞湯也確實有些油膩。」
油膩……
油膩……
張媽覺得自己被澆了一盆冷水,一張老臉皸裂。
她默默地進廚房端出稀飯。
齊鋼石喝一口稀飯:「維維,我聽你林姨說,你最近學習有進步,而且語文很優異啊。」
衛維頷首:「是還不錯,我會繼續努力的齊叔叔。」
齊鋼石百感交集,他記得自己當初去孤兒院,衛維畏畏縮縮的樣子讓他心疼。
她爸爸衛申是一名戰士,犧牲的壯烈。
齊鋼石多懂衛申的性格和為人啊。衛申是名真正的勇士,他正直剛毅,鐵韌勇猛。
但衛維父親剛死,母親居然將無父的她拋棄,丟在孤兒院自生自沒,自己跑得無影無蹤。
齊鋼石在孤兒院看見衛維的時候,手就止不住的顫抖。
小姑娘羸弱,輕輕的身子蒲公英似的,風一吹就飄走了,小臉上還髒髒的。
怯生生警惕小心的臉讓他一個大男人都心疼得緊。
衛維從小成績不好,他把她接過來之前也聽說過,現在小姑娘大大方方地對他說,她會努力變更好。
真是好。
衛維抬頭就看見齊鋼石熱淚盈眶的樣子:「齊叔叔,您怎麼了?」
齊鋼石嗓子沙啞:「叔叔沒事,怎麼突然叫齊叔叔了?不是都叫我齊爸爸。」
衛維:「因為林姨會吃醋的,我沒有叫她林媽媽。」
林韻:「就是,憑什麼你是齊爸爸,我就是林姨。」
齊鋼石破涕為笑:「好好,齊叔叔就齊叔叔。」
~
齊亦訓練營在B市,比賽也在B市。
11月,今天,B市下初雪,整個賽區都銀裝素裹,白雪皚皚。
「齊哥,真不是蓋的,今天初賽簡直是小試牛刀喲嚯。」盧克是中俄混血,成語用的不流利,卻極為喜歡中國詩詞和成語。
齊亦和盧克在賽區外面,雪花紛紛揚揚,止不住往下掉。
齊亦頭上頂了不少雪花,氣溫冷,不肖一會就成小冰渣:「B市的初雪就這麼大?」
盧克:「那可不,我們B市好歹是中國北方城市之一呢,那初雪不來早點不來大點,對得起北方城市的稱號嗎?」
他混著一口較為流利的普通話,絮絮叨叨:「去年,B市的初雪遲遲不來,看得我都抓心撓肝,人家好多南方城市都下起了初雪,B市是幹什麼吃的??」
「好在B市不甘落後,最後還是趕在11月底之前來了初雪「
齊亦走遠了,腳踩在雪地里,陷下去成一個個小窩窩。
盧克腳步笨拙追上去:「你說,我們這次贏了的話,白老會絞盡腦汁給我們買什麼慶祝?」
齊亦不走了,不苟言笑:「我會建議白老給你買本漢語詞典。」
「why?」
齊亦伸出手:「電話借我。」
盧克沒心眼,掏出手機,還興致勃勃地問:「為什麼要建議給我買一本漢語詞典?」
齊亦手機沒電了,手裡的手機沒有密碼,他劃開:「因為你成語用的恰如其分。」
盧克暗自琢磨恰如其分是什麼意思。
「喂,請問是哪位?」女孩的聲音脆生生。
齊亦打的是家裡的座機,衛維剛好在沙發上陪林韻看韓劇,離電話近。
林韻叫她放心接,她接到示意便拿起了電話柄。
齊亦身處室外,溫度零下,雪花還在前仆後繼地下。舊的凝結成小冰棱糾纏住他的黑髮,新的又覆蓋住他頭頂。
他說話,嘴裡隨之呼出一口白茫茫的氣。
「在幹什麼?」
衛維看座機屏幕,電話號碼長得不想齊亦的呀,她試探問:「齊亦?」
「嗯,是我。」
衛維看了一眼沙發上的林韻,後者在看電視裡放的韓劇。
目不轉睛的那種。
她猶豫要不要開口告訴林韻,讓她來接電話。
齊亦:「A市下雪了嗎?」
衛維看窗外,A市偏南,這個時候應該還不會下雪:「沒有。」
B市的雪越下越大,整個世界上下一白,渾然一體。
齊亦看遠處,說:「B市下雪了。」
雪盛在他睫毛,壓彎了根根黑色睫毛,衛維聽見他說:「初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