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第二天照常上學,高三教學樓的走廊上堆著一箱一箱的書,將過道變得狹窄而瘦長。
齊亦攔住楊浩:「看見她沒?」
楊浩被他問的一頭霧水:「誰啊?」
「衛維。」
楊浩剛從辦公室出來,碰巧看見了班主任桌子上那張大假條:「她請假了啊,你跟人家住一屋不知道她請假?」
好像有什麼東西轟隆隆全塌了,是他心裡那堵豎起來的高牆在楊浩這句話說出來之後,瞬間土崩瓦解。
「誒齊哥你去哪——」
走廊稀疏的人,都只看見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像瘋了一樣穿過。
風在身旁往後刮,衣襟因為奔跑的姿態而往後,勾住他半脖,清晰冷硬的線條因為激烈的情緒和動作變得更加明顯。
——「齊亦,你先走吧,我好睏吶我要再睡一會。」
——【進展當然順利了,本師一出馬,包治百病。】
大鐵門被人粗暴地推開,反彈起來發出綑紮的低啞,接著是別墅的防盜門,因為力道太大打在門後,慢慢緩衝回來。
石媽在廚房裡嚇了一大跳,急忙跑出來看,發現是齊亦衝上了樓,像是很著急的樣子,石媽在圍裙上揩了一把濕漉的手背,扶著扶手連忙跟上樓。
她的房間跟平時沒有什麼區別,一樣東西都沒帶走,齊亦走進去,拿起桌子上的那張卡片。
石媽跟在後面,看著少爺進了衛維小姐的房間,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少爺的背影,她一個上了年齡也經歷了很多大風大浪的老人也看出了來幾分無聲的傷感。
一隻筋骨分明的手微微顫抖,極其輕慢地捏起那張卡片。
字跡工整好看,就像印刷出來的一樣——
【假條:在此向男友請假,望准假。】
【歸期未定,但是放心,指日可待。】
齊亦轉過身,直直地衝下樓。
衛維也知道,這或許是世界上最霸款的請假條了,都沒有經過他的允許。
雖然只是一個轉身,一個瞬間,石媽卻看清了少爺的臉——那一雙猩紅布滿血絲的眼睛綴在臉上深深陷進去,眉毛聚攏成山,好像下一秒鐘就會走火入魔。
-
馮塵背著兜在谷縫間踩水而行,累了就坐在溪水旁邊的一塊大圓石頭歇歇。
溪水湍急,沖刷過的鵝暖石水潤,像披上了一層水坎肩,在日光下粼粼。
溪水是流通到他的間房子的,沒一會,那溪水竟然逆流而上,滾滾溪水撞上馮塵的晚起褲腿的小腿肚,在空中濺起水花,進而幻化成一個人形。
不用仔細看,這個水形人就是在衛維夢裡噴了她一臉水的那位。
水型人面色複雜:「齊亦來了。」
馮塵懶洋洋的躺在大石頭上,翹著腿:「不見。」
「……」
馮塵還以為齊亦跟他以前的任務人一樣痛哭流涕來找他求解,想著待會給他一杯塵茶,這任務就徹底結了。
水形人對他的智商表示堪憂,但也不好直接懟他上司:「齊亦……雇了個推土機。」
「……」
「……」
推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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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白牆砌的二層一體式建築正在逐步瓦解。
事實上,齊亦不止雇了個推土機,他還找了一個加長臂的挖掘機。
就是挖機臂加長的那種,前面上了個炮頭。
專業又強力。
玻碎錘的鏟斗作業正在進行中,馮塵馬不停蹄地趕過來的時候,房子塌了一半,一半傾斜一半還算完好的建築看起來像個截了肢的殘疾人。
「……」
他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當場去世。
齊亦眯著眼睛,一個箭步已經到了他面前,咬牙切齒:「人去哪兒了?」
馮塵心如死灰,裝傻充愣還理直氣壯地回到:「誰啊,誰啊,你在說什麼,你這不由分說就拆人家房子的行徑能不能改改?」
能不能改改?能!不!能!咱能不能好好說話,非要拆、老、子、房、子?
齊亦噗了一聲,譏諷地下口令:「繼續拆。」
馮塵服了這人:「得得得,我說,我說還不行!別他媽再拆了!」
挖掘機的炮頭停止作業,旋轉的機器也停下來,還是馮塵熟悉的山水聲。
馮塵眼裡溢出哀鳴,是沒想過跟他一起處了十幾年的房子今天就被人截了肢:「你現在去也沒用了啊,趕不上了都……」
他聲音漸漸變小,那熟悉的磚被擊碎的聲音一聲聲像鑽在馮塵心裡:「趕!得!上!咱趕得上!誰說趕不上,現在就走,絕對來得及!」
齊亦耐心用盡,用牙縫裡擠出來的碎音說:「到底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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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維是乘坐的航班,航班號飛了具體多久她不清楚,但她覺得在飛機上時間都拉長了好多,過得特別慢。
她乾脆磕上眼睛睡覺,一覺醒來,打開艙簾,她豁然發現天空之下,冰原遼闊。
現在是零下十度。
雪積得又厚又深,坡坎上衝下的瀑布激起巨大的水花。
來之前,她在網上搜了一下冰島。
果然,這個世界的冰島跟她的世界裡的冰島並不是完全一樣的。
不過這也正常,畢竟是兩個世界。
這個世界的冰島跟現實中的冰島不是同一個,但有許多相似之處,比如都能在夜晚看見極光。
冰島最北端靠近北極圈,有波瀾五彩的美妙極光,可惜現在是冰島的白天,從高空俯瞰下去,黑色的懸崖像巧克力,雪鑲嵌在其中,還有刮著的冰凌形狀不一而足。
衛維不禁搓了搓手,隔著機艙斗覺得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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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崖。
衛維裹著厚厚的羽絨服,想到馮塵說的話,要等到極光出來,借天地之靈運氣,她才能回家。
她自己琢磨著,意思就是極光把她帶回家。
斷崖地處北端,是冰島上離極光最近的地方之一,當初原主以福祉換取改寫命運,也是借了極光之力,才能到監管局進行交換。
平行世界數不勝數,每個世界之間的通道都不一樣,這個世界,就是極光。
提前一天晚上做了籌劃,她住到離目的地不遠處的,提前預訂好的名宿小屋,在屋裡把所有的落地長簾都拉開來,敞敞亮亮,不得不說,冰島的風景真的美不勝收,就是冷了點。
要是時間再多點,她都想著跟齊亦一起好好在冰島玩一玩。
想到齊亦,她突然怔鬆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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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差不多,衛維估化著時間,裹緊衣服往斷崖走。
地上鋪滿了雪,又厚又緊,並不好走,她陷進去的雪靴子拔出來,留下一個不深不淺的腳印。
一路安靜,當然,除了這狂浪的大風,把她的頭髮絲吹得又雜又亂,整個在空中肆意飛揚。
好不容易走到斷崖,她重重的深呼吸,突然一道身影衝出來死死地抱住她,將她禁錮住,動彈不得。
衛維呼吸一屏,心都差點從胸膛里蹦出來,正要失聲尖叫。
「不批假。」
熟悉的聲音。
衛維呼出一口冷氣,鼻頭都凍紅了,當然夜裡看不見:「齊亦?」
齊亦調用了家裡的直升機一路飛過來,厚衣服一件沒帶,穿的都是秋天的服飾,一件衛衣外面一個黑色外套,好在飛行員一向有備用衣服,抓了兩件羽絨服給自家少爺套在外面。
在斷崖等了將近五個小時,齊亦全身都凍硬了,就在他以為馮塵又是在騙他的時候,她終於出現了。
齊亦力道用得很緊很緊,像河水裡要抓住最後一根浮木:「我不批假,你不准走。」
天色漸晚,風越來越大,夾著雪和碎冰的冷風席捲,讓聲音都不甚真切。
她本想開口問你冷不冷,渾身都凍硬了,肯定很冷吧。
但是她發現她只能張嘴,卻說不出來話,聲音一進入空氣就成了自動消音。
齊亦……
她看著他的臉,男生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齊亦手指在虛空中胡亂的抓,雙眼暴戾:「不准走!你不准走!」
他聲音都嘶啞地不成樣子,衛維開不了口,只看著他慢慢彎腿,用幾近祈求和妥協地語調:「求求你,我求求你了,你別走……」
「不要這樣對我,我求你了,我給你跪下……」
「你別離開我,維維,求求你,不要……」
聽見他斷斷續續的哀求,她心裡像被刀子戳著。
你相信我,相信我啊。
衛維感覺到自己身體越來越輕盈,她抬手,手指變成一抹細沙飄到空中,漸漸消散。
她猛地抬頭再看天空——
極光綠得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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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大結局的話,就能寫一本虐戀情仇出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