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第176章

  好在下一場節目即將到來,齊亦不得不放過她這個可憐的小弱雞。她做好準備重新上台,齊亦悄無聲息地竟然混入了觀眾席。

  衛維睜眼瞎,四平八穩地正常主持節目,沒功夫理會他。

  諾大的舞台長簾死死緊閉,不時被吹過的風輕浮,耳邊是女生清脆大雅的主持聲,他眼前的後腦勺側偏,進而跟旁邊的人說話。

  ——王吉茹真是無處不在。

  齊亦微眯眼睛,如果在沙漠燎原,你找到一隻小狼崽,它可能會露出一樣的表情,深陷的眼窩讓鼻樑顯得又挺又直,只是全身都透出一股陰鷙之氣。

  可能上台的人是南希大學的實驗室人員之一,他聽見他們校長正在一個勁地滿口誇讚:「貴校真是人才輩出,無論在台上還是學術領域,個個都這麼出類拔萃。」

  南希大學的機器人實驗室是出了名的,人盡皆知,也由不得王吉茹謙虛:「我們的人才都是從向貴校這樣的好高中出來的,我打聽到,實驗室很多成員都來自於你們一中。」

  「哪裡哪裡,一中一直以教書育人為原則,都是孩子們自成大器。」

  王吉茹欣慰地看了一眼台子上的人:「孩子們自然成器,我看這台上這位主持人就很落落大方。」

  突然提到衛維,白賈華也回頭看了一眼。這個女生在他們學校也算是人盡皆知,因為熱搜讓所有人熟悉了一張臉和這個名字,最近他聽高二負責人還說,走了齊亦,衛維又因為連考年紀第一在學校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

  畢竟是齊鋼石來進來的小孩,他或多或少都會打聽打聽。

  白賈華嘆息著苦笑了一下:「這個女生,比較複雜。」

  「這個女生成績不好,是齊鋼石托關係帶到學校來的,硬是要到一班我也只好應下。後來在學校鬧出一個整容風波,傳的風風雨雨全市皆知,想必您在C市,也多少聽過一些,我把她叫來辦公室,叫她解釋她不聽,還跟我說退學,心情如此之倔,可見小小年紀就心高氣傲,心浮氣躁也斷成不了大器。」白賈華毫無防備將事情都抖給王吉茹,想著都算得上熟人,也不會背後耍陰招。

  王吉茹提出來自靈魂的質疑:「校長這麼斷下定論,會不會顯得太輕率了?」

  「我……這。」白賈華幽幽地出了口氣,放鬆語氣:「先有整容,吸引足了外面人的眼球,這幾天又被班主任力挺來當這個主持人,這難免不叫人想到……唉,我就是覺得這孩子太是急功近利了。」

  齊亦閉了閉眼,手臂的青筋一個勁暴動,在脈搏里以不正常地速度像打沙包一樣跳動。

  這可把旁邊的男同學嚇著了,瑟瑟發抖的眼鏡男同學先是顫顫巍巍地瞟了他一眼,生怕他看見自己的偷看又飛速地移開視線,心裡一慌——確認過眼神,是想揍人的前奏。

  王吉茹自然是將事情都調查的一清二楚了,但是聽不知真相的白賈華這麼口無遮攔地對她說出來,她內心突然騰升絲絲酸澀腫脹,以及氣憤和……惱煩。

  她女兒……在別人眼中。

  坐在旁邊的王衛然早就忍不住要反駁,心裡又急又氣,但是這麼多人面前,他一小孩動彈不得,他在心底給這個白賈華老頭子默默地記上了一筆。

  以後看見她,他王衛然就拿鼻孔對著這個老頭!

  比賽進行到一半,王吉茹突然起身,其他董事皆為之一震,跟著站起來,王吉茹說:「白校長,各位,今天還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作為南希大學副校長,除了王克崢之外最有重量的一位,掃了白賈華的面子當眾就這樣離開,讓白賈華一頭霧水,而且,看著樣子,王吉茹顯得還有點生氣?

  白賈華也不知道自己是說錯了哪一句話引得她生氣了,尷尬地招呼後面看熱鬧的學生坐下別吵鬧。

  -

  衛維已經在後台,中場換場退了下來,聽見王吉茹中途突然離校,追了出去。

  一路追到一棟教學樓,王吉茹和王衛然相繼坐上車而去,離校門還遠的她撐著腰,勻氣。

  一雙溫暖的大手順著她的後背幫她順氣:「追她做什麼?」

  前幾天因為見了一面,她回來之後鬱結地令他害怕,沒想到今天再次見面,竟然沒出現什麼狀況。

  衛維臉頰微紅,一來是天氣悶熱陽光充足給曬的,二來是活動劇烈引發的:「我追然然,想把這個給他。」

  攤開手,是一顆粉嫩粉嫩的草莓發卡。

  「……你確定他會要?」

  衛維摸索了一下上面翠綠的草莓葉子:「嗯哼,萬一就要了。」

  齊亦看了看在女孩小嫩掌心的粉色草莓發卡:「怎麼突然想要送他禮物了。」

  看起來興致勃勃的女孩下一秒就焉了,好像想起什麼不愉快的東西,一瞬間就把她從天堂拖到地獄:「唉,主要還是因為那句話。」

  齊亦低沉:「那句話?」

  衛維抓了抓頭髮,像只暴躁的小貓:「就是……就是我叫他……別叫我姐姐。」

  「嗯?」

  她仰起頭看著他:「你不覺得這句話非常傷人嗎?……而且對方還是一個小孩子。」越想越覺得自己太過分了。

  他思考片刻,話到嘴邊又改口:「或許吧。」他不在乎傷不傷別人。

  看她鬱鬱寡歡,齊亦拿起她的草莓發卡。

  「唔,你做什麼,你要戴上試試嗎。」衛維被這吸引了注意力,眯起眼睛笑,仿佛齊亦要戴這個夾子讓她瞬間活泛。

  齊亦毫不猶豫拒絕:「不。」

  「戴上試試嘛,試一試。」衛維看了看四周:「好不好嘛。」

  她臉上紅撲撲的,就像七彩雲朵般柔和,聲音也特意拉長音調,又軟又彈,像軟糖一樣,實屬難得。

  少女撒起嬌來讓人毫無抵抗之力。

  「好吧。」齊亦看她笑得實在開心,猶猶豫豫伸出一根手指:「就試一下。」

  衛維立馬爽快乾脆地點頭:「當然。」

  她給他夾起百會穴上方一撮黑髮,用草莓夾子輕輕固定住。

  齊亦的臉不剛毅,柔和的線條顯得他斯文貴公子,眼尾總是漫不經心,整個眼睛也十分好看。頭上的草莓粉幼稚又少女,看上去顯得很可愛。

  衛維沒忍住捏了捏他的臉,手感也十分爽軟:「好可愛。」

  齊亦任由她蹂\躪他的臉,手插在褲兜里一副任由為所欲為的樣子。

  -

  大會塵埃落定,從此再無他事,只待考試。

  白日也震響徹天的蟬鳴給人更加浮躁不堪,一輪火日掛在高高的天上,把小姑娘整個烤化了,軟塌塌地抱著他。

  齊亦很滿意她這樣主動,夏天衣料單薄,手臂肌膚相貼細膩舒適,要是可以的話,他希望她一直這樣把他當樹杆一樣抱著。

  抱著一會兒更熱,衛維離開,抹了一把額汗,齊亦額前的碎發擋住盡數不滿足。

  「齊亦,我沒有告訴你」衛維低下頭,下顎快抵上鎖骨了,這個動作讓她辨不清神色:「我回來前那天晚上做了個夢。」

  那天晚上她四駭俱寒,自然是做了夢的表現。齊亦守在她嘴邊一宿,也只聽到滿嘴的無聲嗚咽,半個字都沒漏,像只受傷的小獸一個人舔傷口一樣。

  提起那天晚上,他心情瞬間下降了數十度。

  他什麼也不能做,唯一能做的只有死死抱住她,遞汲給她自己的體溫。

  衛維繼續說,像個闡述別人故事的老者,整個語氣顯示出不符合她年齡的老態龍鍾:「我夢見,我在一塊高的嚇人的海邊斷壁,不小心把……把然然推了下去。」

  畫面里的她煩不勝煩,揮掉小孩作祟的手,下一秒就聽見兩聲尖叫。

  衛維皺眉,一想到那個場景,在這麼燥熱的天氣里,明明都已經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但心臟還是止不住發冷收縮。

  齊亦低聲問:「然後呢?」

  他在等她說接下來的事。

  「然後,」衛維定定地看著草壇中間翠綠的嫩芽,聲音輕得像薄紗:「然後,王吉茹她,就瘋了……當著我的面瘋掉了。」

  她回憶起那個畫面,天高地闊,一碧萬傾,女人絕望地沖衛然掉下去的地方嘶吼,聲音在天地間傳送到好幾萬公里遠的地方,嗓子被吼到沙啞不堪如同馬路上碾過。

  手撐在鋒利的尖石上劃開血口,女人伏在石頭上,手掌伸出去抓住一把虛無,看著自己的手掌心發呆。

  似乎是不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又以為這只是一場荒誕可笑的夢,一睜眼兒子還在,女兒也無礙。

  過了一會,女人突然又笑了,淚水早已縱橫臉部,沾上胡亂的青絲縷縷,她笑得淒迷又裂艷,如妖禍中鬼魅一般。

  越笑越肆放,朝著蒼穹跪立,一聲一聲令人幾欲窒息。

  「我是不是,應該原諒他們啊?」衛維有些不安地舔了舔唇。

  齊亦握住她躁動的雙手,一隻手鉗掣,另一隻手小臂向上抬起來到她唇邊,食指伸出來抵在她唇珠上:「你呢?」

  衛維啊了一聲,疑惑到:「什麼?」

  齊亦深吸了一口氣,補充:「他掉下去之後,你怎麼樣了。」

  「我……」她又回憶起那個場景,畫面里的她,跪在碎石堆積的大岩石縫隙中間。

  她說:「我哭了。」

  齊亦一把摟住她。

  她在他懷裡閉了閉眼。

  她沒說,她哭出來的,是血淚。

  兩行鮮紅的血順著雪白臉龐流下,色彩對比鮮明又嚇人。

  -

  月考結束,衛維與齊亦雙居年級第一,一分不差。

  「你是不是讓著我?」衛維看著成績,提出自己想問的問題:「怕我在你之下我會不高興嗎?我不會的。」

  本來你也是有金手指男主光環的人嘛,這種明火執仗的世界偏愛衛維早就看淡了。

  「沒讓。」齊亦淡淡地說:「就是控制了一下分數。」

  衛維雖然高興,奈何苦笑:「那你這算是放水了吧……」

  「那又怎樣?」

  一方教室,相處也不過一年,他坐在座位上以大佬的酷拽范偏頭,眼神前所未有地認真:「我們在一起,就連名字也要挨在一起。」

  我為你所做的任何事,在漪漪陽光下,都清白又坦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