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裡衣手臂處是一片鮮紅，那傷口看上去剛出現不久，血液還在順著衣料往下流淌，在他身下匯成小小一灘。
而慕雲卿，正面色微白的跪坐於岸邊，另一隻手中，還握著一把往下不停滲血的長劍。
很顯然，慕雲卿身上的傷口，是他自己所刺。
蘇酒一見到他的傷口，便嚇了一跳，下意識的便從溫泉之中站起身來。
慕雲卿尋聲望過來，立馬喝道：「你坐下！」
蘇酒一怔，順著他的目光低下頭，一張方才便在溫泉之中被霧氣熏的紅潤的臉，更是氣血上涌，通紅一片。
她連忙又坐了回去，雙手環住胸前，欲哭無淚：「師兄，到底發生了什麼？」
蘇酒的記憶，還停留在她在無象城外那條河流里。
慕雲卿收回視線，可少女不停往下滑落著晶瑩水珠的白嫩軀體還在他的眼前晃。
晃的他腦海一片空白，身體又泛起熟悉的燥熱來。
慕雲卿連忙默念著靜心訣，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這裡是琅環閣，」他輕聲道：「你在那條河中突然失蹤，師兄便隨著尋影蝶留下的蹤跡，一路追到了這裡，發現，」慕雲卿頓了頓，雖然不信那閣主的說辭，卻仍道：「是琅環閣的閣主將你救了回來，他甚至允許我們暫時借用解毒靈泉。」
蘇酒有些詫異：「琅環閣的閣主？」
【不是，這是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大好人啊？還真就肯讓別人借用？】
「那他提出了什麼要求嗎？」
蘇酒自然不會相信那人是好心爆棚。
慕雲卿卻搖了搖頭。
蘇酒更驚訝了：「什麼也沒有提？」
「是。」慕雲卿也想不通這一點，可他不願再讓蘇酒心煩，便輕鬆一笑，緩緩站起，摸了摸蘇酒濕漉漉的發，柔聲道：「不過你也不必過於擔心，或許，那閣主真是個好人呢。」
這話，慕雲卿自己卻也是不信的。
徹底將體內毒性壓住，已是第二日中午。
那假山再次開啟，戴著白紅面具的祁朝夜一身紅衣，出現在了桃林之中。
蘇酒剛將衣裳穿好，正在低頭繫著腰帶。
慕雲卿將手臂上的傷口包紮好，一抬頭便看到了他。
「閣主。」
雖然不知他葫蘆里究竟是賣的什麼藥，可不論如何，他們借用了琅環閣的靈泉是事實，受了他的幫助也是事實。
慕雲卿走了過來，抬手對他彎腰行了一個極為隆重的大禮，語氣誠懇道：「此番我師妹之毒還要多謝閣主慷慨，往後若是閣主有任何的請求，只要是不危及三界眾生，雲卿定當儘自己全力，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
祁朝夜聽他說完了，才輕輕揮了揮手指。
「上刀山下火海倒是不必，」他眸子含笑的望向蘇酒，剛好與蘇酒目光相對。
「本閣主現在便可提出一個請求。」
他目光盯著蘇酒，蘇酒莫名有種不妙的預感。
慕雲卿眉宇輕斂，走過來握住了蘇酒的手，輕輕一扯，將她護在身後，語氣仍然是溫和的，但卻不容拒絕：「任何請求，閣主只管告訴我便是。」
祁朝夜笑著搖了搖頭：「那不同。」
「倘若我說，我對這位姑娘一見傾心，想請求姑娘嫁於我，做我的妻子，與我長長久久，夫妻恩愛，不知姑娘可願答應？」
面具之上，那雙狐狸眼裡漾著笑意，靜靜的看著蘇酒。
蘇酒回視著他，在這熟悉的眼眸里，電光火石間想起一人。
【是他？！】
是他？
慕雲卿微怔，尚未來得及想明白，面前的紅衣青年便已然上前一步，帶著戒指的手輕撫蘇酒臉頰，嗓音帶笑：「真是個聰明的小姑娘。」
蘇酒神色一斂，下意識的抬起手將他的手打開，另一隻手去抽慕雲卿腰間的佩劍，舉劍便欲刺去。
可那滿天桃林里的桃花在此刻紛紛而落，花瓣飛舞，擋去了她所有的視線。
不知是花瓣，還是什麼比花瓣更柔軟的東西，很輕的貼上了她的唇瓣。
耳邊響起祁朝夜的輕笑聲：「下一次見面，小師妹可就要嫁給我嘍。」
混蛋！
蘇酒握著劍的手微微顫抖。
漫天花瓣散去，她才發現自己正站在無象城外那條河流旁，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覺。
慕雲卿一身青衣，臉頰有些難看的立在她身旁，終於想明白蘇酒所說的人是誰。
「那人是二師弟？！」
蘇酒沒想到慕雲卿反應竟然這樣快，有些驚訝的看了他一眼，心底有些猶疑，自己要不要承認。
若是承認了，師兄又問她，她是如何知道是他的……
蘇酒正在糾結，慕雲卿便先反過來安慰起了她：「算了，不管是誰，能幫到師妹便是。」
他語氣真摯，全然不似作假。
蘇酒心中一暖。
「師兄，」她仰起頭看著慕雲卿，打心眼裡道：「謝謝你。」
不論書里的那個慕雲卿如何對付過她，可蘇酒與他一路走來，慕雲卿的溫柔體貼，他的真心誠意，全然做不得假。
蘇酒很難不將他和那個慕雲卿徹底區分開來。
面前的慕雲卿，是陪伴著她長大，一直以來都溫柔細心，體貼入微的慕雲卿。
是她唯一的大師兄。
蘇酒輕輕眨了眨眼，看著面前溫潤儒雅的青年，心裡一片發暖。
慕雲卿看著她，亦微微笑了，抬手摸了摸她的面龐，目光柔和下來。
「我是你的師兄，你我之間，從不必言謝。」
何況，
慕雲卿看著面前少女雋秀清麗的面容，看著她那雙乾淨明媚的眼眸里只印著他的身影，落在她臉頰上的手指，不自覺的微微蜷縮起來。
何況，
已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他已經不僅僅是將她當做自己的師妹了。
就在那片桃林里，在他蒙著眼，為她脫下衣衫後，
他便可恥的，對著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小姑娘，有了難以啟齒的生理反應。
不受他控制。
他也……不願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