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卿和祁朝夜一同離開，偌大的宮殿便又寂靜下來。
蘇酒摸了摸微腫的唇，一邊穿衣服一邊罵：「死狐狸精，誰答應你了！」
「摸狐狸尾巴？哼，老娘自己回去以後穿狐狸毛做成的大衣，不比你的尾巴好摸得多？誰稀罕！」
不過說實話，說這話時蘇酒自己是不信的。
祁朝夜的狐狸尾巴，是真的好摸啊。
睡覺的時候蓋身上，又輕又暖和。
平時無聊的時候抱在懷裡，也是又不掉毛又好摸，蘇酒喜歡的不得了。
可惜了。
她嘆了口氣，將一旁掛著的斗篷套上。
魔界的天從來就是這樣暗沉的，夜幕里沒有半分星星月亮，一眼看去是讓人心慌的黑。
如今局面緊張無比，城裡行走的魔很少。
蘇酒將墨臨的令牌遞給守城的魔衛，它們自然也是知道蘇酒的，很快便放她出去。
蘇酒御劍，朝潛淵飛去。
魔界外，
不同於魔界中的暗無天日，今夜夜色難得的好。
這是舊年的最後一天，明日便是新的一年。
三萬修士駐紮當地，修士雖早已脫離凡塵，習慣了獨來獨往，可像過年這樣的日子，大家還是要慶祝一番。
反正戰事也尚未開始，相熟的人便湊到一起聊起來。
「聽說魔界聖女借了乾元宗一位女弟子的身體要復活，想要藉此聯手魔君衝出封印大害蒼生？」
「我一個在乾元宗當外門弟子的遠房表哥是這麼說的……聽說那女弟子，哦，不是，那魔女還借著那女弟子的手殺了兩個人族修士呢，如今躲入魔界，想必就是要借魔界的力量復活呢！」
「原來如此！那沈仙君和蒼尊者將我等聚集在此處，想必也是為了誅殺那魔女——不過我有一問，那魔女當真能殺死嗎？不是說她的神魂不死不滅，就連上古的一群仙者都只是才殺死了她的肉身……」
此問一出，周圍的人都沉默了一下。
有人猶疑道：「能吧？那位女道友的情況或許就和奪舍一樣，若是能囚住對方的神魂，然後再……」
他便突然不說了。
人群里，一位年輕的弟子臉色很難看，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抱著劍離去。
那人莫名其妙道：「什麼啊？那乾元宗的道友幹嘛突然瞪我？」
真夠無辜的。
漱林從散修聚集的地方離開，回到了乾元宗的駐紮地。
迎面碰上了主峰首席弟子霜柏師兄。
「霜柏師兄。」他抬手行禮。
霜柏沖他上下點點頭，很有宗門大師兄的氣派：「漱林師弟，一段日子不見，修為頗為長進啊。」
漱林眉頭微蹙，簡潔道：「師兄謬讚了。」
說罷轉身便走開。
霜柏「哎」了一聲，同周圍幾個師弟妹無奈道：「瞧瞧，又是個高冷的，嘖！」
他搖了搖頭，跟上漱林的腳步而去。
「師弟，等等！」
漱林握著劍回身。
他是孤兒出身，資質又不好，向來同這些天之驕子們是沒什麼說的，往日裡和霜柏打的交道也並不多，不知他為何叫住自己。
兩人並肩而行，霜柏突然道：「若是沒記錯，你先前似乎同不道山的蘇酒師妹走得頗近。」
他語氣帶著幾分試探。
漱林微怔，不曾否認：「是。弟子原先是不道山的外門弟子，後來因入了諸葛長老門下，這才離開不道山。」
霜柏笑道：「原來如此。」
他便又問道：「你覺得，蘇酒師妹此人如何？」
怕漱林誤會，霜柏解釋道：「大家雖同是乾元宗弟子，可乾元宗有山峰七十二座，長老眾多，再加上蘇酒師妹似乎很少在外人面前出現，我幾乎沒怎麼同她打過招呼。如今問問你，也不過是好奇。」
漱林抿著唇沉默片刻，眼睫微垂，這才道：「小師姐人很好，也很努力，我們一群外門弟子都很喜歡她。」
外門弟子們喜歡她？
霜柏笑笑，並沒有說話，眼中卻划過一絲輕蔑。
他們要那資質底下的外門弟子的喜歡做什麼？
他們既生為天驕，又是比內門弟子都高一層的親傳弟子，自然更得專注於自身修為。
像蘇酒那樣，與外門弟子打成一片。
也不怪她被魔女奪了舍，本便是自己道心不穩。
漱林本想再說些什麼，可他一抬眼看到霜柏眼底的輕蔑，便一下子什麼都不願說了。
霜柏見他臉色難看，這才回過神，忙揚起張虛偽的面容來：「漱林師弟，你繼續。」
漱林卻道：「就這些了。」
霜柏一愣，見漱林扭身便走，忙又跟了上去。
他真正要說的，可不是這個。
「其實師兄想同師弟你說的，就一件事。」霜柏神色微斂，嚴肅道：「倘若那魔女真的借了蘇酒師妹的軀體復活，到時你與她對上，萬萬不可手下留情。」
漱林腳步一頓。
霜柏如同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誰聽：「出了魔界，誰知道再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是那魔女，還是真正的蘇酒。要以師兄看，為了天下蒼生，我們若是見了她，也不必聽她多話，直接上前誅殺了便是。」
他揚起笑臉來，問道：「漱林師弟以為呢？」
漱林不曾作答，只加快了腳步，匆匆離開。
霜柏立於原地站了一會兒，方才轉身離開。
片刻後，兩道身影從樹後轉了過來。
「你瞧，我說了吧，非但乾元宗容不下她，就連整個修真界，也不會容得下她的。」蒼千雪半邊身子靠著樹，懶懶道：「所以，我將她帶回無妄之山，對你對她，都是最好的結果。」
沈忘塵抿唇，只淡淡道：「有我在。」
蒼千雪哼笑一聲：「有你在？沈忘塵，你能有什麼用？你能為了她與乾元宗，與整個修真界為敵嗎？倘若他們執意要殺她呢？你攔得住嗎？」
沈忘塵：「我攔得住。」
蒼千雪一噎。
「好，你攔的住。那倘若要殺她的，是你的師兄呢？」蒼千雪意味深長道：「你不會以為，迷暈你，讓蘇酒去看無字書，送她來魔界，只是我一個人的主意吧？」
「你的那個好師兄，可是也沒少出力啊。」
「無字書？」沈忘塵神色微變，「小酒她看了無字書？」
蒼千雪一愣：「是。無字書能顯示一個人的前世今生，以及此後發生的事，我想著讓她先看一看，若接下來要危險的事，也好早做準備。」
說著，他臉色突然也便有些難看了。
兩人對視一眼，皆瞬間化作一陣流光，消失在了原地。
他怎麼就沒想到呢？
如今的局勢明明不妙，對於蘇酒來說都是壞事。
但她那天出來，同蒼千雪說的，卻是一切都好。
可一切，又怎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