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爛

  腐爛

  江慈宣從馬車中出來的時候,這些乞丐也已經完事了,並被人帶了下去,車果依依然躺在坑中,睜著一雙疲憊不堪如死灰一般雙眼看著江慈宣,艱難的張了張口,「殺了我吧。」

  江慈宣不以為意的笑了笑,「你既然這麼想死,那本宮就成全你。」

  話音剛落,便見從深坑邊上跳下幾個侍衛,這些侍衛將她從地上扶起來,一個捏著她的下巴,另一個便將手中的藥給她灌了下去。

  車果依已經累得精疲力竭,就連動一動都覺得渾身要散架一般,雖然抗拒,卻也沒有力氣反抗這些人。

  被人強灌了藥下去之後她一臉憤懣的瞪著她,好半晌才咬牙切齒道:「你給我吃的什麼?」

  江慈宣笑得好似開在朝陽中的花朵一般燦爛,「剛剛你不是還求本宮殺了你麼,本宮真殺了你你好似又不大開心呢。」

  頓了頓又道:「本宮給你吃的就是你當初想給本宮吃的東西,唔……好似叫狼花花粉對吧?

  不過本宮故意強大了濃度,想來要不了多久你就要毒發了。」

  車果依雙眼泛著異樣的血紅,即便她覺得自己已經心死了,可是這一刻她的心頭還是泛起了憤怒和不甘,她惡狠狠的瞪著江慈宣,好似要將她吃了一般,可因為實在累得太狠了,她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一句挑釁的話來。

  而江慈宣顯然也不想再跟她羅嗦,轉身離開了。

  回到宮中之後江慈宣頓覺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這幾日因為車果依的事,齊瞻顯得有些低氣壓,一連好些時候沒有到她宮中了。

  這一日,江慈宣正在房中看書,卻聽得外面唱喏聲響起,她立刻放下書帶著一宮人行禮。

  「都平身吧。」

  眾人起了身,除了江慈宣外也都知趣的退下去了。

  齊瞻面上帶著疲憊,看上去應該是沒休息好的,她見他面色低沉,也不敢像往常一樣跟他套近乎,知道他來這裡肯定是有話要跟她說,索性也不說話,等著他開口。

  就這般沉默了許久之後齊瞻終於說道:「車果依在哪裡,朕知道她還活著。」

  江慈宣心頭一緊,卻也沒有被他發現秘密的驚慌失措,她知道以齊瞻的智慧,他很快就能猜到車果依並沒有死,也猜到了那日是她讓人將車果依的毒酒換成了迷藥。

  「皇上想見她?」

  齊瞻沉著臉沒有說話,江慈宣不由得冷笑,都到了這個時候莫不成齊瞻還對車果依存著幻想?

  又沉默了許久之後,卻見齊瞻妥協的嘆了一口氣道:「帶朕去見她吧,不過你不要多心,朕見她並不是要重新給她機會。」

  不想給她機會,那麼又是為了什麼?

  不過這句話江慈宣卻始終沒有說出來,既然齊瞻想見她,那就讓他見好了,若他還對她存了幻想,那她就讓他的幻想徹底破滅。

  車果依被她藏在未央宮的地下室里,不過這地下室她讓人重新整理過,並在裡面安了密密麻麻的鏡子,她將車果依關在裡面,並讓人每日都點著燈將地下室照得亮如白晝,她要讓車果依自己親眼看著自己是怎麼一點點腐爛的。

  江慈宣為了防止她逃跑,特意找了兩根鐵鐐銬住她的雙腳,她帶著齊瞻進來的時候車果依正背對著他們。

  她身上穿了一件破麻布衣服,長發披散下來,可那頭髮顯然已經沒有光澤,顯得毛躁不堪,遠遠看著,倒像一個女乞丐。

  車果依從鏡子中看到齊瞻進來,那原本死灰一般的目光中頓時升起一種異常明亮的光芒,她猛地轉過頭定定的向齊瞻看來,就如溺水的人看到正向她游來的浮木。

  那目光透著前所未有的光芒,可是配合著那一張慘不忍睹的臉卻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就這麼盯了齊瞻一會兒,卻見她猛地站起身就向他奔過來,可因為被鐐銬困住,她不過跑了幾步便跌倒在地上,可她顯然不以為然,急忙從地上爬起來,一臉期待的沖齊瞻道:「皇上,皇上你是來救我的麼?」

  雖然齊瞻經歷過的風雨也不少,可乍然看到車果依,他還是不禁被她嚇得後退一步。

  卻見她的臉已經腐爛得面目全非,不斷有蛆蟲在上面蠕動著,隨著她說話的動作,一條一條黏著膿水從上面掉下來。

  他雙眼微眯,一瞬不瞬的盯著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依稀辨認出她原本的模樣。

  見了這場景,他忍不住捂著嘴乾嘔了一聲,江慈宣倒是比他淡定的多,甚至還不忘在一旁提醒道:「這裡髒得很,皇上還是速速離開吧,不然污了皇上的龍體臣妾就罪過了。」

  齊瞻沒有說話,只拿眼望著車果依,他發現不僅是她的臉,她露在外面的雙手雙腳也已經開始腐爛,他甚至還看到那腐爛的地方不斷爬出讓人噁心的蛆蟲,她的手指節上也已經被蛆蟲啃得沒有半點皮肉,只露出猩紅的骨頭,而周圍也散發著一種讓人窒息的腐臭味。

  車果依的臉已經爛得不成樣子,可她依然笑眯眯又溫柔的看著他,所以這樣的表情看上去別提有多怪異了,他簡直不敢相信,那個讓無數英雄折腰的美人竟變成這副樣子,這麼讓人噁心,讓人恐懼。

  就這般呆呆看了她許久,他終是一句話也不說,緊皺眉頭,艱難的轉身離去了。

  而車果依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頓時也急了,不斷大叫道:「皇上,皇上你不管臣妾了麼?

  臣妾好難受,你救救臣妾可好,皇上?

  !江慈宣,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江慈宣,你這個賤人!我會成為皇后的,阿瞻說了他會讓我成為皇后的,啊哈哈哈,我是皇后,我是皇后,啊哈哈哈!」

  經歷過這麼多刺激之後車果依的腦袋顯然已經不正常了。

  走出地下室,重新見到陽光,聞到周圍的新鮮空氣,齊瞻緊繃的那根弦終於放鬆下來,這一放鬆下來卻覺得胃中翻騰的厲害,忍了許久終於忍不住,他索性抱著旁邊一棵大樹大吐特吐起來。

  江慈宣在一旁靜靜的望著他吐得昏天黑地的,待得他吐完了她才鎮定自若的將手中的絹帕向他遞過去。

  齊瞻撫著難受至極的胃慢慢轉頭看來,眼神在她臉上瞟了瞟又在她遞過來的絹帕上瞟了瞟,始終沒有伸手接過。

  他目光複雜的望著她,並沒有憤怒也沒有責怪,許久之後他終於勾唇一笑,不像是自嘲也不像是冷笑,說真的,此時此刻,她完全看不懂他。

  他最終並沒有接過她遞過來的絹帕,待得身體舒服了一些,便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踉踉蹌蹌的離開了。

  望著他的背影,江慈宣卻沒有太多的感觸,只有些無奈的搖搖頭。

  從那時之後齊瞻便再也沒有來過她的未央宮,也沒有聽他宣召過哪個嬪妃。

  又過了幾日之後,靈兒臉色複雜的沖她道:「娘娘,車榮華已經去了,她身體爛的不成樣子,就連骨頭都被蛆蟲咬爛,監視她的宮人受不了那股味,已經難受好幾天了。」

  江慈宣面色平靜的聽著這些,略想了想便道:「去找太醫給他們好好看看,這些日子倒是辛苦他們了。」

  靈兒點點頭,卻有些猶豫道:「那車榮華的屍體呢?」

  說是屍體其實不過是一團腐肉了,最可怕的是這團腐肉在全身腐爛得只剩腦袋的時候也還是清醒的,直到整個腦袋都爛透了才真的死乾淨了,那種一直要忍受全身腐爛的痛苦想一想都讓人覺得頭皮發麻。

  「去向太醫院要點化屍粉處理掉吧。」

  靈兒領了命,自是下去辦了。

  江慈宣抬頭望了望窗外,卻見外面陽光正好,她走到床邊推開窗戶看去,卻見窗外的桃花已經開了。

  原來春天已經不知不覺的來了。

  她深吸一口氣,清新的空氣浸入肺腑,她只覺得渾身舒坦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