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5、回家的養女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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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盛離開得倉促, 一句話都沒能留下。只留下一個小姑娘,還是個養女,要說這些管事心裡沒想法, 那是不可能的。

  有些甚至還期待著江家大亂,他們好趁機撿些便宜, 別的不說, 只庫房中的貨物拉上幾車, 對於這些管事來說就是天降橫財。

  可惜他們還沒動作,江慧就找來了。話里話外意思很明顯,江家以後的生意都是她的。要他們聽話。

  管事本身就不是江家下人,只是掌柜這種活計不太好找,但凡是數得上名姓的富商家中管事,無不是主子親自培養,都是熬了多年的老人,手段和忠心缺一不可, 才可能會做到這種位置。這些管事若是離開江家,要麼自己弄個小鋪子管自家。想要再做管事, 除非能力出眾,出眾到別家主子知道親自派人來請。不然,就是下苦力的份。

  管事們誰也不想離開。

  眼看江雨寧只是個從未接觸過生意的小姑娘,江慧又口口聲聲以後要接管江家。所以, 這十來位管事在江慧面前都表了忠心的, 等於認她為主。

  那邊剛表完忠心,這邊小主子就問這話,讓他們怎麼答?

  見管事都不回答,只暗暗打眼色,楚雲梨似笑非笑:「不會都認了主吧?不聽話的人, 我可不能留,你們自己離開吧。」

  眾管事:「……」

  他們就是不願意離開,才對江慧表了忠心的!

  為首的陳管事一臉為難地把江慧前幾天找他們的事說了,末了道:「我們當時都以為以後是姑奶奶接手生意,所以才答應以後把帳本送到她手中……姑娘,咱們家以後何去何從,我們也不知道啊。最好的法子呢,是您和姑奶奶一道把事情說清楚,然後當面交代我們一聲。我們以後也分得清楚主子是誰,也就不會弄錯了,您和姑奶奶之間也不會有誤會。」

  楚雲梨眯了眯眼睛。

  如果說江家的管家是識時務的人,那麼,面前的這些管事就沒那麼好擺弄。

  說到底,他們不想聽江慧的,也沒想聽她的。

  也是,江雨寧今年才十五,之前性子綿軟,從來都沒有插手過生意上的事。管事們不信她,也情有可原。

  簡單來說,這些管事就和昨天她讓牙婆帶走的那自作主張不來見她的十來個人一般,根本就沒把她放在眼中。

  楚雲梨似笑非笑:「明人不說暗話,姑母想要接手江家,但我不答應。我們倆之間不可能和平共處,你非要我跟她商量,商量得出什麼結果?想要讓她滿意,你是想讓我把這江家拱手讓人嗎?」

  她語氣平淡,笑容譏諷,那雙眼神里通透無比。

  對上那樣的眼神,聽著她連聲質問,陳管事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其餘管事也不好受,偷偷和身邊的人打眼色。

  楚雲梨卻沒了耐心:「你們要是不想幹了,隨時可以走。這江家,不容別人染指。」

  陳管事一驚:「如果是姑奶奶呢?」

  楚雲梨反問:「她憑什麼?」

  眾位管事面面相覷。江慧已經是賀家的兒媳,想要接手江家生意確實站不住腳。可是,江家如今也沒有個正經主子啊!

  眼看他們還在遲疑,楚雲梨站起身:「諸位請回吧,從明日起,你們就不用幹了。鋪子裡的帳目我會親自驗看,如果發現不對,再找你們算帳。」

  聽到這話,管事們著急了,立刻表忠心:「以後我都聽您的,絕不會把帳本給外人看。」

  這才像樣嘛!

  楚雲梨對這話很滿意,一一盯著他們,七個人都對她說了同樣的話。剩下的三人又思量了許久,才道:「反正我們是拿工錢,誰給工錢,我們就給誰幹活。」

  這話是實話,卻也模稜兩可,還是嘴硬地不肯認楚雲梨為主子。

  楚雲梨頷首:「可我這個給你們發工錢的,不喜歡你們這樣干一天活兒拿一天工錢的人。明日起,你們不用來了!」

  她站起身:「先這樣,你們回去之後把帳本送過來。等過兩天,我會親自去鋪子裡看看,能夠改好一點的,咱們就改。」

  陳管事為首的幾人都鬆了口氣。聽這話里話外,不像是什麼都不懂的人。

  至於被辭退的三位管事,則有些蒙。那邊都送客了他們還沒反應過來。被剩下的幾人拉走。

  當日午後帳本就送了過來,楚雲梨翻看了後,對於幾位管事的本事和鋪子的潛力都明白了些。從第二日起,就開始去各鋪子裡巡視。

  而那邊三位管事被辭後,回去越想越不甘心。但又不想低下頭來求一個小姑娘,於是就去了賀家。

  ……

  江慧那天貿然帶上一群人回來,她院子裡本身伺候的人都緊張起來,兩邊相互排擠,經常找她做主。正覺得煩躁呢,三位管事又找上門來。話說得很明白:我們是聽了你的話才被辭的,您看一下是安排我們呢,還是安排我們呢?

  說白了,就是要賠償的。

  江慧只得把人收下,越想越憋屈。她折騰了一場,什麼好處都沒占上,反而得了近三十個粘在她身上撕不下來的人。

  這些人本就在江家多年,以前江盛夫妻在的時候頗為信任他們。相對的,別的人也會尊重他們。如今落到這種地步,都是因江慧而起,不止問她要月銀,還嫌棄活計太累,伙食不好。

  說起來,賀家上上下下那麼多主子,每個月大廚房開銷甚大,當然比不上曾經的江家廚房飯菜精緻。這些人自覺被江慧拖累,但凡有點不合適就來找她,惹得江慧煩不勝煩。

  在發現一個丫鬟三天兩頭往賀光耀身邊湊,偏偏賀光耀葷素不忌,對那丫鬟也頗為在意時,江慧終於忍無可忍,一巴掌拍在桌上:「欺人太甚,當真以為我是個沒脾氣的。去請牙婆來!」

  丫鬟頭一低,飛快退了下去。

  江慧又吩咐人將他們全都叫到了正房:「我幫你們攔下了一頓板子。我自認不欠你們,但你們太不知分寸,短短几日鬧出這麼多事來,我是留不得你們了,一會兒牙婆就到。」

  眾下人:「……」

  他們先是驚訝,反應過來後就是一陣吵鬧:「姑奶奶,我們落到今日地步都是因為你,您可不能不管我們。」

  「對啊,念兒做錯事,您懲罰她就成了,為何要遷怒我們?」

  「我們什麼都沒幹,沒嫌棄飯菜,也沒說這裡不好。甚至都沒來找過您,我們一家都很乖,您不能一桿子打翻一船人。」

  ……

  牙婆來時,屋子裡吵得不可開交。江慧板著臉坐在上首,既不接話,也不斥責。

  其實她早想發火了,不過是想著忍這最後一回,把人送走就行了。這些人確實是因為她的野心才被趕了出來沒錯,可這些人也實在不像話,他們沒有主僕緣分。

  牙婆一看到屋中的這些人,就覺得頭皮發麻,不過呢,生意還是要做的,賺多少的區別而已。當即含笑上前:「夫人,聽說您有人要送走?」

  江慧有些疲憊地指了指一群鬧哄哄的人:「就是他們,趕緊帶走。」

  那邊眾人更吵,牙婆冷了臉:「誰要是再出聲,我就把人送去外地!」

  她口中所指的外地,該是府城轄下的縣城或者是鎮上。越是窮的人家,下人的日子愈發不好過,簡直恨不能當做牛馬使喚。

  這些在江家多年的人,當然聽說過別的下人的遭遇。牙婆一出聲,屋子裡瞬間一靜。

  江慧面色愈發不好。

  牙婆上前一禮:「夫人,您給了身契,我這就帶他們離開。」

  江慧微微僵硬了下。

  她沒有身契!

  那天她離開江家時滿腔不甘,哪裡還記得問那丫頭要身契?

  江慧一臉慎重,如果沒有身契,她就賣不了這些人。要是江家那邊一直不給,她……怎麼辦?

  一直養著這些人麼?

  平心而論,如果之前還未把這些人帶回來之前,她是無所謂多養幾個人的。可是這些人的身契居然不在她手上,那還能算她的人麼?

  她突然想起那個勾引賀光耀的丫頭。興許就是江雨寧指使的!頓時,她一股怒氣直腦門,又想到自己想要回江家卻被攔在門外,恰巧,趁此機會上門興師問罪!

  想到此,江慧再不遲疑,怒氣沖沖帶著一行人直奔江家。

  江家門房一臉為難:「主子不在,小的不敢放客人進去。」

  江慧氣得七竅生煙。

  就是弟弟在的時候,她也從未被攔在外頭過!

  而江家這邊 ,楚雲梨在幾日內已經整頓了大半的鋪子,那種賺得不多的,她直接關了,然後開了胭脂鋪和幾間食肆,這些是她做熟了的堪稱斂銀的鋪子。

  也就是這幾日,留下來的幾個掌柜都對她刮目相看。頗有種老東家慧眼識人的感覺。要不然,怎麼不收養別的姑娘,偏偏選中了她呢?

  甚至有人想得更深,覺得江盛這是自覺不能生孩子,特意挑了一個於生意上很有天賦的丫頭來養,但之前卻怕她搶自己風頭,所以一直壓著不讓她到鋪子裡。等年老之後再一一把鋪子交給她……可沒想到天將大禍,他連一句話都沒能留下就撒手人寰。

  如此,也能解釋為何一個從未接觸過生意的丫頭做起生意來嫻熟無比。表面上這姑娘不會,私底下還不知道江盛怎麼費心教導呢。

  不得不說,這是個美妙的誤會。

  楚雲梨這幾日挺忙,回到府中時,天色已經不早了。

  江慧看到她的馬車過來,怒氣沖衝上前:「他們的身契呢?」

  楚雲梨眨眨眼,被這一提醒,才想起還有這回事,當即道:「親兄弟還明算帳呢,你帶走他們,身契當然要買!」

  江慧:「……」合著她想賣這些人,還得先把這些人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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