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4、怨妻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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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開始丁氏只是心裡不痛快跟陳父唱反調。找的理由都是順口說的, 但她說出來之後,心裡卻悚然一驚。

  兒子在鋪子裡做了多年,從未拿過工錢, 當然了,兒子的花銷也長期都從鋪子裡走, 但也不是予取予求。拿太多是不行的。後來成親了, 兒子兒媳的吃喝在家裡, 花銷也都是從帳上走,但也和那些年一樣,要是拿得太多,夫妻二人都會說的。尤其兒媳回娘家的禮物,都是丁氏在備。

  做生意需要人手,如果只是陳父自己,不會這麼從容,非得忙得團團亂轉不可。

  兒子在鋪子裡做了多年, 看不到功勞。兒媳婦手段厲害,之前丁茶兒還沒進門的時候, 夫妻二人夜話時,丁氏也聽男人說起過,贊兒媳於生意上很有天分。既然如此……丁氏看了一眼院子裡幾人,心裡有了些打算, 暫時按捺住了。

  聽到要給工錢, 陳元臨頗為意外。

  事實上他沒想到向來不喜妻子的母親這一回會站在他們夫妻這邊。

  陳父則勃然大怒:「那我做了這麼多年,你們誰付我工錢了?我就該給你們做牛做馬?」

  「咦,我給你生兒育女,你養我吃喝難道不應該?」丁氏見他生氣,心裡的氣就順了, 還有些愉悅,又指著兒子兒媳:「元臨是你兒子,吃你的喝你的難道不應該?再說,十歲之後他就跟著你跑前跑後,也沒白吃你的啊!兒媳婦也一樣,這麼多年,給你畫的樣式你給工錢了嗎?尤其最近幾個月,有多辛苦我們都看在眼中。人家只需要你一日三餐,比你鋪子裡的夥計還便宜,你去大街上問問,誰家的夥計這麼便宜?」

  這一回得了上風,丁氏頗為愉悅:「你辛辛苦苦多年,我們誰也沒看見你的銀子,除了給兒子娶妻花用了些,也就你自己吃吃喝喝……還有納妾!」

  陳父瞠目結舌,一直溫順的妻子今日突然變得伶牙俐齒,驚訝之餘,總覺得妻子說得好有道理,漸漸地還有些心虛。

  丁茶兒靠在門框上:「話不能這麼說,咱們是一家人,一家人這麼算計,那還是一家人嗎?」

  陳父深以為然:「對。要不是為了你們,我辛苦一場,還有什麼意思?」

  「就是這個理。」丁茶兒看向楚雲梨:「你說是嗎?」

  「是。」楚雲梨贊同。

  陳父欣慰:「那就別曬太陽了,先畫幾張樣式,咱們的這些誰家都有,我們價錢又貴些,要是沒有新鮮的,我們的客人只會越來越少。」

  楚雲梨還沒說話,丁氏已經道:「不畫,不給工錢,咱就歇著。」

  陳父:「……」

  「不可理喻!」一句話落,已經拂袖而去。

  丁茶兒搖搖頭。

  丁氏看不慣:「你搖什麼頭,想要我兒子兒媳辛辛苦苦幹活供養你,做你的春秋大夢!」

  接下來幾天,丁氏就真的不讓楚雲梨二人去前面了,還催促陳元臨跑出去喝酒散心,反正怎麼消磨時間怎麼來。

  楚雲梨就說話了:「出去可以,不能喝酒。要是喝酒的話 ,你知道後果。」

  陳元臨:「……」這絕對是威脅。

  並且,還掐中了他的死穴。

  楚雲梨二人都不去前面,陳父一個人也忙得過來,甚至還有空閒。越是如此,他越是心慌。

  於是,夜裡罕見地回了丁氏的房。

  剛好陳元臨回來撞上,進屋後吹滅燭火,壓低聲音:「咱們趕緊睡,一會兒要是吵起來,咱們就當沒聽見。」

  父親被母親趕出屋子什麼的,他們還是裝聾作啞的好。

  楚雲梨冷哼一聲:「什麼咱們,滾出去!」

  陳元臨:「……」

  他只得回了自己的房,耐心等著吵架。可惜等到睡著,也沒聽到正房那邊吵起來。

  楚雲梨也有些失望。

  到底是多年夫妻,當下女子如非必要,都不會和離。丁氏不吵了,也在情理之中。

  第二日吃早飯時,楚雲梨進屋就看到了丁氏殷勤備至的給陳父盛粥。

  反倒是陳父似乎不太高興,氣沖沖的。

  這樣的情形,楚雲梨二人不好出聲,倒是丁茶兒笑吟吟問:「老爺,你好像在生氣?」

  陳父沒搭理,喝了兩碗粥,放下碗就去了前面。

  看來是氣大發了。

  等他走了,陳元臨好奇問:「娘,爹怎麼了?您又惹他生氣了?」

  丁氏喜滋滋地喝湯:「不用管他。」

  陳父現在有嬌妾在懷,還跑去正房,肯定是有所求。而現如今陳父唯一能求得上丁氏的,也只有讓楚雲梨二人去前面幫忙了。

  既然丁氏沒開口,那就是還沒答應。

  也是,要是答應了,陳父指定又不回去了。

  楚雲梨抬頭,剛好對上陳元臨的目光,都有些一言難盡。

  家中無事,楚雲梨也帶著孩子上街去逛。這是府城,好幾條街都還算繁華,陳家的衣裳鋪子位置不算太好,真正好的鋪子就憑陳家如今還買不起。

  接下來幾天,陳父日日回正房,丁茶兒都有些急了。這日晚上,半夜裡還衣衫單薄的跑到院子裡賞月。

  楚雲梨本來準備睡了,關窗時看到,頓時蹙眉,敲敲窗戶:「注意著點,這家裡還有別人呢。」

  陳元臨也是個成年男子,丁茶兒跑到院子裡騷首弄姿像什麼話?

  雖然楚雲梨不要這個男人,但他到底是孩子爹,可不能讓人把名聲給他毀了。

  剛好陳父從外面進來,還沒看清院裡的人就聽到了兒媳婦的聲音,頓時老臉一熱,斥道:「大半夜不回房在外面做什麼?」

  丁茶兒弄了個沒臉,急忙回了房。

  本來呢,丁茶兒和楚雲梨之間沒有矛盾,兩人井水不犯河水。

  但那晚之後,第二日丁茶兒吃飯的時候開始找茬:「秀芝啊,這孩子怎麼不愛笑呢,是不是傻子?」

  楚雲梨當即一個勺子就丟了過去:「你再說一句試試?」

  一個勺子迎面非來,剛好撞上丁茶兒的額頭,當即就紅了一塊兒。

  邊上的陳元臨和陳家夫妻面面相覷。丁茶兒被嚇著,眼圈當即就紅了。

  不帶她哭,楚雲梨冷聲道:「爹,這事兒你管不管?她大半夜衣著清涼在院子裡亂晃。我怕被安繼他爹撞上,說一句怎麼了?她可倒好,開口就詛咒我兒子。」

  陳父和稀泥:「吃飯呢,一人少說兩句。」

  「那不成。」楚雲梨站起身:「如果她是我正經婆婆,這話我就認了。她一個妾,我還說怎麼這麼大的膽子?原來是爹給的。」

  這話說的,好像丁茶兒亂說話,都是陳父縱容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陳父解釋:「都是一家人,何必呢?」

  楚雲梨抱起孩子起身:「在您看來是一家人,但她夜裡不睡覺亂晃,還詛咒我兒子,這委屈我受不了。您要是不讓我們搬出去呢,我就回娘家去住。至少,在院子裡不會碰上什麼不能看的。」

  說著,就起身去收拾行李。

  陳元臨追了出來,壓低聲音道:「你這是圖什麼?」

  因為丁茶兒夜裡穿著清涼發作……陳元臨如今和妻子互相嫌棄,都不想碰對方。其實是她嫌棄他比較多些,最近他試探了好幾次回房睡覺,都被她趕了出來。這樣的情形下,為了一個衣著清涼的女人發作,怎麼看都奇怪。

  楚雲梨反問:「你不想搬出去住嗎?」

  陳元臨沉默下來。

  他還沒想過離開雙親。

  楚雲梨是不想在這兒住了,一來在這裡不適合她教孩子,二來,如果一直住在這裡,她手中攢不起銀子。

  講真,楚雲梨已經許久沒有算計著別人的銀子過日子了。自己不能當家做主的滋味可不好受。

  事實上她從一開始去前面幫忙就是存了心思的,等陳父看到她做生意的手段,在發現她不願意幫家裡之後,很可能會給一筆銀子讓他們出去自己做生意。

  楚雲梨要的,就是這種結果。

  她收拾行李,沒多久,丁氏過來轉悠了一圈,然後又回去了。

  一刻鐘後,陳父來了:「別收拾了,不丟人吶?」

  指的是吵架回娘家的事。

  楚雲梨莫名其妙:「我什麼都沒做,我丟什麼人?」她看向丁茶兒的屋子的方向:「丟人的是別人才對!」

  陳父無奈道:「你不想和我們住,你想搬去哪兒?」

  「哪裡都好,反正不和她住一個院兒。」楚雲梨一本正經,反正她今日就針對丁茶兒了。

  這女人大早上的是孩子是傻子,本來就沒安什麼好心。針對她,楚雲梨一點都不帶心虛的。

  陳父看著她將孩子的衣衫紮好,連孩子專用的碗都帶上。這不是裝模作樣逼他讓丁茶兒道歉,她是真的要離開。

  兒子兒媳兩人現在雖然分房睡,但之前好幾年的感情也不是假的。要是兒媳離開,兒子肯定也會跟著走。陳父這把年紀,已經有些怕老,也怕和兒子生分。於是問:「你們是不是想另外開一間鋪子?」

  楚雲梨頭也不抬:「沒有,反正什麼都不干,也不缺吃喝,我何必費心賺銀子?至於安繼,以後這鋪子給他,他拿去賣了,應該夠他揮霍一輩子。」

  陳父:「……」

  他突然覺得,不能讓兒媳太舒適,養兒子一輩子就算了,以後還要養孫子?

  想想就窒息!

  之前他只是試探著提,其實讓他一下子把這些年的積蓄拿出來,他壓根捨不得,但看兒媳毫無鬥志,明明能賺錢卻天天要混吃等死,這就不能忍了:「分家,我給你們鋪子和宅子,以後你們是死是活,我都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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