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時候, 就該陳元臨這個兒子上。
陳元臨正在喝湯,不妨小腿被踢,痛得他差點叫出來, 見對面女子一本正經喝湯,心下無奈, 諂媚道:「娘, 您最大度善良, 是天底下最好的婆婆,我跟秀芝嘴上沒說,心裡都記著呢。」
丁氏滿意:「你知道就好。」兒子奉承的話讓她心裡高興,但她也不滿兒媳的沉默,笑道:「安繼一個孩子還是太少了,以後咱們不在,他身邊都沒個幫襯的兄弟。最好啊,你們趁著年輕, 再抓緊生一個。」
聽到生孩子,陳元臨頓時覺得口中的湯都不香了, 放下碗筷:「娘,咱們能有安繼,已經是天大的福氣。可不敢奢求太多。」
被兒子頂回來,丁氏愈發不滿, 見那邊兒媳還是不吭聲, 皺眉道:「你見過那些富貴人家缺孩子嗎?人家怎麼能生呢?」
楚雲梨似笑非笑:「人家大大小小的妾室丫鬟十幾個,當然能生了。」
丁氏:「……」
她想說的就是這個意思,但這話讓兒媳說出來,怎麼都感覺有點怪異。
「你想給元臨納妾,直說就是。」楚雲梨看向對面的男人:「不用這麼麻煩, 只要他答應就行。」
問題就是他不答應!
只看兒子的面色,丁氏就知道兒子不樂意納妾。她就不明白了,十個男人中九個都好色,就像是陳父,她天天在跟前盯著,他還能搞出個丫頭來。偏偏兒子就跟被狐狸精迷住了似的,愣是不看別的女人。
那邊的丁茶兒已經羞澀地恨不能將頭埋到碗裡去,小巧的耳朵緋紅一片。
陳元臨壓根兒不看丁茶兒,語氣不太好:「娘,我說了不納妾。您怎麼還提呢?趕緊將表妹送走,免得讓外人說閒話。」
這是很直白的拒絕。
就算他願意納妾,也不樂意納丁茶兒。
丁茶兒本來羞澀不已,聽到這話頓時煞白了臉,再也坐不住,起身跑了出去。
丁氏惱了:「看你,把人惹惱了吧?」
陳元臨不以為然:「一個遠房表妹而已,偏你拿她當正經親戚,趕緊送回去吧!」
這不客氣的語氣,著實氣著了丁氏。丁茶兒確實不是她親生的侄女,但到底是她本家,是她娘家那邊的人。在娘家人面前,父子二人這般不給面子,著實讓她丟臉。
陳父冷哼一聲:「早叫你少管年輕人的事,弄得里外不是人了吧?」
他放下碗筷,起身出門。
陳父已經走了,要是楚雲梨二人再立刻離開,只怕當即就要把丁氏氣暈了去。
陳父出門後,一眼就看到了在院子裡低聲啜泣的丁茶兒。
女子身形纖細柔弱,哭著身子一抽一抽,格外可憐。陳父緩步上前:「別哭了,你姑母不會說話,你表哥也是個直腸子,別生他們的氣。」
丁茶兒似乎被嚇著了一般,猛然回頭,一雙通紅的兔子眼睛水潤潤的:「姑父,我……你別管我,我站一會兒就好了。」
說著,眼淚又滾了出來。她忙去擦:「我就是難受,我家裡窮,我奶躺在床上好幾年了,家裡所有的銀子都買藥了……我來之前,我娘跟我說,要是不能嫁到城裡拿到大筆嫁妝,就不用回去了,姑母接我來之前,也沒說讓我伺候表哥,只說接我小住。是我娘多想了,但是……我也不敢回去。」
陳父嘆息一聲:「那就住下。我讓你姑姑給你找一門合適的親事。」
聞言,丁茶兒大喜,瞬間破涕為笑:「多謝姑父。」
楚雲梨說是不在意陳元臨納妾,是因為她心裡清楚,他為了保守自己的秘密一定會拒絕。但也不代表她一定就對丁茶兒放心。所以,平時難免多關注一些。
這一看就發現了不對。
比如這時候,這已經是丁茶兒第三次送茶水出來,每一次她都會給陳家父子包括自己送,看似貼心,但每一次遞茶水給陳父時都要溫柔些,笑容也多一些。
之前她還以為丁茶兒這麼勤快地送茶水是為了和陳元臨親近呢,合著是她誤會了,人家似乎更喜歡成熟一些的。
楚雲梨見到的人多,丁茶兒這架勢,分明就是想留在陳家。
「你來做什麼?」
邊上,陳元臨冷淡的聲音響起。
楚雲梨側頭,就看到了趙峻合夫妻二人相攜而來。男子高大,女子纖細嬌小,看起來頗為相配。
「來看看你們,順便買些衣裳。」劉氏說著,已經笑著過來挽住了楚雲梨的手臂:「聽說你們鋪子裡最近的衣裳很好看,你倒是跟我說說,哪些最好?」
劉氏大方,並不和那些斤斤計較的婦人一般,在楚雲梨的介紹下,一揮手就選了三套,笑道:「我照顧了你的生意,你也得幫我的忙。」
楚雲梨笑著問:「那得看是什麼忙。」
劉氏一副財大氣粗的架勢:「陪我喝茶,我請客。」
「這種忙,什麼時候來我都願意幫。」楚雲梨跟著她一起出門,那邊的趙峻合已經拉著面色不太好的陳元臨也出來了。
一行四人,直接去了茶樓。
劉氏似乎有話要說,拉著楚雲梨到了樓上包間。
楚雲梨吃著點心耐心等她開口。
果然,沒多久劉氏就湊了過來:「我們家峻合受傷的事你知道吧?」
楚雲梨:「……」這個可不好答,誰知道趙峻合回去怎麼解釋的?
劉氏沒注意她神情,繼續道:「他說剛好遇上你們夫妻,還是你們送他去看大夫的。」
「是有這麼一回事。」楚雲梨好奇:「怎麼了?」
「他……大夫說他……」劉氏暗示性地眨眨眼:「大夫說的時候,你聽到了嗎?」
楚雲梨無語。
她是說聽到了呢,還是該說沒聽到呢?
人家是夫妻,聽到什麼都不要緊。自己一個外人,這種事情哪裡好承認?
就像是陳元臨生不出孩子,他也不會滿大街宣揚去啊。想到此,楚雲梨果斷搖頭:「當時我雖然在,但我看邊上大夫給孩子把脈,沒注意聽。」又興致勃勃道:「你說幾個月的孩子那麼大點兒,怎麼能把出脈來?」
劉氏很不自在,她會說這些,是真以為陳元臨夫妻知道這些事才開口的。壓根沒注意她說了什麼,自顧自繼續道:「你說他怎麼就那麼倒霉?」
「這人走在路上,也不能保證一定不摔。」楚雲梨一本正經:「摔傷了嘛,只要命還在,總能養好的。」
兩人沒說多久,就下了樓。
底下兩人面色都不太好。可見在二人未下樓之前,應該談了些不愉快的事。
出了茶樓,各回各家。
一路上,陳元臨拉著個臉不吭聲。
楚雲梨沒有貼人冷臉的愛好,也不說話。兩人沉默著走了許久,眼看就要到自家鋪子了,陳元臨才出聲:「他太不要臉。居然說他的傷是被你踢的,他給瞞下了,對我們有恩。」
那傷確實是楚雲梨踢出來的沒錯。但踢他可不是為結仇,而是報仇。
楚雲梨沉吟了下,問:「他怕咱們暴露他的事?」
陳元臨冷哼一聲:「他那些骯髒的事,我才懶得說。」眼看走到鋪子面前了,他拉著楚雲梨轉身,往鋪子的反方向走,低聲道:「你說,我們離開府城怎麼樣?」
不怎麼樣!
這是周圍最大的府城,無論去哪兒,都沒有這裡舒適。楚雲梨當即問:「你在想什麼?」
陳元臨皺眉:「你說,趙峻合那混帳真能保守秘密嗎?萬一他胡說八道,你和孩子怎麼辦?」
「他說孩子是他的,就是他的了嗎?」楚雲梨冷哼一聲:「這是我兒子,誰敢亂說?」
陳元臨眼睛一亮。囑咐道:「反正你們之間來往不多,你不要和他說話。以後就是有人說安繼是他兒子,也沒人信。」
這也是個辦法。
不過,陳元臨之前可沒這些想法,也就是說,今日見面,趙峻合應該還說了別的。或者,又威脅他了,然後他才怕事情敗露。
她篤定道:「他威脅你!」
陳元臨默然,半晌才道:「是,他說想聽我的秘密,要不然就把事情說出去。荷花巷的那母子三人,被嫂子知道了。」
那裡威脅不到他,也就算不得是秘密了。
楚雲梨微微蹙眉:「不用管他。你越是怕,他越是拿這個威脅你。」
陳元臨深以為然。但有些事,不是說不怕就能真的不怕的:「咱們還是離開吧。」
「我不走。」楚雲梨轉身回鋪子:「要走也是別人走。」
陳元臨追了上去,還想勸幾句。結果剛一進門,就聽到丁氏在後院哭天搶地,好像還在咒罵,孩子也在哭。
楚雲梨加快腳步,一進後院兒就看到丁氏要撲過去打那邊一臉蒼白的丁茶兒,口中還有「狐狸精」「下賤」之類的話。
陳父正抱著她不讓她打,丁氏力氣大,非要奔過去。
一陣雞飛狗跳。楚雲梨沒搭理他們,直接循著孩子的哭聲到了廚房。
廚娘正抱著哄,額頭上都急出了汗,看到楚雲梨進來,大鬆一口氣:「外頭吵鬧,孩子被嚇著了。」
楚雲梨接過孩子,隨口問道:「為了什麼?」
廚娘壓低聲音:「老爺要納妾呢。」
楚雲梨:「……」她出去不就一個時辰麼,錯過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