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人都不是傻子。
這裡面的彎彎繞, 可能就只有周興心不懂。她有些莫名地看了一眼李香雨,低下了頭。
陳夫人也不知看沒看出來, 聽到兩個女兒被苛待, 頓時惱怒不已:「這種人咱們家沒必要再來往。婉華,你住在村里,離他們遠些。反正他們也沒有養過你。」
又看向李香雨:「至於你, 以後別再回村了,反正那兒也沒有你的親人。若是李家人上門找你, 讓門房攔住就行。」
聞言, 李香雨有些急了:「他們到底養我一場, 若不是他們, 我興許已經沒了。娘, 我還是想偶爾回去看看他們。」
「此時不必再提。」陳夫人冷了臉:「我沒追究他們苛待你們姐妹,就已經是看在這份養恩上。要是再要糾纏, 休怪我不客氣。」
楚雲梨也沒想到她不過多一句話,陳家就惱了李家。
或許, 陳夫人本來就惱恨李家接走李香雨,要不然, 就像是李香雨自己說的, 要不是李家,她已經死了。
不是哪位的夫人都喜歡外室女的。
這大抵是遷怒上了李家。
李香雨抿了抿唇,不敢再勸。
那邊陳夫人已經恢復了臉上的笑容:「婉華她娘,以後你們家要是有個頭疼腦熱的,就去常家醫館, 那以後也是我們家親戚,說起來,那常家少東家還是婉華的妹夫呢。肯定不會收你們高價的,也不會被誆騙。」
提及此事,李香雨羞澀地低下了頭。
聽到常家,周興心又抬眼,看了看母親,到底沒說話。突然覺得,這陳家滿室讓人羨慕的富貴,也沒那麼好。
陳婉華倒是面色如常:「娘,天色不早。我們還要回村,路途遙遠,這就要告辭了。」
陳夫人滿是不舍:「怎麼這麼快?以後你可要多回來看我。」
母女二人和陳婉華緩步出門,陳夫人只讓丫鬟送,並沒有親自送出來。
到了前院,周興華已經等著了。
一家人沒說話,出門上了馬車後,周興心拍拍胸口:「我感覺好緊張,話都不敢說。」
「那倒不至於。」陳婉華失笑:「咱們不是陳家人,說錯話也不會如何。最多就是不和咱們來往。其實,真不來往也挺好的。」就算陳夫人言笑晏晏,也看得出來她對自己的心不在焉。
陳婉華嫁入周家已經半個月,習慣了單純的日子,如果讓她自己選,她是真不想回陳家的。不過,陳家對她有養恩,這門兒親戚可踹不開。
出了縣城,眾人都漸漸放鬆下來。周興心好奇問:「娘,為何方才你不說咱們聽到的那事?」
「為什麼要說?」楚雲梨反問:「陳家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有句話叫家醜不可外揚,咱們是好心,陳家可不一定高興咱們知道這些事。」
陳婉華好奇:「什麼事?」
未婚先孕無媒苟合之類的事,周興心不好意思說。楚雲梨簡略說了,末了道:「這種事情,沒頭沒尾的,我們又不認識他到底是不是李香雨未婚夫,這種話怎麼好說?」
陳婉華越聽越驚訝,聽完了後,好半晌才回神:「竟然未婚先孕,還想在成親之前就把人接進門?」
她只感慨了一句,就不再說了。
反正那常家如今與她無關,外頭架馬車的,才是她的良人。
回到村里時,天色漸晚。
今日有些累,一家人早早就睡下了。
翌日早上,天蒙蒙亮,楚雲梨剛起身,就聽到外頭有人敲門。
打開門看到是張氏,楚雲梨頗意外:「你有事?」
張氏探頭看了看院子裡:「昨天你們進城,是不是去陳家了?有沒有看到香雨?」
聽到她問這話,楚雲梨立刻笑了:「去了,也看到了。」
張氏有些急切:「她好不好?正月要不要回來?」
楚雲梨搖搖頭:「好倒是好,怕是回不來。」
聞言,張氏訝然問:「回不來?出什麼事了?」
楚雲梨就將昨天和陳夫人的談話說了,末了,對著有些呆滯的張氏道:「我只說因為你苛待婉華,和你關係不好。陳夫人就問你們是不是也苛待香雨了,香雨默認。陳夫人就惱了,說以後都不讓她回來,也不讓婉華和你們家來往。」
張氏頹然後退一步,一手養大的女兒這樣絕情,她很是接受不了:「怎麼可能?我是真把她當女兒看的,她怎麼能說這種話?我哪裡苛待她了?」
她扶住門框:「不行,我要親自問問她!」
楚雲梨揚聲道:「你去了也白去,昨天陳夫人說了,要是李家人去拜訪,直接讓門房攔住。」
張氏腳下一頓:「真的?」
楚雲梨嗤笑一聲:「你愛信不信,我騙你有什麼好處?」
這樣篤定,張氏的心直直往下沉,忍不住道:「你隨便糊弄一句就行了,為何偏要說和我們家關係不好?還說我們苛待婉華?」
楚雲梨理直氣壯:「你們苛待婉華是事實啊!只許你們做,我還不能說了?陳夫人真正惱的是你們苛待了陳家女兒……苛待婉華在前,香雨沒回答你們到底有沒有苛待,陳夫人可不就誤會了麼。」
張氏覺得自己很冤:「我也不是那種喜歡苛待姑娘的人,我那樣對婉華,明明是……」
她不說,楚雲梨替她接話:「香雨的意思麼?」
張氏默然。
大早上的,寒風刺骨。楚雲梨可不想站在門口吹冷風:「你還有沒有事,沒事我回去睡了。」
張氏:「……這都什麼時辰了,你還要睡嗎?」
楚雲梨反問:「這麼冷,不睡做什麼?」
張氏驚訝:「你們家不做早飯?」
楚雲梨打了個哈欠:「做啊!我們早飯晚,等小草睡好了起來做!」
張氏面色一言難盡,「你居然敢讓小草做飯?你們家的碗沒碎麼?」
「我們家的碗經摔。」楚雲梨抬手關上門。
張氏:「……」我信你個鬼!
之前她就懷疑主僕兩人跟她裝傻,到了此時,她確定小草就是不想幹活才把她的碗摔了的。看著關上的門板,氣得胸口起伏,奈何如今主僕倆都已經是別人家的人,她想要罵都不行。
再說,現在最要緊的是香雨那邊,要是不來往,她娘家嫂子的藥怎麼辦?
是的,張氏來找周家問起李香雨,就是想要她正月回來好幫著抓幾副藥。
才說有一個做大夫的女婿呢,這就斷交了。
楚雲梨當真回去睡了回籠覺,天色大亮了才起,到了正月中,天氣暖和,村裡的各家又忙著春耕。
忙了一個多月,才把種子下了地,總算能喘口氣了。
這個時候,陳家那邊有請帖送來,說李香雨三月下旬出嫁,讓陳婉華回去給妹妹添妝。陳夫人的意思,還想讓她送嫁去常家,以後和常家也走動起來。
這就是施恩了。
周家借著陳家搭上醫館,可不就得記這份情麼。
捏著帖子,陳婉華有些糾結。
周興華勸慰道:「要是不想去,咱們就不去。」
陳婉華白他一眼:「陳夫人吩咐了我要是不去,人家會說我白眼狼,以後我們的孩子怎麼辦?」
看到村里人沒日沒夜地春耕,陳婉華覺得太苦,她自己不想干,也不想讓以後自己的孩子去種地。最近夫妻二人商量著搬去縣城中做個小生意。
既然要去縣城,還要做生意,就不得不在意名聲了。
「去一趟也沒什麼。」陳婉華翻著帖子:「指不定誰添堵呢。」
周興華假裝沒聽見。
之前他和李香雨確實好過,每每提及,陳婉華就醋得不行,因為這個,他被掐了好幾次,可不敢再吭聲。
到了日子,剛好村里也有喜事,周興華得留下幫忙。於是,楚雲梨駕著馬車送她去。上一次周興心聽了說書後意猶未盡,還想再去一次,於是也跟著了。
在楚雲梨看來,她應該是對那茶樓的點心意猶未盡才對。
將陳婉華送到,母女二人又去了茶樓,聽了半天說書,然後去常家院子接人。
算著時辰,應該是快要散筵席的時候,院子裡面卻一片鬧哄哄。
並且,常家大門外圍了不少人。
這是……出事了呀!
託了邊上一個擺攤的大爺看好馬車,母女二人擠了進去。
只見一身大紅嫁衣的李香雨已然掀了蓋頭,妝容精緻的臉上滿是怒氣,氣得眼圈通紅:「你們家太過分了,怎麼能還沒娶妻就有妾?這妾室還有身孕,這也罷了。今日我大喜之日,她還跑到我面前耀武揚威?」
她狠狠將蓋頭一扔:「陳家不容你們如此欺辱!」
就見同樣一身喜服的常痊站在一旁,抱臂閒閒道:「你只是個外室女,當自己是正經嫡女呢,愛嫁不嫁!」
眾目睽睽之下這樣難堪,李香雨的眼淚當即就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