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生明沒有大叫, 但面上毫無血色,痛得嘴唇顫抖不止。
並且, 那聲「咔嚓」在場幾人都沒錯聽, 看楚雲梨順腳就踩了,且下腳這麼狠,胡渺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她還心悅羅生明的話來。
既然她不是心悅, 為何要帶他走?
羅生明說出這話,就被踩了一腳……很明顯, 他應該是胡說的。
為何要胡說呢?
胡渺只是養得嬌, 又不是蠢。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頓時, 她看著地上人的面色就有些一言難盡。
「你為何要這麼做?」
羅生明痛得面色發白:「我……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我不想和你分開, 我想兩個孩子,我也想你……」
「噗嗤!」
兩人同時看向楚雲梨。
羅生明正在表明心跡, 胡渺正有些觸動就被打斷,頓時不滿:「你笑什麼?」
羅生明也不滿, 看著楚雲梨似笑非笑的臉,他心裡頓生不好的預感。
楚雲梨伸手一指地上的人:「我笑他胡說呀!」
「我沒有胡說!」羅生明捂著受傷的肩膀, 立即道:「我和渺渺十年感情, 你壓根就不明白。你這是嫉妒!」
「嫉妒?」楚雲梨笑容更深,看向胡渺:「看他面青唇白,一看就在病中。並且,舌苔發白,頭冒虛汗, 渾身發軟,這是餓狠了的症狀。胡姑娘,聽說你爹把你安排伺候羅家的人叫了回來,他走的時候給銀子給羅家了嗎?又給羅家備了多少米糧?還有,羅家母子身上都有傷,又給他們備了多少藥?」
胡渺怔了下,這些她沒問,壓根兒不知道。明白楚雲梨話中的意思後,她再次看向地上的人:「你是來問我拿銀子的?」
羅生明:「……」我是說是呢?還是說不是呢?
胡渺是個單純的人,且她自小過得優渥,衣食住行從不用自己操心,更沒有擔憂過米糧錢財的問題。他若說不是,胡渺一定會信他表的心跡,但今日也不會給他銀子。若是不給銀子,他們吃什麼?
可要說是……剛才他說的那番話就有目的,心意顯得特別假,這可不好。
他還在糾結,楚雲梨已經道:「看,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這有什麼好糾結的?」
既然是糾結,就證明他真的是來拿銀子的。
一瞬間,胡渺滿心失望。
她喜歡羅生明說那些話沒錯,但如果他說的話是為了利益,就顯得他的這份心意太不單純。胡渺本來還有些擔憂他的肩膀的傷,這會兒也不想管了。抬步就要走。
羅生明急了,他跑了三天,家中還等米下鍋,怎麼能讓她走?
再說,他身上還有舊傷得買藥養著,肩膀上的骨頭也可能被踩壞了,又得請大夫治傷,齊巧娘那個女人冷心冷肺指望不上。真的就只能靠胡渺了。
想到此,他忙道:「渺渺,我說的都是真的。但是我如今受了傷,我娘也還在病中,我賺不了銀子,你能不能先借一些給我?」
楚雲梨又笑:「我看你是來拿好話換銀子的,畢竟胡姑娘喜歡聽你哄她,聽得高興了,給你一些銀子也很正常。就跟茶樓的說書先生一樣,聽得高興了不一樣給賞麼?」
胡渺:「……」好像有道理,又好像哪兒不對的樣子。
羅生明則滿心怒火,拿他跟說書先生作比,這女人把他當什麼了?
說書先生說的故事不好聽客人可以換一個。他和胡渺十年感情,這壓根就不是一回事。
「胡姑娘,你要是聽得高興,就給他一些賞銀。要不然,他可是不願意離開的哦。」楚雲梨不知道羅生明心裡已經恨上她了,還在繼續:「我猜他家中已經沒米下鍋,就等著你接濟呢。」
「我跟她之間的事,跟你有什麼關係?」羅生明忍無可忍:「你趕緊滾!」
「哎呦,我在幫你啊!」楚雲梨一本正經:「這是你說的呀,剛才胡姑娘都聽見了的。我這不是在幫你勸胡姑娘給銀子嗎?還是你手頭寬裕,不要銀子?」
羅生明:「……」
楚雲梨繼續追問:「你要不要銀子呢?」
羅生明心裡恨得咬牙切齒,看向胡渺,溫柔道:「渺渺,借些銀子給我養傷,等我以後能賺錢了,我肯定還給你。」
見胡渺沒動靜,羅生明低聲道:「我這肩膀上的骨頭應該是碎了,這還是右手。若是養不好,以後我拿不了劍,就變成廢人了。渺渺,我知道你對我失望,但你也不想我變成廢人,對不對?」
這倒是真的。胡渺對他滿心失望,但也沒到恨的地步,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變成廢人。
想到此,胡渺看向不遠處的丫鬟:「拿些銀子來。」
楚雲梨:「……」攔不住!
她笑著靠近胡渺,低聲道:「我給你出個主意。你要是想他乖,就找人給他買藥,別讓銀子過他的手。你想聽好話了,就把人撤走,他自然就會來找你了!」
胡渺:「……」好像又有哪裡不對。
她幫忙明明是一腔情意,怎麼到了這女人口中,就成了她喜歡聽好話呢?
羅生明不知道兩人在嘀咕什麼,但肯定對他沒好處就是。立即道:「齊巧娘,夫妻一場,你別做得太絕!」
這邊胡渺雖然覺得她的話有道理,但也沒忘了這女人前兩天剛揍自己一頓,當然不讓她如意。見她不想自己給銀子,她偏給。
接過丫鬟手中的荷包,塞到羅生明手中:「先治傷,爹不讓我跟你來往,以後你沒事別來。要是爹不給我銀子花,我們倆都完了。」
說完,自覺已經在門口耽擱了太久,飛快進了門。
捏著手中的荷包,羅生明舒一口氣,無論如何,總歸是不用餓肚子了,至於以後,來日方長。
胡家的大門關上,楚雲梨彎腰看著地上的人。
羅生明頓時警覺:「你要做什麼?」
楚雲梨看著他手中的荷包,揚眉笑道:「我突然想起來這麼多年,你都沒養過妻女,雖然如意改了姓,但她也是你女兒呀!我們母女辛辛苦苦給羅家幹活多年,你是不是應該給我們一些補償?」
聽到這話,羅生明下意識捏緊手中的荷包。
卻還是不如她快,只一眨眼,荷包已經到了她手中。
羅生明有些惱:「齊巧娘,你當街搶人,可是會入罪的!每個衙門都有一流高手坐鎮,要是不想入獄,就把荷包還給我!」
「我辛苦幹那麼多年,拿你這點銀子不過分吧?」楚雲梨一本正經:「衙門也是講道理的!」
說完,她拿著荷包緩步離開,又回身道:「你放心,這銀子我不花。我拿去給外面的那些窮人熬驅寒湯。我這也算是……劫富濟貧了!」
羅生明:「……」神他麼劫富濟貧!
他自己都要餓死了好麼!
胡家的大門已關,羅生明不覺得自己能敲開。或者是敲開後不挨打就能再次拿到銀子。
這荷包不能被她拿走!
想到此,他忍著疼痛翻身而起,伸手就抓向她的肩背。
察覺到身後勁風襲來,楚雲梨側身一避,一腳把人踢飛出去。
羅生明再次重重摔在地上,只覺得渾身哪兒哪兒都疼,眼前發黑,胸口一堵,口中已經泛起了血腥味。搶又搶不回來,他心裡都有點兒絕望了,崩潰大喊:「齊巧娘,你太欺負人了。」
欺負人?
楚雲梨笑著搖搖頭:「你們羅家才叫欺負人,娶我進門給你照顧侄子,奉養母親,幹活供養你學武,就許你們欺負我,不許我還手嗎?」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
羅生明眼角流出了淚,不知是捨不得銀子還是痛的。
荷包足足十斤兩散碎銀子,實在算不上多。但對於羅家來說堪稱及時雨。
及時雨沒能接上,天色已晚,羅生明強撐著去後門敲門無果後,才拖著一身傷回院子。
他的傷很重,等回到院子已經是半夜,彼時祖孫兩人還沒睡,借著月色在院子裡等他。
看到他跌跌撞撞回來,丁氏大驚,忙上前扶人:「生明,那胡家這麼狠嗎?不給銀子就算了,怎麼能打人呢?」
羅生明嘆氣:「給了!」
不待祖孫二人大喜,他又道:「被齊巧娘那個女人搶走了!」
丁氏:「……」
「當街搶人,咱們去告官吧!」
羅生明心裡清楚,就算告官,齊巧娘那番話也站得住腳。再加上有楊家幫忙,要回銀子幾乎不可能。
告也是白告,他不想做無用功的事,還是得想別的辦法。
他眼神一轉,看向屋檐下沉默的羅谷滿:「不如,給谷滿找份工?只包吃,他就能填飽肚子。」
羅谷滿沉著臉:「我不干!我爹留下的好處被你得了,你不說報答我。反正要我幹活供養你,你做夢!」
羅生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