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被涼水潑醒。
一眼看到的就是五歲的小孫子被死死摁在地上, 身邊已經有婆子高高揚起了板子。
看見面前的情形,她恨不得再次暈過去。偏上首老爺穩重的聲音陰森森問, 「你還不招嗎?」
婆子趴伏在地, 「奴婢招!是……」她看了一圈面前的袁家眾人,眼神尤其在張慧筎身上落了下,道, 「是夫人,夫人指使奴婢做的!」
容飄面色一白。
楚雲梨尤其注意張慧筎, 見她聽完後緊繃的肩膀都微微放鬆。
眾人的視線都落到了容飄身上, 她也急了, 卻咬著唇一言不發。
袁理宗皺眉, 看了看身邊的容飄, 揮手道,「給我打!」
一板子下去, 五歲孩子的慘叫聲瞬間響起。聽得人心都顫了顫。
見狀,楚雲梨有些意外, 她沒想到袁理宗這樣信任容飄。
在場的其他人也很意外,胡氏嫉妒得眼圈都紅了, 「你就這麼相信這個賤人?」
袁意彬也道, 「爹,她唯一的孫子都這樣了,想來這惡婦說的話應該是真的。」
容飄揪著帕子 ,眼淚撲簌簌往下掉,「我沒有!母親不喜我已經不是一天兩天, 我又何必……」
胡氏白眼一翻,她最見不得容飄這幅哭哭啼啼的模樣,嗤笑道,「那可不一定,興許是你如今掌家了,再不想忍耐了呢。」
袁理宗負手而立,整個人都冷冽無比,「再打!」
邊上的中年夫妻不停磕頭求饒,那邊的婆子眼睛充血,「不!老爺……我已經招了呀!您想讓奴婢指認誰,奴婢指認就是!我那孫子太小,經不起這頓板子啊……求老爺饒命。」
她竟然死不鬆口。
一直哭著的容飄也覺得棘手起來。
要是這家人被打死了還一口咬定是她,那就真的說不清楚了。
與此同時,張慧筎更加放鬆。
恰在此時,屋中給老太太診治的大夫出來了,袁理宗忙問,「病情如何?」
大夫有些疲憊,「老太太吃的東西劇毒無比,好在吐得快也吐得乾淨,否則會立即斃命。如今雖然暫時沒有性命之憂,卻也最多只幾個月……」
袁理宗身子晃了晃,「勞煩大夫了!」
邊上立即有人跟著大夫去拿藥,袁理宗緩緩轉身,看向地上的婆子,冷笑道,「把他們一家,全部杖斃!」
正在哭求的中年夫妻哭聲一頓,地上的婆子滿臉不可置信。反應過來後,立即重新開始哭求,哭聲中滿滿都是絕望。
婆子已經半身鮮血,下半身血肉模糊,卻還是不想放棄往袁理宗這邊爬,「老爺,求您……饒命!」
袁理宗一腳把人踢翻,「你收下好處對我娘下毒的時候,就該想到此刻!」
他一拂袖,「全部杖斃丟出去,不必來稟告了。」
容飄小聲問,「那幕後主使……」
袁理宗聲音沉冷,「城中賣毒物的就那幾家,我就不信找不出來。膽敢對我母親動手,無論是誰都得償命!」
地上的婆子明白,要是袁理宗離開,他們一家就真的會被杖斃。看到已經挨了板子的兒子兒媳和孫子孫女,可是心裡悔恨交加,忙不迭大喊,「老爺,奴婢願意招認,求您放過奴婢一家!」
袁理宗頭也不回,「晚了!」
婆子眼中一片絕望,卻也不想放棄,「是顧夫人,顧夫人給了奴婢三百兩銀票,讓奴婢把藥粉撒在少夫人帶來的點心上……奴婢之前不知道那是毒物呀!奴婢悔呀!」
板子落在肉上沉悶的聲音中,婆子瞪大眼睛,看著袁理宗離開的方向眼神暗淡下去。
張慧筎面色煞白,「她胡說八道!」
容飄鬆了一口氣。
胡氏臉色很不好看,死死瞪著兒媳婦。
袁理宗頓住腳步,「把他們一家人丟出去。能夠活下來,就是他們的運氣。」
到底還是改了口!
給了兩個孩子行刑的婆子下意識鬆了手的。一家人出去後只要找大夫治傷,應該都不會死。
楚雲梨吐出一口氣。
容飄看向張慧筎,伸手一指那邊活活被打死的婆子,問,「你怕不怕?」
到底是小姑娘,還是第一回看到這樣血腥的場面,張慧筎手指顫抖,聲音也發顫,「不關我的事。」
「明白,都是你娘的意思嘛。」容飄搖搖頭,「母親對你們多好。可你們恩將仇報,你還是人嗎?」
聽著這些,胡氏不滿了,張慧筎是她兒媳婦,就算要教訓那也是她的事。或者說,別人也可以教訓,但是容飄不行,她上前一步,「你算什麼?輪得到你指責她?」
容飄毫不退讓,「你選的兒媳婦要毒死你呀!你還護著她!也罷,關我屁事!」
她也轉身走了。
袁理宗進屋看過老太太和再次出來時,吩咐道,「把少夫人帶去佛堂禁足,一切等我查過再說。」
張慧筎面如死灰,「不是我……」
話音未落,一個巴掌拍了過來,隨即臉上一痛,抬眼就對上袁意彬冷冰冰的目光,「你居然敢對祖母動手,我要休了你!」
聞言,張慧筎如遭雷擊,耳朵嗡嗡響,眼淚不知不覺落了滿臉,字字泣血,「不!你不能這麼對我!」
袁意彬眼神里滿滿都是厭惡,「本來我就不想娶你。要不是祖母,你一個父不詳的女人如何能在袁家住這幾年?又何德何能能夠做袁家少夫人?祖母對你們母女恩重如山,可你是怎麼對她的?」
父不祥?
屋檐下的容飄好奇地看了過來。胡氏如炸了毛的貓一般,「父不祥?那不就是奸生女?難怪張家不聞不問,意彬,要是你還認我這個母親,現在就給我休了她!」
袁意彬點點頭,邊上立刻有人奉上筆墨紙硯,只見他刷刷幾筆寫就休書,丟到張慧筎臉上,「從今往後,我們再不相干!」
張慧筎會嫁給他,是看中他袁家少爺的身份,也是對他有情。先前還沒定下婚姻她就期待著嫁給他,可等她真的嫁給他之後,一天好日子都沒過,每天都被胡氏那個女人為難。看到休書,她恨急了,「你娶我就是為了給你娘出氣的,你個混帳如此踐踏我的真心,就該不得好死!」
「真心?」袁意彬語氣嘲諷,「那玩意兒你有嗎?你對我一片真心,所以對我娘和祖母下毒?如此看來,我寧願你對我沒有真心!」
張慧筎一把把撕著休書,崩潰大喊,「你有真心嗎?你口口聲聲心悅柳月荷,可你連她送給你的書信和扇套都能弄丟,你也沒那玩意兒,輪得到你嫌棄我?這休書我不認,我就是死,也是你袁家的人!」
夫妻翻臉,好大一齣戲。
楚雲梨本來站在一旁興致勃勃看戲,沒想到這戲看著看著就扯到了自己,頓時揚眉,「什麼書信?」
休書一出,張慧筎被打擊狠了,看什麼都不順眼。聞言質問,「你敢說沒有和他暗中來往?」
「沒有!」楚雲梨兩個字乾脆利落,見張慧筎還要說話,率先道,「你別張口就來污衊我名聲,要是你再胡說又拿不出證據,我撕了你的嘴!」
證據早就燒成了一盆灰,再找也找不出來了。
張慧筎張了張口,看著她冷淡的眉眼,突然就想起當初她甩自己的那一巴掌,不敢再嘴硬,轉而開始嚎啕大哭,「都說是我下毒,容不得我辯解。沒有這樣欺負人的……」
袁理宗吩咐道,「把她帶到偏院去!」
婆子上前,把張慧筎拉走。
她一走,院子裡頓時安靜下來。
胡氏皺著眉,「我還以為她是張家女兒。既然不是,休書還是要給一封的。早些給意彬則一門良配!」
又想到老太太命不久矣,要是她死了,兒子想要娶妻還得等上三年,頓時覺得休妻之事迫在眉睫,「儘快找了顧氏來,把事情說清楚。」
「等母親醒了再說吧。」袁理宗揉揉眉心,「今天是我生辰,四十年前母親九死一生生下了我,沒想到四十年後的今天她還要遭這份罪,是我不孝,沒有管好後宅。」
聽到這話,容飄忙道,「不關你的事,是我不好。」
袁理宗擺擺手,「你們先回去吧。」
這裡的外人也就楚雲梨和胡氏,兩人一起出門,一路上都挺沉默,到了門口,看到等在那裡的祁楓,楚雲梨臉上綻開一抹笑容臉上綻開一抹燦爛的笑容,正想迎上去,突然聽胡氏問,「你真的給意彬寫了十八封信?」
楚雲梨似笑非笑,「你可是有個孝順兒子,他這是四處找人給你出氣呢。」
胡氏啞然。
第二日一早,楚雲梨剛剛起身,甘草就來稟告,「袁家那邊一大早就傳來消息,少夫人死了!」
不過一晚上而已,張慧筎就死了?
她年紀輕輕的,好不容易得償所願,又和母親相依為命多年。該是不可能自盡的。
她這一死,顧氏還不知道要怎麼發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