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氏也滿臉不安, 尤其看到那邊孩子他爹一副要打人的架勢,心裡也害怕起來。
她們倆都以為這小姑子語氣篤定說不再嫁後, 至少會在家住上好幾年。要是一直不改主意, 興許會住上一輩子,誰知道她說走就走,比再嫁還突然。早知道她可能會搬出去, 她們也不會說那些話了。
羅氏也勸,「妹妹, 獨自一個人住著危險, 我們家人多, 住著熱鬧, 挺兒還能幫著看絢兒, 他也有玩伴,還是留下吧。」
「那邊房子已經定下, 我先租了半年,租金都給了。」楚雲梨定下來的事情, 就沒人能夠改變。
再說了,兩個嫂子這會兒盛情相邀, 一是歉疚, 看得出來她們從未想過她會主動搬出去。二是害怕,她們倆先前夾槍帶棒對待小姑子,要是讓自家男人知道了,還不知道怎麼收場呢?
陸家老兩口不知何時出現在屋檐下,長長嘆了一聲, 陸母問道,「院子多大呀?」
楚雲梨溫和道,「兩間屋的獨門小院,就在后街。」
「那我和你爹過去陪你住一段時間。」陸母提議,看向邊上的人,「他爹,可以麼?」
陸父點頭,「行,一會兒你去收拾行李。」
兄弟二人:「……」
怎么爹娘也要搬走了?
妯娌兩人嚇壞了,她們長這麼大,就沒聽說過有兩個兒子的老人跑去跟著和離的閨女住的事。齊氏忙上前,「娘,你們怎麼能搬?」
陸母擺擺手,「你妹妹獨自帶著個孩子住獨門小院,我覺得挺危險。我和你爹住過去會比較好。」
這也是事實。
蠻城城中「燒殺搶掠」前兩字沒有,後兩字兒還是常見的。
尤其陸秋娘長相隨了母親,貌美溫順,很容易被人欺負。
羅氏欲言又止,拉了一把齊氏,「孝順孝順,不止孝還得順,咱們順了爹娘的意思就好了。」
這話出來,被陸二哥瞪了一眼。
兄弟兩人覺得此事不妥,但是,妹妹獨居危險,爹娘搬過去住也能多少照顧一些是事實。
這便不好攔著了。
至少,寡居的婦人和帶著爹娘同住的婦人,落在外人眼中,前者容易生出桃色流言,後者外人就會收斂許多,口下留情。
翌日早上,陸家雙親就和楚雲梨一起搬到了后街。
這邊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住起來也很舒適。陸秋娘想要和雙親多相處,但從長久來看,留著他們並不好。
還是趕緊賺銀子買房子,那之後陸家夫妻二人就不好意思跟著女兒住了。
租的房子想要安頓下來,還缺許多東西。鍋碗瓢盆之類都得重新置辦。楚雲梨去街上採買,陸母非要跟著,買好了東西之後,陸母直接掏出了銀子。
楚雲梨率先一步付了。
陸母:「……」
「我這裡有,我幫你付!」
「我有銀子。」楚雲梨壓低聲音,「李家想要我走,我豈能隨便放過他?您放心,走的時候,我是要了許多銀子的。」
「那你也不能亂花。」出了鋪子,陸母喋喋不休,「日子還長,都花完了以後怎麼辦?不是我說你,你這個吃飯的碗,沒必要買白瓷,就土碗就行了……」
楚雲梨含笑聽著,不以為意。
看吧,要是需要陸家幫襯,她連白瓷碗都沒得吃。再說,陸家兩個嫂子現在說不得就認為雙親搬出來就是為了補貼她,心裡還不知道怎麼難受呢。
要李家銀子果然是明智之舉!
買都買了,隨便她怎麼念叨了。
縣城中有鋪子的人家,如陸家,都是住在鋪子後面。后街這邊住的人,大半都得出去幹活,所以,白日的后街基本是沒什麼人在外轉悠的。
剛到自家院子門口,就見那裡等著個人,正是李朝文!
陸母看到他,推了一把女兒,拿著東西率先進了門。
她心底里,還是想要女兒女婿和好。
老話說夫妻是原配的好,兩人之間還有絢兒,女子獨自一人帶著孩子過日子,說起來簡單,其實很難。若是再嫁,女子本身過得好不好不一定,孩子就是個拖油瓶,帶進夫家後,過不好是一定的。
這個世上,總不會有人比孩子親爹和親祖父母待他更好。
陸母的想法楚雲梨也猜得到,但是,陸秋娘對李家傷透了心,無論如何也不會回去的。
李朝文上下打量她,見她一切如常,面上不止沒憔悴不堪,甚至還帶著譏誚的笑意,有些憤憤,「你搬出來住了?」
「你管得著嗎?」楚雲梨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不是早就找好了下家,怎麼最近沒反應?」
她看著面前的人,半個月過去,他額角處還有些青紫,「不會是人家姑娘不要你了吧?」
李朝文今日過來,是聽說她租了院子搬出來住,特意過來看看孩子,也是想要看看她被陸家趕出來後有多無助。
說到底,楚雲梨乾脆利落地答應和離,還是傷著他自尊了。
再沒想到她毫無悔意,還這樣譏諷於他。李朝文哪裡忍得住,「讓你失望,今日我特意過來,就是為了告訴你,過兩天李家就會去朱家提親。」他有些得意,「就是蠻城守將朱將軍的侄女,將軍府出身……等我們成了親,朱將軍會讓我進軍營,以後入城中巡查隊……」
這些事情陸秋娘上輩子就知道了。說是出身將軍府,其實就是朱將軍庶弟的庶女,還沒分家,勉強算得上出身將軍府而已。要不然,哪兒輪得著他?
楚雲梨一點不意外,「這樣啊,也難怪你要拋棄妻子了。」
拋棄妻子可不是什麼好名聲,李朝文面上一怒,靠近了些,壓低聲音狠狠道,「對外別亂說話。要是我過的好了,看在絢兒的份上,我也會多照顧你。」他聲音越來越柔,「其實我還是很喜歡你的,要是你不再嫁,以後我得空,會來看看你們母子……」
「看看」兩個字,說得意味深長!
很明顯不是單純的看……別說楚雲梨,就是陸秋娘都不答應。從正室做成外室,得多傻的腦子才做得出來?
「我跟你夫妻三年,何時喝醉過會打人?之所以會那般,都是為了我們的以後。」李朝文聲音越說越低,靠得也越來越近,「秋娘,咱們……」
咱們個屁!
楚雲梨抬腳就踢了過去,剛好踢到他某處,頓時他身子就佝僂起來,捂著那地方,瞪著楚雲梨的眼睛都成了血紅。
楚雲梨:「……」我不是故意的!
踢人是故意的,本來只想踢他肚子,誰知道他上前一步,腳還沒抬起來,可不就剛好……他都沒叫,不知道是不是痛得叫不出來,還是怕被人聽見動靜。
說起人,楚雲梨察覺到什麼,回頭一瞧,剛好看到身後不遠處站著個著長衫的讀書人,俊秀的臉上很是驚訝,面色一言難盡。
大抵是從頭看到了尾的。
這個不要緊,要緊的是楚雲梨對上了他的眼。瞬間腦子裡轟一聲,一片欣喜的白光里,又生出兩字:完求!
楚雲梨:「……」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什麼,我不是故意踢他,我平時不這樣,真的!」
那人看了看起不來的李朝文,不太相信的樣子。
楚雲梨:「……」現在怎麼解釋?
要是他有記憶,就是把人打死都不要緊,興許他還會幫著埋屍。可他看自己滿臉陌生,現在肯定不記得。
對著這樣一個姑娘,別嚇著了才好!
「姑娘自便,我什麼都沒看見!」那人打開邊上的門,很快推門進入,又飛快關上。
楚雲梨:「……」果然還是嚇著了吧。
隔壁的門關上,楚雲梨回頭,看著扶著牆勉強站著的李朝文,怒道,「你哪根筋有毛病,非得今天來找我?」
李朝文某處實在痛得很,根本走不動道,面色早已經變成了慘白,「送我去醫館,快!」
「憑什麼?」沒能給那人留下個好印象,楚雲梨很生氣,「咱們已經和離了,你上門想要欺負我,就是登徒子,我沒去衙門告你,已經是看在絢兒份上,想要我幫你,下輩子吧!」
「算我求你。」李朝文揪住她袖子,頭上的冷汗直往下掉,「要是我不行了,朱家那邊……我混得不好,絢兒也沒好日子過啊。」
說得好像母子倆只能靠他似的。
楚雲梨自認養活自己和一個孩子,還是做得到的。
隔壁的門再次打開,方才進去的年輕人重新出現在門口,手中拿著一根扁擔,「姑娘,需要幫忙嗎?」
楚雲梨眼睛一亮,「要啊!多謝你了。」
沒嚇著就好。
李朝文痛極之下,倒沒發現楚雲梨的不對勁,崩潰大喊,「老子都這樣了,你還要他怎麼幫?」
楚雲梨默了下,沉聲道,「再不滾!我就讓他幫我報官!」
李朝文:「……」報官還需要幫?
但他確實害怕,無奈之下,只得扶著牆慢慢離開。
今日之事,鬧大了對兩人都沒好處。
楚雲梨寡居,外人肯定會傳些亂七八糟的毀她名聲。
但是,有時候這好名聲也不是只有女子才需要,李家和朱家議親正是要緊時候,要是知道李朝文糾纏原配,朱家那邊肯定會不高興,再加上他那地方受了傷,朱家很可能就此改主意了。
李朝文這一個月費盡心思算計籌謀,不惜喝酒裝醉裝瘋,不可能功虧一簣。所以,其實他比楚雲梨更怕讓人看見。
等他走遠,楚雲梨回身,笑意盈盈,對著那拎著扁擔的人溫婉一福身,溫柔道,「多謝公子相救。」
「不用。」那人飛快轉身進門,然後「砰」一聲關上了門。
楚雲梨:「……」果然還是嚇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