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外幾人並沒有離開, 低聲說著話,張氏早已經跑走, 只聽付氏痛心道, 「早知如此,當初我真不應該許口讓她進門。瘋成這樣,根本不認人。」
想到什麼, 她面色大變,「絢兒還在裡頭!怎麼辦?」
外頭瞬間安靜下來。
半晌, 響起了李朝文的聲音, 「朱家那邊, 不喜歡孩子。」
吐字清晰, 簡單明了。
根本就沒醉!
付氏驚呼出聲, 「什麼意思?」
又是一片安靜。
「爹,娘, 早些回去睡,有事情明日再說, 她是孩子親娘,再瘋也不至於對孩子出手。」李朝山的聲音。
「可是她喝醉了, 哪裡分得清……」付氏聲音剛出口就被李父打斷, 「她要是敢對絢兒動手,咱們李家絕不能留這樣心狠手辣的兒媳婦。」
言外之意 ,要是孩子被傷著了,剛好有了理由把人趕走。
屋中床上,楚雲梨輕柔地幫孩子蓋好被子, 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臉。有她護著,這孩子此生該能好好過一輩子。
夜裡下起了雨,翌日早上楚雲梨醒來時,外頭天空黑沉沉一片。
邊上絢兒在被子裡鑽來鑽去,咯咯笑著跟她捉迷藏,楚雲梨忍不住笑了,心情愉悅。
前院正堂中氣氛凝重,尤其是楚雲梨進門後,李父臉色沉沉看著她,「昨晚上你又打人,打朝文就算了,竟然還出手打你娘!」
楚雲梨一臉驚訝,「可你們說的這些事我都不記得。」一邊說,一邊示意富大嫂把絢兒抱走餵飯。
大人吵架,別讓孩子看見。
「沒有冤枉你。我們都親眼所見,朝文身上的傷也還在。」付氏有些激動,「當初我們娶你的時候,陸家根本沒說你有病,你這是騙婚!」
楚雲梨立即反駁,「那朝文喝醉了也打人呢,他不也騙婚?」半斤八兩,大家都差不多。
李朝文:「……」
「我沒有,我那是喝醉了。」
楚雲梨一臉嚴肅,「我也喝醉了呀!要不是你喝醉了回來打人,我會喝酒壯膽嗎?你明明知道自己喝醉了會打人,還三天兩頭的跑出去喝,我很懷疑,你早就不想過這日子了,想把我打跑是不是?」
此話一出,屋子詭異地安靜下來。
李父突然出聲,斥責道,「你瘋成那般,連你娘都打,我們李家不能留你了,你回去把你爹娘叫來,咱們今日就把話說清楚。」
楚雲梨自顧自坐了下來,「前面我挨過三次打,孩子他爹加上昨天也才兩次。怎麼他打人就可以,我就不能嗎?」
「我嫁入李家三年,孝順長輩,從不忤逆。還生下了李家唯一的孫輩。孩子他爹喝醉了會打人,我怕挨打才會喝酒,要是他不喝酒了,我也不再喝酒,這日子就能過。憑這個要我走,不可能!」
最後一句,擲地有聲。
李家一家四口面面相覷,李朝山沉聲道,「那你保證從今日起再不喝酒。」
楚雲梨寸步不讓,「你們得讓孩子他爹保證再不喝酒。畢竟,他喝醉了要打人,我怕挨打,就只能喝酒壯膽。」
事情又回到了原點。
李朝文若是不喝酒就打妻子,他名聲也差不多沒了。
早飯已經擺好,卻沒有人動,楚雲梨不理會別人,抬手盛粥,「我餓了。」
付氏站起身,沉聲道,「朝文讓你打成這樣,你就一點歉疚都沒?」
「我歉疚啊。」楚雲梨點頭,「我會跟他道歉的。」
眾人:「……」
畢竟,前面李朝文打了她,不也就幾句道歉事情就過去了?
看著吃得歡快的楚雲梨,眾人相顧無言。
吃完了早飯,余清煙又來了,今日她進門時,特意打量一下楚雲梨渾身上下,見她沒有再添傷,才道,「我不放心,過來看看你。」
對著這個人,陸秋娘心情複雜,有些怨恨,楚雲梨淡聲道,「我挺好的,你不用在意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碰了個軟釘子,余清煙也知道自己最近親近得過了頭,勉強笑了笑,「要是李家對你不好,你可以來找我。雖然不能幫上你的忙,至少我可以聽你說說委屈。」
楚雲梨隨口應了,然後把人打發了。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飯桌上沉默,值得一提的是,張氏跑回了娘家,並且,今天都不回來。
大概是怕晚上楚雲梨又發瘋,付氏又催她靠近酒瘋子。
晚飯吃完,楚雲梨準備帶著絢兒回去睡覺。剛站起身,就聽到李父道,「等等,我有話跟你說。」
楚雲梨重新坐下,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李父吩咐富大嫂把孩子抱走,才道,「你喝酒發瘋打人,就算你保證了再不喝酒,我們李家,也不再要你這樣的兒媳婦。」
「坦白點說,你要怎樣才肯離開?」
李朝山事不關己,李朝文很緊張,付氏則緊緊盯著她。
就知道李家等不及!
楚雲梨把眾人的神情收入眼中,「我不走,我們倆都喝酒,喝醉了都會發瘋。剛好天生一對,誰也別嫌棄誰,湊合過吧,就當是為了孩子。」
李朝文:「……」
眾人再次無言。
李父鐵了心,板著臉道,「如果你非要留下,我就把你酒瘋子的名聲傳出去,到時我們李家休你都是應該的。而你背著這個名聲,想要再嫁,怕是很難。」
「酒瘋子又不是我一個。」楚雲梨看向李朝文,「你們傳我的流言,我也可以傳你們的呀!大不了我不嫁,可李朝文是不是還要娶呢?」
眾人:「……」
李家夫妻從未想過,這個向來乖巧的兒媳婦這樣難對付。
楚雲梨把玩著指尖,因為帶孩子,她一點指甲都沒留,緩聲道,「說說吧,為何要我離開?」
此話一出,李家人神情都緊張起來。
楚雲梨抬眼在他們臉上一一掃過,不緊不慢道,「嫁入李家三年,我覺得過得挺好,夫妻和睦,孩子乖巧,平時雖然磕磕碰碰,但日子還算能過,比城中許多人家都過得好。可是最近你們都很不正常,尤其這兩天,非要趕我走。余清煙本來不常上門,這兩日天天過來勸我和離。我又不蠢,你們的目的是什麼?坦白說出來,說不得我看在這幾年的情份上願意成全。」
李朝文欲言又止,被邊上的付氏一把摁住。
李家確實在把她趕走之後會再娶!這會兒無論怎麼解釋,似乎都是狡辯。
李父面色肅然,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個進門三年來都挺乖巧的兒媳婦,道,「既然你看了出來,我也不怕告訴你,李家不能再留你。你要識相,就自己離開,我們會送上和離書,不攔著你再嫁。」
不攔著再嫁?
好像給了她多大的恩典似的。
楚雲梨放下手,面色也肅然,「既然如此,我也不是非要留下,只是,想要讓我就這麼離開,你們是在白日做夢!」
李朝山沉不住氣,脫口問道,「你想要如何?」
「我不想如何呀。」楚雲梨一本正經,「搞搞清楚,是你們想要我離開,我自認我從未犯錯,你們想要我走,自然是要給些好處,要是我滿意了,大家好聚好散。」
李父皺起眉。
李朝文本來對這女人還有幾分歉疚,可這兩天被她打得再無一點耐心,此時忍不住道,「你想要什麼?銀子?」
「當然!」楚雲梨毫不猶豫點頭,「我好好的姑娘家,被你們耽誤了三年,你們給些補償本就應該。」
李朝文惱怒不已。
李父示意兩個兒子別開口,「你要多少?」一副談生意的架勢。
「這要看你們願意給多少了。」楚雲梨面色平靜,「容我提醒你,我並不想離開。不讓我滿意,我就是死,也是李家的鬼。」在那之前,李家得全部死在她前頭。
在坐這些,包括回娘家的張氏,全部都不無辜!
李父咬牙,「五兩!」
楚雲梨冷嗤,「你打發要飯的吧!」
她最不耐煩掰扯這些,坦然道,「兩個條件,一,給我五十兩銀子。二,絢兒我要帶走,你們寫一份切結書,從今往後他是我陸秋娘一個人的兒子,和你們李家無關。」
「兩個條件,缺一不可。你們何時準備好這些送到我手中,我就何時離開。」
「五十兩太多……」
「絢兒不能帶走……」
付氏和李朝山一同出聲。
李朝文臉上神情呆滯,看著楚雲梨愣愣出神。
李父皺起眉,「五十兩銀子太多了,絢兒是我李家唯一的孫子,你不能帶走他。」
「沒得商量!」楚雲梨語氣決絕,又似笑非笑道,「你們趕我離開,無非就是想要李朝文再娶。反正他還年輕,肯定生得出來,再說了,你們的新兒媳婦進門,怕是容不下絢兒的。孩子跟著親娘,至少不受委屈。」
付氏真喜歡孫子,忍不住道,「要是你再嫁,他一個拖油瓶,人家容得下?」
楚雲梨揚眉,「要是我從李家離開 ,他就是我的兒子,與你們無關。當然了,要是不離開,他有親爹娘陪著,對他最好了。」
李父:「……」留下是不可能留下的,這兩個條件也可以再商量。
他還想開口,楚雲梨不給他機會,抬步離開,「東西準備好,我隨時可以離開。」
走到門口,楚雲梨接過絢兒,對著富大嫂笑道,「富嫂子,麻煩你再去幫我打十斤酒,我得壯膽。」
付氏:「……」她又要打人,肯定的!
李朝文:「……」身上好疼。
「爹,趕緊把銀子湊出來,讓她滾。」李朝文氣急敗壞,「要是把我打死了,就什麼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