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句話說得難聽, 於柳雙荷而言卻是提點。
院子裡,顧念霜有些無措, 「謝禮?」
「要不然呢?」顧宗很是耐心地解釋, 「這個世上除了父母,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對你好。哪怕是你姨母,她一直陪著你也是為了我給的好處。」
楚雲梨:「……」要是柳雙荷聽到心上人這話, 怕是哭都哭不出來。
不過,顧宗這話也沒錯, 柳雙荷一直留在顧府, 本就心思不純。
顧念霜若有所思, 「我知道了。」
把人送走, 顧宗暗暗舒了口氣, 好在閨女乖巧,聽得進話。
楚雲梨一聲不吭, 專心吃點心。
「你倒是過得愜意。」顧宗有些不滿。
楚雲梨訝然抬頭,「我也沒事做呀!三個孩子你都找了先生, 後宅有母親看著,我不混吃等死, 還能做什麼?」
顧宗:「……」竟無言以對。
「明日開始, 我會讓念霜過來陪著你,你多費心。」
「我不干。」楚雲梨頭也不抬,「我看你也不想讓她和柳家來往,要是由我帶著,日後柳家豈不是會恨到我頭上?我這個人膽子小, 最怕有人記恨。平白無故的,我招惹些仇家做什麼?」
顧宗眼神冷淡,「柳家不安好心,你要做的不是讓她和柳家斷絕來往,而是要讓她自己學會分辨。」
這比讓她和柳家斷絕來往更加難好麼!想得倒是美!
楚雲梨揮揮手,「你喜歡哭哭啼啼那樣的美人,我受不了。要是讓我看,興許我會忍不住揍她。」
「你不敢。」他語氣篤定。
楚雲梨笑容溫和,「你若是執意,你儘管試試。」
顧宗冷笑,「你不怕我對付羅家?別的不用做,我只不要他們家的貨,羅家就完了。」
楚雲梨光棍得很,「要是你想讓道宇的外家一無是處,儘管動手。」
這兒子又不是羅蔓娘一個人的,她怕被顧宗厭棄,楚雲梨可不怕。
看誰狠得過誰!
她臉上神情絲毫懼怕都無,再無曾經面對他時的小心翼翼,顧宗捏捏眉心,「你怎麼這樣了?」
楚雲梨放下茶杯,「反正無論我怎麼做都得不到你的心,不費那勁了。灑脫一些,等著享兒孫福。」
事實上這也是顧宗想要的,曾經的羅蔓娘想要和他親近,再親近一些。他不是看不出她眼中的情意,越是這樣,他越是覺得虧欠,便越不想回房。
如今聽到她這麼說,他狐疑地打量她眉眼,「真想通了?」
楚雲梨續上茶水,端起茶杯對他一敬,「且看著!」
顧宗颯然一笑,「好!」
院子裡的樹枝隨風搖擺,似乎也輕鬆了許多。
翌日早上,楚雲梨剛起身,富雙低聲道,「少爺和兩位姑娘都到了。」
兩位姑娘?
其實顧念霜早上不怎麼過來,來請安也是午後或者下午,今日倒是稀奇,突然想起昨天顧宗的話,楚雲梨頭疼地揉揉眉心。
突然,她動作頓住,嘴角勾了起來。
她突然想起一事,羅蔓娘小時候隨哥哥溜出家去茶樓,聽了許多故事,其中就有少俠仗劍走天涯之類的,回去之後,磨纏了許久,非要兄長練武,她再順便一起學。
一開始羅父不知,真以為是兒子想要練武強身。高興地請了武師傅,女兒跟著瞎胡鬧,他雖覺得不妥當,又覺著武師傅已經請回家,多一個孩子學了不吃虧。
就這麼糾結著,羅蔓娘跟著練了四五年。
當初顧宗會選中她,未必沒有她身子壯實好生養的想法。
當然了,羅蔓娘一胎就兒女雙全,還母子平安,身子骨卻是好。也證明顧宗的眼光確實沒錯。
楚雲梨穿戴好去了正堂,三個孩子已經坐好了,看到她出來,忙站起身行禮。
楚雲梨笑眯眯的,心情不錯,讓人去尋兩把佩劍。先帶著幾個孩子去主院請安,讓顧道宇兄妹二人去了先生處後,帶著顧念霜回了院子。
顧念霜有些忐忑,以前她和這母親感情生疏,只知道她嚴厲,卻沒有真正相處過。
「你爹說你太喜歡哭,這個不好。還有,你身子太弱,容易生病,這也不好。」楚雲梨說完,看向身後的顧念霜,見她眼圈又紅,笑了笑道,「我知你忍不住,這些都不怪你。」
要怪,就怪顧宗腦子不清楚。
或者他清楚,只是太想要看到亡妻,便默許了柳雙荷的動作。
楚雲梨看著顧念霜,笑容頗具深意,像是不懷好意的狼外婆。
既然顧宗非要她教,就不能怪她了。
顧念霜對上這樣的笑容,莫名覺得不安,脊背生出一股寒意。
「我以前練過劍,身子好,一年到頭也不會生病。」楚雲梨拿起一把佩劍,手中一轉,旋出一個精妙的劍花,煞是好看。
小姑娘都是愛美的,顧念霜見了,瞬間眼睛一亮,忘記了害怕,忍不住道,「您願意教我?」
在她眼中,不只是劍花好看,拿劍的女子也颯爽利落,一看就知道身子康健,這是她很想要的。
楚雲梨愈發滿意,笑眯眯道,「這個很苦,我怕你堅持不下來。」
「肯定可以!」顧念霜飛快道。
楚雲梨做出為難模樣,「你爹肯定不讓你學。」
顧念霜想也不想,「這是我自己要學的,我爹會依了我的。」
楚雲梨笑容愈發滿意,在落花繽紛中舞了兩招。
顧念霜笑了拍手,「這個好,我就學這個了。」
一刻鐘後,顧念霜的胳膊就抬不起來了,她氣喘吁吁,劍撐在地上,累得彎著腰眼淚汪汪,「母親,這個是不是……太難了?」
「不難,就是得練,跟你練琴一樣,多練練就熟了。」楚雲梨抬手一連串的劍招使出,勁風舞動,衣袂翻飛間煞是好看。
顧念霜羨慕不已,喘息幾口氣後,又抬劍開練。
小胳膊這樣練了自然是受不了的,楚雲梨讓人尋來藥酒,親自幫她揉胳膊,睡一覺起來,也就好了。
顧宗這兩天都沒回來,女兒的性子他最是清楚,說不了幾句話先哭了起來,換誰都得煩躁,到底心虛。所以,他直接住到了鋪子裡。
通城最繁華的緬街上,到了夜裡也燈火通明。四樓的屋中一片黑暗,外面的月光透過窗紙灑進,朦朧的屋子裡,顧宗已經就寢,阿桂躡手躡腳地進門,欲言又止。
顧宗躺著沒動,「有話就說,杵在那裡做什麼?」
阿桂面色一言難盡,「方才小人得了消息,夫人從昨天開始,就教大姑娘練劍來著。」
顧宗霍然坐起,驚聲問,「什麼?」
說話間,他掀開被子下床,就要穿鞋回家。
阿桂急了,「主子,天色不早了,您就是回去,大姑娘也睡了。」
顧宗動作一頓,一拳砸在床上,咬牙切齒,「她竟然敢!」
阿桂小聲道,「大姑娘能堅持下來,才讓小人意外。」
顧宗皺眉,眼中怒氣卻漸漸地散去,若有所思。
翌日一大早,顧宗把鋪子裡的事情處理了就往回趕。
還未到自己院子裡,就聽到女子的嬌氣的呼喝聲,還不止一個,顧宗腳下加快,當看到院子裡兩個女兒每人一把劍比劃得正起勁時,額角青筋直跳,眼中怒氣勃發。
無論做多少心裡準備,當親眼看到這情形時,還是覺得生氣!
顧宗到了院子門口,楚雲梨立即就知道了,假裝看不見。
顧念霜也發現了院子門口的父親,微愣了一下後,飛快上前,「爹,您回來了,我會練劍了哦,母親誇我天資聰穎,學得很快,我練給你看啊。」
顧宗確實生氣,但看著女兒舒展開朗的眉眼,怔了一怔。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女兒愛哭的性子,這才兩天,眉眼間的那股愁氣已經不在,不止沒哭,還帶著隱隱的討好,甚至還對著他笑,這在以前是很難得的。
於是,他到了嘴邊的斥責便說不出口了。
而顧念霜已經握劍,一個標準的起手式後,劍招使出,裙擺翻飛間,不見多厲害,倒是多了幾分活潑。
楚雲梨靠在廊柱下含笑看著,顧宗緩緩走近,咬牙切齒,「你就是這麼教她的?」
「看不慣?」楚雲梨笑意盈盈,「看不慣自己就自己教啊。」
顧宗:「……」這才是目的吧?
「你既然嫁給了我,好好教導孩子難道不是你本分嗎?」
「我就是不教又如何?」楚雲梨反問,「你教了十幾年,教歪了給我,我可沒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要不,你還是自己帶回去?」
顧宗:「……」她絕對是不想教才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