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邊上的人氣息陰鬱, 楚雲梨心下冷笑,阮小蓮非要留下來, 其實是自己找死。還幾次三番的威脅, 黎右志又怎會讓這樣的人繼續留著?
如果她真的去了府衙,黎右志作偽證把事情往林姝兒身上推脫的事情就瞞不住了,他身為舉人, 身上是不能有任何污點的。
當然了,如今他的病……儘管好多人暗中覺得他被人算計可憐, 但得了那病, 其實已經算是污點了。因為這個, 他想要借銀子都格外艱難起來。
秋日裡的午後還是有些冷的, 沒多久太陽落山, 楚雲梨就把繡線收拾好了回屋去了。
如今家中是陳氏做飯,阮小蓮大概是怕被趕出去, 還自覺去了廚房幫忙。飯菜得了,又趕緊給黎母送去一份。
等她回來, 楚雲梨飯菜都吃到一半了。
阮小蓮低著頭上前,伸手盛了一碗湯遞到楚雲梨面前, 「夫人, 喝湯。」
這是知道如今家中的銀子都是楚雲梨在出,若是楚雲梨要趕她走,那麼,她也是留不下來的。
楚雲梨留下她,可不是因為可憐她, 搖頭,「我不喝。」
一頓飯中,黎右志不停地勸說讓她出銀子,楚雲梨懶得聽,很快把飯吃完回房。
剛進屋沒多久,阮小蓮就在外頭敲門,「夫人,我好怕,我能跟您住嗎?」
楚雲梨已經躺下,沒有起身的意思,「你憑什麼認為我會護著你?」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陳氏收拾好了碗筷就離開了。
夜裡,楚雲梨被隔壁傳來女子的求饒掙扎聲和低泣聲吵醒。
白日阮小蓮非要留下來,而黎右志又要求她住書房的時候,她就應該想到會有這種結果。翻了個身,楚雲梨繼續睡。
翌日吃早飯的時候,阮小蓮面色蒼白,眼底青黑,該是一晚上沒睡。黎右志冷笑一聲,「別要死要活的,我得病也這麼久了,不也沒事?大夫說了,按時喝藥,活個幾十年沒問題。」
阮小蓮嘴唇顫抖,「你不是人!」
「你要是不願意,我讓你住書房的時候你別留下來啊!」黎右志端起碗,「我不嫌棄你被別的男人睡過還收留你就不錯了。裝什麼清高?」
他幾口喝完了粥,看向楚雲梨若有所思,在陳氏進來收拾碗筷時,道,「小蓮回來了,以後我們家的飯菜都由她做,你走吧。」
猝不及防被辭,陳氏呆住了,下意識就去看楚雲梨神情,「夫人,這……」
「聽老爺的。」楚雲梨付工錢時,多給了半個月的。陳氏離開時很是沮喪,不過在黎家幹了幾個月,她手藝也練出來了,再找活計應該不難。
午後,楚雲梨在屋中繡花,聽到黎右志吩咐阮小蓮去伺候黎母喝水。幾息後,突然有人推門,因為被她栓上,倒是沒有推開。
推了幾下,黎右志拎著一把椅子就到了窗戶旁,踩著椅子翻了進來。
楚雲梨有些意外,「你做什麼?」
黎右志抬手把窗戶也關上,一步步靠近她,「你到底給不給我銀子?」
她還是兩個字,「不給!」乾脆利落。
黎右志冷笑,「我身上可是有病的,要是我跟你睡了……」說著,他撲了過來。
她抬腳就踹,一腳就把人踹了回去。
黎右志坐在了地上,翻身爬起,再次撲了過來。
方才踢得急,這一次楚雲梨對著他腰間以下狠狠一腳,黎右志摔倒在地,面色煞白,雙手捂著下身,身子彎成了蝦米狀,「你……你太狠……你不想要孩子了……」
「你這種人,不配有孩子!」 楚雲梨起身,「是不是很痛?其實我自認為一點都不狠,你都想要我染病了,踢你兩腳算什麼?」
黎右志動都不敢動,呼吸都覺得痛,咬牙道,「大夫!」
楚雲梨打開門,把他拖了出去丟在屋檐下,「找別人幫你請吧!」
正準備進門,就見阮小蓮從黎母的屋中出來,一臉驚慌,急切道,「老夫人沒了……」
黎右志驚得呼痛都忘記了,連滾帶爬扶著牆起身,一路跌跌撞撞進了他娘的屋子,沒多久,悲痛欲絕的聲音傳出,「娘……」
阮小蓮站在屋檐下低著頭,「夫人,您沒事吧?」
楚雲梨反問,「我能有什麼事?」
阮小蓮面色煞白,方才黎右志翻窗進正房她是知道的,也大概猜得到他要做什麼。後來她看到屋檐下癱軟成一團的黎右志,也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麼事。好半晌,她才道,「夫人很厲害,我本來是想救你的……」
言外之意,黎母的死是她動的手腳。
也是,聽聞了母親身死,就是天大的事,黎右志也得丟下。
楚雲梨抬手打斷,「你想動手是你本意,別往我身上扯。你也看到了,我用得著你救嗎?再說,這一次你能打斷,下一次呢?」
阮小蓮面色慘白。
恰在此時,黎右志從屋中沖了出來,對著阮小蓮狠狠就是一巴掌,「毒婦!你殺了我娘,我要送你去府衙……」
阮小蓮偏頭一躲,跑到了院子裡,眼淚落下,「我一進門,老夫人就沒氣了的。」
黎右志扶著牆直喘粗氣,「我娘明明好好的,雙蘭,你去報官!」
楚雲梨進門看了床上睜著眼睛已經沒了氣息的黎母,「你確定要我去報官?」
平靜中帶著些譏諷的語氣,讓黎右志冷靜了下來,他確實不能把阮小蓮送去府衙……這一冷靜,又覺得疼痛難忍,慢慢滑坐到地上,捂著臉。
好半晌他都沒出聲,不知是痛的還是傷心的。
阮小蓮低著頭,「我進去的時候老夫人真沒氣了,老爺要是不信,只管把我送去府衙嚴查!」
這是篤定了黎右志不敢送她去。
黎右志深深看她一眼,道,「雙蘭,娘病逝了,先辦喪事吧。」
這就是不追究了。
黎母病了半年了,又好久都不太吃東西,這個時候沒了,一點都沒惹人懷疑。
辦喪事的時候又出了問題,黎右志無論是從棺材還是席面都想要最好的。
楚雲梨卻不干,只買了一副薄棺。
黎右志身無分文,不答應也沒辦法,因為是簡辦,來的客人並不多。喪事辦完,黎右志看向她的目光中滿是陰沉。當然了,看著阮小蓮的目光也好不到哪兒去。
梅母從頭到尾都在這邊幫忙,臨走時拉了女兒,「他雖然不對,但你們還有大半輩子,你也別太倔了,好好的。」
還有大半輩子?
楚雲梨笑著安撫了梅母,把人送走。
少了黎母,家中冷清下來,這日夜裡,楚雲梨突然聽見隔壁書房中有動靜。
黎母沒了後,黎右志就搬去了他娘的屋子住,因為要守孝,他暫時放下了趕考的心思,把收拾好的行李都全部搬了過去。所以,書房中只住了阮小蓮一個人。
楚雲梨細細地聽,似乎還有女子的掙扎聲,她悄悄起身打開門,借著月色,看到黎右志站在床前,死死用被子捂著床上人的頭,漸漸地床上的人就不動了。
她轉身準備回房,聽到裡面的黎右志恨恨道,「你不配恨我,我不過是以牙還牙罷了!」
翌日早上起來,阮小蓮死了。
年紀輕輕的沒了性命,眾人有些意外,黎右志對外的說法是她有心疾,不知怎的就沒了氣。
阮小蓮在落城中沒有別的親戚,沒人幫她討回公道,黎右志這麼說了,眾人也沒懷疑,就是有懷疑也憋著了。
說白了,沒有誰會願意為了不相干的人而得罪一個舉人。
阮小蓮的喪事,辦得還不如黎母,且她年輕,本就不宜大辦。草草就葬了。
喪事辦完,家中只剩下兩人,愈發安靜了。
到了冬月,京城那邊有了消息,今年的春闈考中的進士全部須重考,其中有三十多個賜進士及第已經赴任的官員廢除功名不說,還要入罪,其中就有沈秋全。
沈秋全還在任上呢,就被綁去了京城。
沒多久,京城就有嘉獎黎右志的口諭下來,言皇上都贊他為人正直,為了科舉公允不惜指證朋友。還說現如今朝堂上需要的正是這樣正直敢言的人。
如果此事屬實,那麼,只要黎右志以後得中,一定會得重用!
甚至他就算是不考了,立即入仕,也會比別的舉子爬得高。
李大人特意叫了他去告知此事,回來後的黎右志很高興,這算是他近一年來,遇上的最好的事了!讓酒坊中送了兩大壇酒來,又讓巷子口讓食肆送了飯菜,非要喝一杯。喜悅之情溢於言表,走路都輕快了幾分。
最近他們兩人吃的飯菜都是巷子口送來,不過楚雲梨也沒大吃大喝,因為守孝,大部分還是素菜。黎右志今日因為高興,多點了幾個菜,她也沒多說。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隔壁的黎右志喝到高興處,還吟幾句詩,楚雲梨收拾好了繡線,起身去了桌旁。
黎右志喝得滿臉通紅,看到她進門,嗤笑道,「現在你就是給我銀子,我也不要了。明天我就休了你! 等我得中,我不需要如何,只露出對你厭煩的意思,肯定有人幫我收拾你……哈哈哈哈……到時候,我已經另娶,說不準會被榜下捉婿,娶一個高官之女,溫柔賢淑……嗝……我早就受夠你了,一副施恩的模樣,我堂堂舉子,無論誰做我的妻子,都是她的造化……」
楚雲梨一步步走近,拎起桌上的救護,幫他倒酒。
黎右志更加高興,「你要是跪在地上求我,說不得我會原諒你……」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楚雲梨一言不發,又幫他添上。
黎右志哈哈大笑,「乖巧!可惜晚了!」他大笑著又喝了一杯。
楚雲梨懶得聽,拎起酒罈子,摁著他的頭,直接往裡灌。
黎右志掙扎不開,眼神漸漸地驚恐起來,手使勁推她,但纖細的手腕卻死死掐著他的脖子,怎麼都推不開!
黎舉人以舉人之身得皇上嘉獎,高興之下喝酒慶祝,沒想到喝得太多,醉死了!
眾人得知他的死訊,都覺得黎舉人有點太倒霉了。人已經死了,皇上再讚賞也無用。
整個黎家只剩下了黎舉人的夫人,外人眼中,她是個善心的,也是個可憐的。她從八歲起繡花的銀子都拿出來給了夫君科舉,沒想到夫君考上舉人之後就開始找女人,這也罷了,外頭的女人一進門,似乎就破了她旺夫的命格,黎家每況愈下,不過兩年,竟然全部沒了。
黎家人沒了,她買下了醫館請了坐堂大夫看診,救死扶傷,遇上災年還救濟窮人,又供兩個弟弟讀書,還奉養雙親,真心最是善良的一個人。堪稱當代女子賢淑典範。
隨著楚雲梨醫館開得愈多,關於她的這些傳言就愈廣,好多人都說,糟糠之妻不可棄,黎舉人就是前車之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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