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0、抵債的姑娘 六

  花轎一起, 要是再落下,當下的人會認為不吉利。所以, 若是兩家離得太遠, 就會備足夠的轎夫,期間換人,花轎都不會落地。

  誰要是使花轎落了地, 那可是要結仇的。

  所以,周氏再花轎還沒起的時候就撲了過去。

  她按住抬杆, 轎夫便不敢動, 萬一抬起來了再被按一下……那邊的陸大少爺要是沒了, 興許還會賴到他們身上來。

  周氏瞪著喜婆, 「不說清楚不許走!」

  喜婆上前, 「小嫂子,你這樣可不對啊!有什麼事你回去問你公公婆婆……陸家那邊可還等著, 別耽誤了你妹妹的吉時。」

  無論因為什麼,花轎臨門, 這門親事便再無更改。要是耽擱這一下,陸家大少爺那邊真出了事……眾人很快反應過來, 都上前去拉她。

  周氏掙扎開, 執著的看著喜婆,「陸家給的聘禮到底是多少?什麼時候給的?」

  其實這事情不只是周氏好奇,就是崔家院子裡的眾人都想知道,當下除了幾個真心實意拉她的,好多人的耳朵都支了起來。

  喜婆上前, 去推周氏的手,「我說了,你去問你公公婆婆去,他們比我還知道內情。聘禮這事,根本就沒過我的手,問我是多餘的。」

  眾人和周氏瞬間就都發現了不對。

  正常情形,喜婆從小定禮開始,結親兩家的銀錢來往全部都會過她的手,由她做個見證。

  怎麼到了陸家這裡,聘禮就不過她的手了?

  如果真是定了婚期之後再送的聘禮,陸家不可能不叫她一起,除非……眾人議論的是真的,陸家的聘禮早在她和兩個弟妹進門之前,崔家就已經拿到了。

  崔家拿著這銀子再給周家下聘……昨天還騙她說陸家的聘禮已經拿到了,等婚事過後就會連本帶利的還給她。

  周氏只覺得頭陣陣發昏,眼前一黑,差點摔倒,後面趕過來的小張氏飛快把人扶住,「這是怎麼了?」

  又喊後面的張氏和她娘家的嫂嫂一起,生生把周氏「扶」了進去。

  周氏被扶著,轉身都不能,大喊,「騙子!騙……嗚嗚嗚……」

  這是嘴被捂住了吧?

  聽著這個聲音,還有眾人議論崔家不厚道的聲音,楚雲梨感覺到轎子被抬起,搖搖晃晃開始走。

  一路上喜婆不停地催促,轎子這東西,若是走得快了,就會很搖晃,坐在裡面的人並不覺得是享受,要是身子不好,還容易吐出來。

  除了搖晃些,一路上很順利。

  半個時辰不到,就聽到了喧鬧聲,然後,轎子落地,隨著喜婆的唱喜聲,一隻白皙修長的手牽著喜綢伸了進來。那手,是陸塵的。

  如果此時花轎中的是陸塵的妻子,此時就可以牽他的手了。楚雲梨對他的手無感,拉了紅綢起身,看著腳下的方寸之地,一步步進門。

  到了拜堂之時,楚雲梨卻不拜,道,「我夫君呢?」

  喜婆上前,低聲道,「大少爺身子不適,由二少爺替他,你趕緊的吧。」

  「那不成!」楚雲梨語氣無比嚴肅,「拜堂是告知天地祖宗,如果能讓人替?」

  周圍響起了眾人議論的聲音,不少人都說楚雲梨強人所難,喜婆急了,這最後一步了,無論如何不能出錯,低聲道,「別鬧!你可是新嫁娘,鬧起來讓陸家不喜也是你自己吃虧。再有,誤了吉時,這可是一輩子的大事!替禮這種事不是沒有先例的,大少爺不可能會來,難道你喜歡公雞?」

  楚雲梨不說話,但也不動。

  滿堂賓客面前,陸家若要臉,就不會強迫她。

  上輩子的崔元兒進了洞房沒多久,丫鬟就說人已經死了。現在,楚雲梨至少要保證拜堂之前那邊好著。

  她可不會讓崔元兒再背一個克夫的名聲!

  新嫁娘不動,氣氛尷尬起來。就是陸塵,都微微皺起了眉,低聲道,「嫂嫂,大哥確實身子不適,往後你們的日子長著,不缺這一時。這麼多客人看著,還是先成禮吧。」

  楚雲梨搖頭,揚聲道,「無論嫁的是什麼人,至少拜堂的時候我要看到他,哪怕他被人抬過來,哪怕不能行禮,我也認了。」

  上首坐著的陸老爺對著管家擺擺手,那邊帶著人立即就去了。

  一刻鐘後,周圍議論聲加大,察覺到有椅子輕輕放在了身旁,蓋頭下只看得到椅子的扶手,還有隻蒼白修長的手,一看就在病中,她凝神聽到了邊上虛弱的呼吸聲,微微舒一口氣,至少人還沒死。

  其實吧,若是方才管家帶著人去發現人已經死了,興許她今日也不用嫁了。無論哪種,對她都有好處。

  那人似乎病得極重,行禮的還真就剩下了楚雲梨自己。

  等到禮成,喜婆高喊「送入洞房」,楚雲梨本來以為該是由丫鬟或者喜婆扶著自己,卻不妨那隻蒼白的手伸了過來,「走!」

  聲音低沉悅耳,撥得人心都跳了跳。

  楚雲梨揚眉,手伸了過去,由他牽著,兩人一步步去了後院。

  當然了,因為有人要抬著他坐的椅子,兩人邊上圍了一群人,看起來就浩浩蕩蕩的。

  進了屋子,眾人退下,喜婆唱著的喜詞中,楚雲梨蓋頭被漸漸地掀開。因為那人站不起來,只能坐著,而楚雲梨坐在喜床上,蓋頭一掀,最先入眼的,就是對面人的眼睛。

  對上那雙眼,楚雲梨先怔了怔,然後看到他一臉病態,眼窩深陷,眼周青黑,唇色都是蒼白的,被大紅色的喜服一襯,更顯虛弱。

  喜婆端了酒過來,「喝了交杯酒,雙雙對對相伴到永久……」

  楚雲梨皺皺眉接了,一口喝了自己的,又喝了他的,道,「可以了吧?」

  喜婆一怔,一是為她這喝酒的豪爽,二是察覺到她的不耐煩。其實到了這裡,她也可功成身退了,還是拿謝媒禮要緊,反應過來後,笑著又說幾句讚詞,退了出去。

  屋子古樸,除了那張喜床,東西都是舊的。要不是有紅綢和喜床,真就不像是新房。

  楚雲梨的眼神落到了床頭上的一碗黑漆漆的藥湯上,若有所思。

  陸豐笑問,「夫人,你看什麼?」

  楚雲梨端起那碗藥,正想說話。

  門卻被推開,丫鬟走了進來,看到她手中的藥碗,道,「這是大少爺的藥,已經涼了,容奴婢去熱一下。」

  「不用麻煩了。」陸豐一臉隨和,伸手就接藥碗。

  楚雲梨微微一讓,道,「你確定要喝?你若喝下去 ,人家該說我克夫了。」

  陸豐溫和的眼神驟然一厲,掃向丫鬟。

  丫鬟不高興了,「你這話什麼意思?」

  「不明白?」楚雲梨一笑,「更直白點說,這碗藥有毒。」

  藥碗還是溫溫的,並沒有涼透。若是沒猜錯,就在楚雲梨執意要陸大少爺親自拜堂的時候,丫鬟正送了這碗藥進來,要不是陸大少爺忙著去拜堂,興許已經喝了,然後這會兒就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丫鬟哼了一聲,伸手就來奪藥碗,「胡說八道。這藥我親自煎的,怎麼會有毒?你別信口開河,我已經伺候了大少爺十年,怎麼會害他呢?」

  楚雲梨又是一讓,退後一步,「 你想要證明這藥無毒,其實也簡單,你喝了我就信你。」

  陸豐手指敲著椅子,「旱子。」

  立即就有個人高馬大的壯漢站在出現在門口,「少爺有何吩咐?」

  陸豐伸手一指丫鬟,「把那碗藥灌給她!」

  那名旱子的壯漢大踏步進門,揪住想要跑出門的丫鬟到了按到柱子上,膝蓋抵住她肚子,一手死死捏著她下巴,端了藥碗就往裡灌。

  從頭到尾,動作都稱不上憐香惜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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