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大受打擊的模樣落入了院子裡眾人的眼中。
伺候的人噤若寒蟬, 楚雲梨揚眉,陳玄奇愈發想要知道內情, 他的母親明明是武寧侯夫人, 如今冒出這樣一個醜陋的婦人,這人……怎麼可能是他娘?
陳玄奇心下愈發不安,「我爹又不瞎, 貴為侯爺,這樣的婆子做粗使都嫌丑。根本到不了他眼前, 更不可能和他生孩子了。表妹, 這其中會不會有誤會?」
聽到這些, 秦氏面如死灰, 蔫蔫的靠在椅子上, 眼淚不停往下掉。
楚雲梨搖搖頭,「她們倆不讓我說, 你還是問她們吧。」
兩個丫鬟:「……」她們也不想說。
其實她們這會兒心裡已經後悔了,剛才就該裝作不知道, 由著陳玄奇自己進門,然後由代姑娘去說。
要知道, 代姑娘是主子親生, 無論犯下多大的錯,都能被原諒。但是她們只是丫頭,主子不高興了,就是打死她們,那也是白死。犯了錯被杖斃, 要是主子不發話,連副薄棺都沒有。
說了之後,回去會被打死。
但若是不說……餘光瞄到陳玄奇的冷臉,興許這會兒就會丟了小命了。
她們倆,根本沒得選。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磕頭道,「奴婢們若是說了,還請世子和姑娘在侯夫人面前替奴婢們求個情。」
陳玄奇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性子的人,冷笑道,「刻意欺瞞主子,我隨時可以杖斃你們,居然還敢求情?」
見陳玄奇不鬆口,丫鬟也無法,只能期待這倆人看在她們老實交代的份上,饒她們一條小命了。
當下就把去滿雲城接人的原委都說了,末了道,「其實奴婢們早前不知道這些事,是這些日子偶然聽林嬤嬤說起的。當年的事情,更是只有侯夫人自己知道……」
陳玄奇聽著兩個丫鬟的話,如聽天書一般,他不想懂,但卻又聽懂了。
所以,他根本不是什麼侯府世子,而是一個走了狗屎運的農家孩子?
而這位美貌的表妹,才是華氏親生!
他茫然的看向楚雲梨,仔仔細細看她眉眼,本來他就覺得這姑娘美,和華氏一般美,但這細看之下,才發現兩人極為相似,若說她們是母女,根本不會有人懷疑!
他看向那邊亭子裡靠在椅子上的秦氏,看起來五十多歲,頭髮都花白了,臉上已經起了皺紋,肌膚暗黃,她和華氏比起來,無論是長相氣質身份都是天上地下的區別。
恍惚間,小時候聽到的議論又浮上心頭:小公子好醜,和世子還有夫人一點都不像。
不像!
本就不是親生,哪裡會像?
「我不信!」陳玄奇語氣篤定,「表妹,這個玩笑不好笑,我要去問我娘!」
說完,他轉身就跑了。
楚雲梨緩步走到亭子裡,對著看著陳玄奇背影滿是的不舍的秦氏道,「你看到了你兒子,心情如何?」
秦氏滿臉是淚,聞言閉了閉眼,她的頭突然就朝著面前的石桌上撞去。
本以為撞上的是堅硬的石桌,但額頭卻觸到了一個溫熱的掌心,她抬頭,看向站在面前的人。
楚雲梨收回手,拍了拍,「你這就想死?不是早就想和你兒子團聚嗎?」
秦氏想到什麼,慌忙搖頭。
楚雲梨笑了,靠近她耳邊,不疾不徐低聲道,「你想死無對證,讓他繼續做世子,但我還想做回侯府千金呢。你要是死了,等我們各歸各位,他被身無分文趕出侯府那日,可就沒有親人,也沒有地方可以去。」
聽著這些話,秦氏的眼神漸漸地驚恐起來,一把揪住她袖子,眼神里先是狠厲,手上越揪越緊。慢慢地變成了哀求,手也鬆開了。
楚雲梨看了半晌,問,「你這是想求我嗎?」
秦氏忙點頭。
楚雲梨笑了,滿臉都是惡意的笑,「從小到大我求過你多少次?可你是怎麼對我的?」
秦氏的眼神漸漸地絕望起來。
楚雲梨見了,頗為滿意,轉身出門。
上了馬車後,兩個丫鬟縮在角落瑟瑟發抖,好半晌才問,「姑娘,您真要讓侯爺知道?」
楚雲梨看向兩人,「你們想要知道我的計劃?」
聞言,倆人再次往角落裡縮,也不敢再問。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她們要是沒去滿雲城,如今還是侯府中的二等丫頭,哪裡會經歷這些事?
出都出來了,楚雲梨也不著急回去,去了茶樓。
這一年多來,余奉安時常送信去鐵鎮,大概是知道她不識字,送去的信件都是正常的問候,沒提他自己的身份,也沒說情話,但從字裡行間,看得到他的思念。楚雲梨臨出發前,還回了消息的,隱隱提了幾句自己到京城的目的。
其實南國的信使沒有那麼多,不過鐵鎮不同,因為它有專門往京城中送信的驛站,真遇上緊急的事,據說五天就能到。
算算時間,余奉安怎麼也該收到她會到京城的消息了。
楚雲梨靠在茶樓二樓的窗戶上,盤算這男人應該會打聽她才對,只有時刻注意武寧候府,應該就會知道她到了。她的手指隨意地捻起桌上的點心吃著。
兩個丫鬟簡直為她這份淡然服氣,剛才闖下那麼大的禍,不見她著急,吃點心倒是順手。到底還是忍不住,其中一個丫鬟問道,「姑娘,您就不怕嗎?」
半遮半掩的一句話,楚雲梨還是明白了丫鬟的意思,睨她一眼,笑著道,「我怕什麼?換孩子的人又不是我,這些年來我可是受了不少委屈,要不是我機靈,早讓人殺了。」
確實是華氏為了一己私慾換孩子,但是吃虧受苦的代芋姍,就算是最後華氏被厭棄,甚至被判刑,但這些事情與代芋姍有什麼關係?
她不只是華氏的女兒,還是陳冀的血脈!
丫鬟驚訝,道,「但是主子是您母親,事情若是敗露,她卻……」
楚雲梨掃她一眼,丫鬟接下來的話就說不出了。
在茶樓坐了半個時辰,眼看著已經過午,楚雲梨起身,拍拍手道,「回吧。」
正準備轉身出門,餘光卻瞄到窗外茶樓門口停下來一架深藍色的華貴馬車,從裡面下來一個比馬車更加華貴的人。
看清那人,楚雲梨嘴角微微勾起。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注視,底下的人抬眼正好對上了她的,隔著一層樓,兩人相視而笑。
並沒有多相處,楚雲梨下樓上了馬車回府,倒是丫鬟臨走時看到那深藍色的馬車,低聲議論著什麼。
楚雲梨手撐在小桌上,「說什麼呢?」
丫鬟恭敬回話,「奴婢們說起方才茶樓門口的馬車,那是長平公主府大公子的車架。」
公主府?
張筠就是出身公主府,可他不是姓張嗎?
楚雲梨笑問,「京城中有幾個公主府呢?」
經歷了方才的事,兩個丫鬟對於楚雲梨愈發恭順,忙道,「公主府挺多,不過由當今皇上賜的就兩個,一個是方才的長平公主府,還有就是咱們世子夫人的娘家,長樂公主府。」
兩人早就想通了,華氏靠不住,等她做下的那些事情暴露,哪怕不被休,也指定是青燈古佛的命,至於世子……那就不是侯府血脈,更加靠不住。想來想去,離她們最近且還能保住她們的,只有面前這姑娘了。
楚雲梨若有所思,不過卻沒有問這倆丫鬟,想要知道其他的,等有機會,問余奉安最好了。
回到府中,郡主早已經等在了門口,看到她回來,板著臉一路跟著她回了院子,進門後迫不及待的揮退了伺候的所有人,質問道,「你跟世子胡說了什麼?」
胡說?
楚雲梨搖頭,「我什麼都沒說呀!」
本就是實話,她只是把人帶進去。那些事情可都是兩個丫鬟告訴他的!
郡主一臉不信,「那為何世子回來之後就喝得酩酊大醉?」
楚雲梨再次搖頭,「郡主,您這不是為難我嗎?我一大早出門,現在才回來,我和世子又不熟,他喝酒您居然問到我這兒來了,不覺得可笑嗎?」
無論是態度神情都滿是不以為然,郡主皺眉打量她,「你膽子挺大!居然敢這麼跟我說話,對郡主不敬,你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嗎?」
又威脅!
楚雲梨嘆氣,「我一個鄉下丫頭,不敢對您不敬。我剛才哪句話說的不對嗎?萬一真有,您指出來,我給您道歉。」
簡直胡攪蠻纏,郡主氣得面色鐵青,「別怪我沒提醒你,事情若是敗露,侯夫人被休,你也討不了好,府中的二夫人,過幾天可就從庵堂回來了,那也不是個善茬!」
楚雲梨:「……」那可就太好了!
送走了郡主,晚上楚雲梨去主院用晚膳,今日陳冀沒有回來,就連陳恬恬都不在,就母女兩人,華氏似乎心情不好,沒有了昨日的親近,從用膳開始就一直沉默,氣氛也沉悶尷尬。
等丫鬟撤了碗筷,她揮退了下人,「今日你帶著世子去那小院子了?」
就知道瞞不過她,楚雲梨也沒想瞞著,「不是我帶他去的,是他尾隨我。」
聞言,華氏面色不好,昨日兩人才見面,陳玄奇今日就尾隨,他本就是個好色的,為了什麼不言而喻。雖然華氏一直想要女兒給他做妾,但目的卻是生下侯府血脈,可不是把女兒送給他欺負!
華氏面色越來越難看,「那你也不能把這些事告訴他。那就是個蠢貨,根本不會掩飾,你可有想過,此事若是讓侯爺知道了,之後我會有什麼下場?」
楚雲梨還沒說話,門口帘子一掀,陳冀含笑站在門口,笑著問,「你們在說什麼?什麼下場?」
作者有話要說: 明兒中午見。感謝在2020-02-06 22:07:04~2020-02-06 23:31:2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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