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梨垂眸看著她面前的食盒, 裡面的飯菜剩了一大半,一個人確實是吃不完的, 看得出盤子上精美的花紋不是一般人家可以用的。
她仔細回想了記憶中的辜菜菜, 小時候他們和族中的孩子確實是一起長大的,但長到六歲後,辜盈語被選為聖女, 交給上一任聖女學醫,但其實族中聖女並沒有多大的忌諱, 不怎麼藏私, 學醫這種事情全靠天分, 那時候辜菜菜也跟著一起學, 當然了, 跟著一起學的人有許多,辜菜菜算是其中學得最好的幾人之一, 似乎很喜歡和辜盈語比,她學了什麼, 她也一定要學會。
辜菜菜蓋上食盒,收好了放在一旁, 楚雲梨抬眼看她, 「所以你想說什麼?」
「我只是在想,我們吃飯用豁了口的土碗,而這裡可以用白瓷,上面還有這麼好看的花樣。」辜菜菜含笑看著她,「我知道路三哥已經被你送走了, 你要是想送我回去呢,就趁早收了這心思,我不可能回去的,女醫挺好的,還有,如今三殿下對我不錯,今日還讓人給我送飯。如果他願意娶我……我願意等。」
楚雲梨啞然,「你不是喜歡路三哥麼?」
「他怎麼比得上殿下?」辜菜菜反問,「再說,那個呆子心裡只有你。又哪裡看得到我的付出?」
她彎腰靠近楚雲梨,壓低聲音道,「我這個人,是不肯吃虧的,我付出的感情,必定要對方百倍千倍的還給我。」
楚雲梨抬眼看她,「齊長茗不可能對你有什麼感情的。只有利用。」
辜菜菜笑了,攤手道,「我對他也沒什麼感情呀!只要有足夠的利益,比如……讓我做皇妃。」
「如果你可以做皇后,是不是什麼都可以出賣?」楚雲梨冷聲質問,「包括族中的藥,還有族人的性命?」
辜菜菜一臉莫名的看著她,「族中離這裡千里之遙,殿下怎會要族人的性命?」
跟她也說不明白,這姑娘確實聰明,但益族人民風淳樸,族人大多善良,到底單純了些。楚雲梨微微嘆息一聲,「我只問你一句,如果他想要做皇上,問你拿族中那些秘藥……就是我對他用的那種,你會不會拿出來?」
聞言,辜菜菜還真認真考慮了一下,「如果他能保證成功的話,興許……」
有這句就足夠了!
這個姑娘才是徹底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只要有足夠的利益,絲毫底線都無。楚雲梨垂眸,摸下了腰間的針包放在桌上打開。
看著她這番動作,辜菜菜一臉莫名,「你做什麼?話說,盈語姐姐,從小到大我們一起長大,你醫術確實比我們好,但你這針,族中似乎沒有,你跟誰學的?阿嬤還藏私了嗎?」
「我就知道聖女和我們不同,你還能學銀針,阿嬤還說都一樣,其實終究不一樣……也不知道聖女靠什麼選的,就因為你名字比我們好聽嗎?阿嬤還說聖女善良,我也善良啊!」
楚雲梨手指往針包上一抹,指尖已經夾了三根,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對著她頭上的幾個穴位扎了幾針。
辜菜菜呆住,「你做什麼?」
那麼長的幾根針扎進她腦中,她不敢亂動,眼神狠狠盯著她,「你就看不得我好是不是?你可以做女醫,為何我就不行?我的醫術也是我自己學來的!你不可以這樣!」
楚雲梨又扎了幾根,捻了捻,認真問,「你有沒有跟齊長茗說那是族中秘藥?」
「殿下剛醒,人還有些虛弱,他……」辜菜菜眼珠看到兩邊頭上的銀針,突然覺得腦子越來越疼,忙道,「他只是說我是個好姑娘,沒有說要娶我的意思……你別生氣,趕緊把這針拔了。」
楚雲梨聽了,認真分辨她話中真假,辜菜菜利益至上,就像是她自己說的,得到的要比付出的多,應該還沒說。
且她自己下的藥心裡有數,辜菜菜口中的齊長茗剛醒現在還虛弱應該是真的。
對面的辜菜菜頭越來越疼,忍不住伸手扶住,「姐姐,你趕緊把這針拔了好不好?我不跟你爭,我知道他喜歡你,往後你做皇妃,我只做個丫頭……」
「我已經定親了。」楚雲梨伸手開始一根根拔針,「皇上親口賜婚,婚事再無更改。這輩子都不可能嫁給齊長茗的。」
「那不是正好!」辜菜菜見她拔針,更不敢亂動,學醫的人都知道腦子有多重要,磕磕碰碰都會要人命的,更何況還是這麼長的針。「姐姐,往後我們互相扶持……」
隨著她拔針,痛倒是不痛了,但腦子似乎混沌起來,反應慢了許多,辜菜菜本來組織好的語言都忘記了下一句要說什麼,忙立即道,「你不能這樣!大家都一樣,憑什麼你能做女醫我就不能!你就是惡毒,見不得我好!」
楚雲梨伸手慢慢拔針,「因為你會為族人帶去災難,這個理由夠不夠?」
隨著她話落,辜菜菜頭上的銀針也被她拔完了,她的眼神有些遲緩,「你……毒婦……」
她說話緩緩的,就是轉眼珠的反應都慢半拍,楚雲梨起身,「你寧願死,還是寧願像現在這樣?我不想殺你。」
醫者的腦子需要格外清晰,她腦子混沌容易累,自然就做不了大夫了。
辜菜菜看著她,有些茫然。
楚雲梨起身,揚聲問,「皇子府的馬車來了沒有?」
丫鬟忙過來,「已經等著了。」
楚雲梨扶起她,示意丫鬟拎著食盒,把人送上了馬車。
翌日早上,她和往常一般再去太醫署時,辜菜菜沒來,這小姑娘嘴甜會說話,還有人問起,但誰也不知道她沒來的原因,不過問得多了,倒是都知道她住在皇子府。
如果和楚雲梨一般住在外面的宅子裡,說不得還有人去問,皇子府誰敢去問?
再有,昨天皇子府的管家可是幫她送了飯菜的,普通人管家也不會送啊,且昨天管家可是親口說了的:送飯是殿下的吩咐。
小姑娘天真嬌俏,醫術還那麼好。興許是被三殿下看上了呢。
自然也有人來問楚雲梨,「她說是你族妹,昨天你們還是一起走的,你知道她怎麼沒來嗎?」
「不知道。」楚雲梨坦蕩蕩道,「她去了我家,吃過飯後就自己回去了。」
而此時的皇子府中,齊長茗面色蒼白的看著坐在屋中的辜菜菜,溫柔道,「菜菜?」
辜菜菜看著他,眼睛漸漸地亮了起來,「三殿下。」
她的神情有些不對,齊長茗微微皺眉,「菜菜,能不能再幫我配一副藥?」
「好啊。」辜菜菜起身,走到藥櫃旁,伸手扶著頭,「我頭疼。」
扶著頭配好了一副藥,她自己又在那邊增增減減,似乎很不確定,一副藥配了一刻鐘,和其他大夫行雲流水的動作不同,她似乎每加一種都很是遲疑,期間喊頭疼好幾次,這樣配出來的藥齊長茗如何敢吃?
齊長茗吩咐道,「去請太醫來。」
皇子府來請太醫,眾人不敢怠慢,且齊長茗剛醒,用藥需要仔細斟酌,最後是院首帶著兩個六品太醫去的。
楚雲梨沒去,就在一旁和醫士一起碾藥,去了的太醫很快回來,有人好奇的圍過去,「三殿下如何了?」
院首搖頭,「殿下看起來還挺虛弱,不過確實是好了,他讓我們給辜姑娘診脈。她似乎……反應慢了些,也不會配藥了。」
這病奇怪,眾人議論紛紛,卻也只是議論而已。還有人悄悄往楚雲梨這邊看。
楚雲梨知道自己惹人懷疑,畢竟昨天確實是她們兩人一起走的。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她不能放任辜菜菜和齊長茗相處。
這時,有人信步走到楚雲梨面前,直接問,「辜大夫,你們族中真有那麼多醫術高明的大夫?聽說菜菜姑娘配藥的時候不讓人在一旁,會不會是她只會配幾副藥?」
意思是她應該只會配幾副藥,根本不會醫術,換一個病症再讓她配,她就不行了。
這真是個美妙的誤會。
辜菜菜配不出來藥,皇上那邊隨即就撤了她的官位,要不是看在齊長茗確實是喝了她的藥才醒了的份上,興許還會治她欺君之罪。
至於齊長茗那邊,人已經醒了,只需要另外派大夫去給他療養就行了。
院首親自幫他調理,楚雲梨沒有要去的意思,當然了,院首臨走前還邀了她,被她婉拒了。
其實楚雲梨還想讓齊長茗暈著,只是如今她找不到下手的機會,她自己親自去一趟倒是可以,但上一次齊長茗昏迷就是因為見了她,如果再來一回,她肯定洗脫不了自己身上的嫌疑了。
再是要報復,也是在保全她自己的前提下。
事實上如今齊長茗自己對於他會昏迷的原因也只是猜測,大概猜到是被她動了手腳。
又過了兩天,這一日院首從皇子府回來之後,特意到她面前,道,「殿下說,讓你去接你族妹。」
楚雲梨笑著應了,還對他道了謝。
再次回到皇子府,楚雲梨被管家直接帶去了正院。
這一回和齊長茗見面是在亭子中,周圍站了不下十來個人,他並沒有要與她私下說話的意思,站的位置離她五步遠都不止。還捂著鼻子,只道,「你把她接回去吧。」
「至於她騙我的事,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追究了。」
楚雲梨沒有與他多說的意思,也不爭辯,拉了邊上站著的辜菜菜就要離開,齊長茗到底忍不住,問,「是不是你?」
楚雲梨回身,一臉疑惑的看著他。
她一臉疑惑,齊長茗認真道,「我以為,就算是你對我沒有曾經那樣深的感情,也不至於就要置我於死地,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
楚雲梨打斷他的話,「殿下,毒害皇子可是誅九族的大罪,我不敢的。」
說完,再不理會他,他就算懷疑,但沒有證據,也拿她無法。拉著這會兒對她有些抗拒的辜菜菜出了門,坐了馬車回家。
回家後,辜菜菜就病了,不見任何人。
上輩子的益族的路到底是誰帶的,除了上輩子的齊長茗誰也不知道,大半是辜菜菜。但也可能不是她。現在她已經傻了,就這麼傻著吧。
夏日過去,天氣漸漸地變涼,秋日來了,六禮慢慢的走著,齊長茗又暈了。
距離楚雲梨與他上一次見面,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哪怕上一次眾人有些懷疑她,但是這一回兩人從頭到尾沒見過面,就是接辜菜菜那回,兩人站了那麼遠……下毒根本不可能。
這一回楚雲梨真的坦蕩蕩面對眾人,因為,真的不是她動手。心裡根本不虛!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中午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