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梨經歷了那麼多,能夠感受得到別人眼神中的好惡,這人雖是問話,卻掩飾不住語氣里高高在上的優越感,且眼神也在上下打量她。
怎麼說呢,那眼神好像帶著點不以為然和……施捨。
「實不相瞞,我雖然是住在這附近,但平時都不出門,周圍的小地名也沒聽說過,去山上更是找不到路。」楚雲梨坦然道:「這裡整天那麼多人路過,你特意來問我,算是問錯了人。」
「特意」二字,加重了語氣。
年輕男人微微一愣,他這副溫和的樣子引得不少大家閨秀對他心折。這些小姑娘應該沒見過世面,更對他上心才對,怎麼會一副拒絕的態度?
他一時間有些弄不清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當即輕咳一聲:「是這樣的,我……總覺得和那些人格格不入,今日看到了姑娘,才鼓起勇氣問話的。我從小就不愛和陌生人說話,大夫說我這也是一種病……姑娘有沒有聽說過這種病?」
楚雲梨自己是大夫,確實聽說過這種病。但是,這男人那含笑的眉眼和一等就是好幾天的臉皮,應該不會有這種毛病才對。
「沒有。」楚雲梨語氣意味深長:「我出身鄉下,沒見過世面。只聽說過各種奇怪的病症都治不好,你太可憐了。」
年輕男子:「……」
他再傻也聽得出來女子話中的諷刺。
楚雲梨擺了擺手:「不管你接近我的目的為何,我不喜歡這拐彎抹角的處事作風,也絕對不會和這樣的人深交。你趕緊走吧!」
年輕男子也有些惱:「虧那些人還把你誇得天上有地上無,你就當我沒來過吧。」
說著,自己上了馬車。臨走之前,又不甘心地道:「錯過了我,你以後別後悔。」
聽了這話,楚雲梨算是明白了,他不知道是誰給關江月尋的如意郎君。他上門相看,以為能引得鄉下姑娘心猿意馬將一顆真心託付。結果反而被人拒絕……這應該是惱羞成怒。
*
楚雲梨也沒在外頭多轉悠,很快回了家,看到了小孫氏,笑著沖她道謝:「他確實是沖我來的,好像是想和我相看,我已經把人罵走了。這一次的事情多虧了你。」她想了想又道:「前兩天我新買了一匹料子,但我不喜歡那種暗沉的顏色,倒是跟你挺配的。稍後你拿回去做一身新衣。」
小孫氏覺得東家姑娘是個好人,自己夫妻倆照顧她,已經拿了不少好處。自認為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東家姑娘被人欺負這才出聲提醒,沒想到還有這種意外之喜。反應過來後,急忙拒絕,可惜,東家姑娘是個不容拒絕的性子。
這也讓小孫氏暗地裡打定主意,以後一定要對村裡的消息多上心,凡是關於姑娘的,都要報上來。
這對於楚雲梨來說,也是一件好事。她看到小孫氏一臉感動,就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她不認為自己卑鄙,大家各取所需嘛。
*
稍晚一些的時候,姚氏讓人送來了信。主要是說那位公子如何如何好,楚雲梨不該拒絕他,就當是年輕人相看,只看看又不定親,大家都不吃虧。言下之意,責備楚雲梨不該惡語傷人。
楚雲梨將那封信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又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沒有說什麼難聽的話吧?
論起來,那男人的話還更難聽呢。
值得一提的是,錢家自從退了親之後,從來沒有找上門。楚雲梨再一次確定,這都是關福耀給關江月找的麻煩。
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陳玲瓏就是如此。沒有了那位老爺,還是有不少人願意約她。
也是因為那位老爺沒有把楚雲梨那番話傳出去……陳玲瓏天天往外跑,這一日傍晚,她的馬車剛拐上村裡的小道,就看到路旁的樹蔭下停著一架熟悉的馬車。
陳玲瓏頓時嚇了一跳,想要讓車夫掉頭時已經晚了。
她今兒和那位老爺第一次見面,哪怕是寡婦之身再嫁,該有的矜持也得有。她再三拒絕別人相送……此時她已經後悔了,哪怕落下一個不夠矜持的名聲,她也不願意獨自對上關福耀。
關福耀在她的馬車過來時就已經探出了頭,甚至跳下來站在了路中央,伸手攔著。
陳玲瓏的性子也做不到讓車夫直接撞人,她一臉為難:「大哥,你怎麼在這裡?」
關福耀上下打量她:「你最近過得不錯嘛,有不少老爺願意求娶你吧?」
陳玲瓏知道他對自己的心意,哪裡敢承認,勉強笑著道:「盛情難卻,實在拒絕不了。我暫時並沒有改嫁的打算,就算要嫁,也得是江月她爹去了一年之後再說……」
她心裡不是這麼想的,先把這茬糊弄過去再說。
關福耀點了點頭:「二弟不在了,你一直守著也是為難你。我不攔著你改嫁,但一年之後再提確實合適,畢竟,我二弟對你那麼好。」
陳玲瓏並不贊同這話,垂下了眼眸。
「大哥,天色不早,我得急著回去,再晚一點,江月該擔憂了。那丫頭最近變了性子,我根本就攔不住……」
關福耀似笑非笑:「你威脅我?」
陳玲瓏提及關江月,確實是威脅他,但不能承認啊,苦笑著道:「大哥,我沒有。你也不是外人,何必說這些話來傷我?」
「既然不是外人,那我想和你單獨相處一會。」關福耀靠近了些:「玲瓏,快點下來。」
陳玲瓏簡直要瘋,急忙吩咐車夫:「我們快走。」
關福耀就站在馬兒前面,車夫哪裡敢動,這一個弄不好,可是要鬧出人命的。關福耀靠得更近,伸出手來拽住了陳玲瓏的,將人帶進了邊上的密林里。
陳玲瓏想要衝著車夫求救,關福耀已經道:「這是我弟妹,我們有些私事要聊。說完後,我會送她回家,你先走吧。」見車夫不太放心,他強調:「你一個外人,不好插手我們的家事。」
聽了這話,車夫哪裡還好意思留?
真留下來,好像是要窺視別人的家事似的。
陳玲瓏想要求車夫,卻聽關福耀低聲道:「你敢再叫他,我就說你勾引我。」
聽了這句話,陳玲瓏到了唇邊的吼叫立刻就咽了回去。
不管有沒有這種事,傳出這種流言之後,她的名聲都會受損,最近她正在跟人議親,引得不少老爺上門求娶,可經不起外人議論。
天色漸晚,楚雲梨用晚膳時,發現陳玲瓏還沒有回來。她也沒放在心上,說起來,陳玲瓏又不是三歲的孩子,她沒必要時時過問著。
問得多了,陳玲瓏還不高興呢。
用過了晚膳,最近天氣越來越熱,楚雲梨一時半會睡不著,乾脆去了前院涼快的地方坐著等。
一輪圓月高掛,夜裡的風特別涼爽,楚雲梨正愜意呢,突然聽到大門被人推開。
她循聲望去,就看到一抹纖細的身影有氣無力地走了進來。
楚雲梨立刻就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問:「出事了?」
陳玲瓏頓時放聲大哭:「江月……關福耀他不是人!」
聽到這句話,楚雲梨頗有些無語:「他本來就是個畜牲,這事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怎麼,你又被他欺負了?」
和近日發生的那些事比起來,以前的那些根本就算不上欺負好麼!
陳玲瓏這會兒衣衫凌亂,也是趁夜才趕回來。否則,她這副模樣被村里人撞見,稍後肯定就會被人傳出她與人苟且的消息。
月色下,陳玲瓏靠近之後,楚雲梨也看清楚了她的模樣。
說實話,有點慘,頭髮雖然已經用手指梳過,但還是看得出來先前的凌亂。衣衫都被撕爛……陳玲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想要伸手抱住楚雲梨。
楚雲梨往後退了一步。
陳玲瓏本就是往她身上靠,她一退,陳玲瓏整個人就摔倒在了地上。她痛得放聲大哭,捶著地大叫:「江月,別人欺負我就算了,連你也欺負我。關福耀那個混帳……」
說到關福耀時,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像是要把關福耀的骨頭嚼碎一般。
「你明明知道他不是好人,為何要和他單獨相處?」楚雲梨漠然:「早就讓你不要落單,說難聽點,你會有如今的處境,都是你自找的。」
陳玲瓏豁然抬頭:「我是你娘,我被人欺辱,你竟然還在這裡說風涼話,你心裡到底有沒有一點母女情分?關江月,你個白眼狼。」
楚雲梨也不生氣,漠然道:「怎麼,你還想讓我去幫你把人砍了?」她微微偏著頭:「我都把他給廢了,你卻還被他欺辱了,不是我不夠凶,是你自己太軟弱。對了,今兒孫家姐妹都還沒走,你不怕人知道的話,儘管大聲一點。」
陳玲瓏:「……」
*
當日夜裡,楚雲梨和往常一般倒頭就睡。
而陳玲瓏幾乎徹夜難眠,第二天,她沒有出門,而是睡到了日上三竿。饒是如此,楚雲梨看到她的時候,她眼下的青紫幾乎掩飾不住。
陳玲瓏木木地坐在桌上。
楚雲梨偏頭看她:「今天沒有約?」
此話一出,陳玲瓏狠瞪了過來。
楚雲梨一臉莫名其妙:「我又沒有攔著你出門,你瞪我做甚?」
陳玲瓏別開了頭,她也想改嫁,最近都在積極見各位老爺,想從其中挑出一位對她最用心,家世也不錯的。
當然了,還是後者比較重要。可昨天關福耀取走了她一件小衣,並放下話,如果她膽敢再出去見人,他就要把二人之間的事昭告天下。
陳玲瓏哪裡還敢去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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