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端玉還沒有開口,劉姨娘已經道:「就是前些日子才知道的,也是我告訴他的。他之前並不知道我做的那些事。」
她都這麼說了,林端玉便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楚雲梨沉默下來。
秦大人皺著眉,一臉嚴肅的看著林端玉:「端玉,男兒存世,該有所擔當。你自己沒長嘴嗎?」
林端玉嚇得手指蜷縮了一下。
劉姨娘一把拉住他的手,不知不覺間淚水已落了滿臉。滿眼的哀求。
林端玉看著這樣的生母,嘆了口氣:「確實是姨娘才告訴我的。」
劉姨娘趴在地上不停地磕頭:「大人,您不要聽張夫人的一面之詞,她那是污衊,她就是想讓我們一家不得安生,您要是信了,那就中了她的計了。」
張紅玉此時縮在角落,並不敢冒頭。
秦大人看著這幾個人,只覺得糟心得很,他看向林端玉,不耐煩道:「你已經娶妻,算是個大人。有些事情你要自己學著處理,不要什麼都指著我。下去!」
林端玉在他的目光中只覺得度日如年,聽到最後一句,如蒙大赦,一拉張紅玉,又伸手去扶了劉姨娘,飛快退了下去。
幾人到了門口時,秦大人再次出聲:「你回去之後得反省,是你的妻子做錯了事,你得給你大哥一個交代。」
林端玉頓住腳步,在婆媳倆煞白的臉色中,答應了下來。
秦大人沒有多言,很快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秦夫人很是不滿,不過,她從來都不在孩子面前抱怨他們的父親,只恨恨拍了拍桌子,再次落在小夫妻倆身上的目光就變得格外溫和。
「蘭芝,今日的事使你受了委屈。稍後端玉那邊的處置你要是不滿意,就直接來跟我說。」
楚雲梨笑著答應下來,又道了謝。
秦夫人又看向兒子:「你不要太費神,為了那些人不值得,養好身體要緊。你媳婦受欺負的事,有我呢。」
秦豐安哭笑不得,好像所有人都當他是生雞蛋似的護著。
兩人回到自己的院子裡,洗漱過後,楚雲梨剛剛擦好頭髮,就聽到有管事前來稟告說林端玉夫妻二人到了。
「請進來吧!」
就算沒有秦夫人那番話,楚雲梨也打算為自己討個公道,就得偶爾露一下爪子,真見了血,他們才不敢隨便伸手。
走進來的夫妻倆和往日不同,張紅玉背了一根荊棘,進門後直接跪下。
「是我對不住嫂嫂,今日上門,就是來領罰的。」
竟然是一副負荊請罪的模樣。
看著她這樣,楚雲梨似笑非笑:「林端玉,你是覺得我下不了手嗎?」
林端玉一臉肅然:「先前我在鄉下長大,沒有碰上過這種事,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左思右想,還是覺得讓她主動來認罪最好。至於罰不罰,或是怎麼罰,都由你自己看著辦。」
楚雲梨緩步上前走到張紅玉面前,垂眸問:「你不後悔?」
張紅玉有些後悔,但事已至此,她已然沒了退路。背著荊棘前來是劉姨娘母子的意思,她已經沒了娘家,只能聽他們的話。當即低下頭來:「嫂嫂,我只後悔自己做錯了事。」
楚雲梨笑容溫柔,伸手取下她身上長長的荊棘:「這玩意放在背上,不好背吧?」
看她態度溫和,張紅玉生出了幾分僥倖:「有些扎人,我感覺背上應該都流了血。」
對於這些從小養尊處優的官家女來說,出血就已經是很嚴重的傷了。在張紅玉看來,如果田蘭芝沒打算教訓她的話,她這已經算是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了代價。
楚雲梨比劃了一下,拿了塊帕子包著荊棘一頭:「平白被人污衊名聲,今日若不是我機靈,這秦府的大少夫人我怕是做不下去了的。當初那道長可說,我和夫君八字相合,如果我做不了這大少夫人,已經嫁過人的女子算是毀了一生,夫君這條命大概也會交代。弟妹,你一出手就是兩條人命。這般狠辣,著實嚇人得很。」
「每個人都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既然你這般有誠意……」楚雲梨尾音拖長,手中荊棘高高揚起:「我又怎好辜負?」
「負」字話音落下,荊棘也已經落下。
楚雲梨用了些巧勁,荊棘落在張紅玉背上後,刮破了綢緞所作的衣衫,還在身上拉出了血道道。
張紅玉慘叫一聲,控制不住的在地上打滾,看向楚雲梨的目光中滿是驚懼。
楚雲梨饒有興致地把玩著荊棘:「你怕我?」她一步步靠近,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痛得發抖的人:「當時夏長平說那些話的時候我也很害怕,這最怕夫君信了他的鬼話。就算夫君不信,若是父親母親信了,我也完了。弟妹,這些可都是拜你所賜。」
話音落下,荊棘再次落下。
張紅玉再次慘叫出聲,又滾了幾圈,恨不能離楚雲梨越遠越好。
「我錯了……」
楚雲梨拔著荊棘上的刺:「知錯了?」
張紅玉忙不迭點頭,顫著聲音道:「嫂嫂,我真的知道錯了。您就饒了我這一次吧……」
「饒?」楚雲梨冷笑一聲:「我和你無怨無仇,你只是因為嫉妒就對我下手。我不打你也行,回頭我也找個男人在外頭宣揚你的名聲,如何?」
張紅玉:「……」
她已經得罪了娘家人,夫家這邊母子倆已經不如先前那般在意她,如果她再毀了名聲……林端玉一定會毫不猶豫的休了她。
「不!」
她說這話時,眼中滿是恐懼。
楚雲梨微微偏著頭:「你做初一,又不讓我做十五,你真當你自己比我高貴了?」
這一瞬間,張紅玉真的後悔招惹這個女人了,她閉上了眼,一副認打了的模樣。
楚雲梨特別滿意,手中荊棘再次高高揚起,這一回不再廢話,狠狠打在她身上。
張紅玉慘叫連連,滾來滾去地躲避,卻發現無論如何也躲不開,這時她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夏長平那一身傷的由來。
林端玉這個混帳,出的什麼餿主意!
她心裡罵了幾句,卻也沒有多罵,實在是周身太過疼痛,根本騰不出心思來罵人。到後來她已經不再慘叫,而是開口求饒。
楚雲梨卻跟聽不見似的,又是十幾下打下去,直把地上的人弄成了一個血人,這才收了手。她狠狠丟下手中的荊棘,冷聲道:「再敢對我出手,我還揍你。」
張紅玉已經只能呼痛,再也說不出話來。
楚雲梨回頭看向林端玉。
林端玉接觸到她的目光,活生生打了個寒顫:「你……你以前沒這麼凶的……」
楚雲梨似笑非笑:「我要是不凶一次,這個女人還敢把主意打到我頭上。你又沒有對我動手,怕什麼呢?」她拍了拍手:「我這個人不興遷怒,只要你沒做對不起我的事,儘管放心。」
林端玉避開她的目光,彎腰抱起地上滿身鮮血的人,飛快溜出了院子。
劉姨娘就等在他的院子裡,先前就隱約聽到了陣陣慘叫聲,當看到兒子抱回來的人時,唬了一大跳:「怎麼傷成這樣?她下手也太狠了……」
林端玉將人放在床上,又命人去請大夫,坐在椅子上時只覺得渾身乏力,這才發現裡衣都已經濕透了,他低聲道:「一點都不留情。以前我都沒發現她這般狠辣……」
劉姨娘聽到兒子的話,又看到床上已經昏過去了的兒媳,心情複雜得很。她在這樣的府邸里過了這麼些年,自然知道人太善良只會被人欺辱的道理。田蘭芝這樣狠辣的手段才能讓人忌憚,忍不住道:「她真的挺聰明的,若是沒有退親就好了。」
這樣的一個姑娘,哪怕家世上幫不上兒子,本身也足夠優秀。
林端玉聽到這話,活生生打了個寒顫:「姨娘別亂說。當初退親是對的!」
劉姨娘回過神來,嘆口氣道:「張家那邊可能幫不上你的忙了,這門親事……算是結毀了。」
她方才會那樣說,也是覺得張紅玉廢了,既然同樣在家世上都幫不上忙,兩個姑娘擺在一起,當然是田蘭芝更合適一些,娶進門兒子還能得一個有情有義的名聲。而娶這個蠢貨,兒子付出了太多,結果這蠢貨還不爭氣,想出的損招每次都被人戳穿,劉姨娘對著這樣一個兒媳,真心難受得不行。
提及親事,林端玉也想嘆氣,他當初對先前的那門親事毫無留戀,一來是真心覺得田蘭芝配不上自己,二來也是想找一個能夠幫得上自己的姑娘。
現在看來,前者他好像誤會了。而後者,徹底被他給辦砸了。
「端玉,咱們得早做打算。」劉姨娘很快就振作了起來:「姨娘下半生可全都靠你了。」
林端玉臉色肅然。當初他只是村裡的農家子,就想要科舉入仕光宗耀祖。如今更應該用功才對。
於是,當張紅玉從昏迷中醒過來,發現夫君已經不在。她心裡頓時咯噔一聲。
她知道自己做的這些事,惹惱了母子倆,也想過好好認錯重新將二人的心給捂回來。可現在,林端玉根本就不給她這個機會。
無奈,她只能朝著劉姨娘使勁,當她打定主意放低身段也要討好婆婆時,發現婆婆也不肯來看自己一眼。她心裡越想越怕。
就在滿心懼怕之際,終於有人來看她了。
楚雲梨一進門,就看到床上的張紅玉抖了抖。她面色煞白:「嫂嫂,你……你已經打過我了,我也知錯了,事情算是過去了的!」
你可不能再對我動手了!
楚雲梨聽出來了她的意思,笑吟吟道:「我是特意來探望你的,咱們倆是妯娌,若是我一直不來,說不過去的。」
張紅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