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梨卻還嫌對婆媳倆打擊不夠,繼續道:「你們家想找了楊管事,我已經和他談好,接下來三年,都由我給他送貨。」
羅母一臉驚訝:「你?」
楊管事是為京城裡的富商採買貨物,之前羅家極力想促成這門生意,哪怕不賺錢呢,只要能把人脈留住,讓城裡人知道他們家的瓷器送往京城,這生意就還是有得賺。
齊氏不信:「楊管事是做瓷器生意的,我們家的價錢已經很低。他不可能……」
楚雲梨笑吟吟打斷她:「因為,我賠本給他送啊!」
婆媳倆啞口無言。
羅母狠狠瞪著她:「蔣翠苗,你的所作所為被其他生意人知道,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那你放心。」楚雲梨笑吟吟:「他們都已經被我安撫好了,還覺得我是個不錯的人。」
她手頭有許多好東西,只要那些人想買,就不敢得罪她。
也是因為如此,羅府的生意愈發艱難。
婆媳倆下樓時,一臉的失魂落魄。走在前面的羅母一腳踩空,好在邊上的夥計眼疾手快將人扶住。否則,真要當著所有客人的面滾下樓梯。
齊氏也怕婆婆真的摔著,將人攙著上了馬車。
二人回到家中,羅母只覺得渾身發軟,問:「老爺呢?」
底下人搖頭:「不知。」
家裡的生意越來越差,已經開始變賣祖產,羅老爺心力交瘁,幾乎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生意上,天天半夜才回,經常喝得醉醺醺。羅母對此已經習慣,轉而又問:「那願兒呢?」
「帶著雨姨娘回娘家了。」
羅母聽完,臉都黑了。
自從羅願當初帶著余青青回了村里,後來就沒少帶著小妾回娘家。齊氏這幾年來一直沒閒著,好幾個女人落胎。羅母不喜歡兒媳的心狠手辣,便也不約束兒子,然後就成了現在這樣。
又有管事進來,一臉急切:「夫人,老爺讓小的回來取銀票。」
羅母面色難看:「要多少?」
「一百兩就行。」管事戰戰兢兢:「老爺宴請外地來的管事,那是個葷素不忌的,在酒樓喝完非要去花樓,還包了當紅的姑娘。老爺得做陪……」
兩個人跑去喝花酒,要最好的姑娘和最好的席面,要花的銀子海了去。
羅母恨得咬牙切齒:「家裡沒有銀子了!」
管事嚇得跪在了地上:「夫人,花樓的管事已經在催,如果付不出帳被趕出來。不說那個管事會如何看待咱們羅府,咱們府上也丟不起這麼大的臉啊!」
這也是實話。
羅母掏出懷裡最後一張銀票,咬牙道:「讓老爺省著點花。」
送走了管事,又請來了管家,讓他請中人過來,羅母又打算賣院子了。
齊氏站在旁邊,面色也不太好:「再賣,家裡的妾室都沒地方安置了。」
提及此事,羅母有些尷尬,提議:「現如今情形不同,先讓她們搬去你院子……我知道這事委屈了你,回頭我讓願兒……」
齊氏滿臉嘲諷,男人在哪屋睡,還得婆婆說了算。她一個正室夫人,想要男人留在屋中也得婆婆開口,實在是諷刺得很。
羅府每況愈下,羅願知道了卻絲毫不費心,還照舊花天酒地。齊氏對著這樣一個男人,心裡不是不失望的。她垂下眼眸:「母親,家裡都這樣了,不如把那些女人都放出去,她們走了,至少能省一半花銷。」
「不行!」羅母一口回絕:「真如此做,城裡人還以為我們家連妾室都養不起。」
齊氏:「……」這還用以為嗎?
本來就養不起了啊!
想到今日蔣翠苗的高高在上,她心頭特別不是滋味,也懶得再勸,轉身拂袖而去。
羅母看著生氣跑走的兒媳,心中暗暗發苦。想了想,吩咐道:「把願兒屋中不受寵的妾和女人送走!」
而那些女人之中,余青青就算一個。
她臉上的疙瘩好轉了許多,但卻並未痊癒。原先的美貌不在,甚至是有些醜陋的。看到有婆子進來,余青青心中一喜,急忙迎上前去。
「大娘,今日怎麼得空過來?」
走近了看清婆子的臉色之後,余青青心裡咯噔一聲。
婆子冷著臉開口:「余氏,奴婢奉夫人之命前來送你回家。」
余青青瞪大了眼:「回家?」她不敢質問,也不敢發脾氣,勉強扯出一抹笑:「我沒想回家啊。」
婆子強調:「是送歸家中。」
余青青傻了,下意識道:「我是家裡聘來的姨娘,又沒有做錯事,怎麼能隨便送回?」
「你沒有納妾文書。」婆子一臉嚴肅:「余氏,這是夫人的吩咐,你莫要為難我等。」
「不行,我要見願郎!」余青青說著就要往外沖。
婆子一把將人拽住:「公子不在,夫人也不會見你。說難聽點,憑你的容貌,根本沒有留在這裡的資格!再見公子,除了惹他厭煩之外,沒有任何的好處。」
余青青腿一軟,坐倒在地上。
婆子不耐煩地催促:「趕緊的。」
余青青本就是個聰明的人,既然留不住,那就得想出去之後的事。她這兩年有意斂財,攢了五六兩銀子。在這府中是不多,可回到村里,也是一筆不小的錢財。
翻出銀子時,她忍不住苦笑。或許早在容貌盡毀之後,她就已經隱約知道自己會有今日,所以才會留下這些銀子。
說真的,余青青雖然沒後悔來羅府,卻也沒少設想自己沒有攀府羅府,留在村里嫁人後現如今會有的日子。
她心中思緒萬千,跟著婆子走出院子,也沒興趣看周圍的景致,等回過神來,發現兩邊高高的院牆,還有各種小院,她疑惑問:「園子怎麼改成了這樣?」
婆子冷哼:「少廢話。」
家中生意不好,淪落到把祖宅都一片片拆了賣掉的事,主子做了,下人卻是不能說的。萬一傳到主子耳中,肯定要吃掛落。
余青青看婆子面色不好,也不敢多問,又走了幾步,看到其中一間院子門開著,裡面竟然是個熟人,幾年不見,她有些遲疑:「蔣翠心?」
蔣翠心最近才得了蔣翠苗的消息,她擔憂了許久,自然要來探望。夫妻倆一起過來,不好和蔣翠苗同住。於是,就被安置在了這裡。
她看到余青青,臉上也是止不住的驚訝,隨即想起這裡是羅府的宅子,看到給羅公子做妾的姑娘也正常。好奇問:「你怎麼走到了這邊來?」
余青青有些茫然:「哪邊?」
蔣翠心在鄉下住,不太會看人臉色,又心直口快,張口就道:「這裡已經不是羅府了啊。妾室還能出門?」她半信半疑:「你臉上……還受寵?」
余青青:「……」
她容貌盡毀,被人提起來,還是止不住的難受。不過,她早已經接受了自己容貌已毀的事實,滿腹心神都放在了前面那句話身上:「這裡就是羅府啊!」
「不是的。」蔣翠心見她不知,好心道:「這是翠苗的宅子。羅府一間間拆了賣,周圍都是……」
婆子臉色難看,踹了一腳余青青:「走吧,問什麼呢?」
余青青腿彎一痛,險些跪在地上,卻不敢發作。她心頭亂糟糟的,回頭討好地笑道:「這是我們村裡的人,我和她說幾句話而已。」
婆子已經往前走去:「有些事,最好還是忘了的好。」
余青青沉默下來。
原來羅府已經落魄到賣祖宅了麼?
出了原先的偏門,婆子頓住腳步,提醒道:「余氏,夫人命奴婢送你離開,就是再不想見你的意思。你最好是老實回鄉下去,否則,誰也救不了你。」
余青青啞然:「你說送我回家的。」
婆子默了默,送回家也是要車資的!夫人那邊壓根就沒有付這銀子的意思,她再次道:「我是好意,聽不聽隨你。」
余青青站在門口,看到好多人從偏門進出,穿得卻不是羅府下人的衣衫。一路走來,她已經明白,蔣翠心那番話是真的。
羅府真的大不如前。
她本以為婆子會把自己送回家中,沒想到只送到門口。她心裡又有了一些想法……乾脆就在城裡住下,無論如何也要見羅願。
這兩年她也發現了,羅願對她沒有男女之情,但有幾分愧疚之意。利用得好了,說不準能討要一些銀子,回到鎮上也能做一點小生意。
那蔣翠苗就是做生意,現在都能在城裡買鋪子,又買宅子。蔣翠苗能夠做到的事,她也能做得到。
余青青打定了主意,想著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她到了街上,找了一個客棧,掏銀子定房時,發現藏在身上的銀子已經不在。
她臉色頓時就變了。
難道被人偷了?
這一路過來,沒有人碰她啊!再往之前回想,發現那個送她出門的婆子不止一次的推攘她。
如果有賊,一定是那個婆子。
想明白這些,余青青臉色難看下來,羅府再落魄,也不是她一個孤女可以質問的。大概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夥計見她半天不動,忍不住道:「夫人,您到底要不要住?」
余青青要住,但她沒有銀子!她勉強扯出一抹笑:「你們要不要招人?」
夥計臉上諂媚的笑意頓時一收,像趕蒼蠅似的:「不要不要,什麼人吶。沒有銀子還一副財大氣粗的樣,你這是涮我玩呢……趕緊滾!」
被攆了出來,余青青一臉茫然,現如今她就算想回村里,也沒有車資。一時間不知該何去何從。
這城裡,她唯一認識的人,只有蔣翠苗。可兩家有仇,她再找上門,也得不到絲毫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