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母也想暈,可她怕自己一閉眼,那邊的大刀就落了下來。這手要是掉了,是絕對接不回去的。
她又悔又恨,軟手軟腳的走到余山海面前,狠狠一巴掌甩了過去:「你個混帳,為何不知道收手?為何要借那麼多?你妹妹的日子也艱難……」說到這裡,她臉上的淚水滾滾而落。
女兒給人做妾,現在看著日子是過的不錯。可家人這樣不堪,羅公子會怎麼看她?
本來一家人躲在這裡,就是想著問羅府要銀子做生意。兒子這樣不成器,想要銀子,只會更加艱難。
余山海也挺後悔,他也不知道當時的自己是怎麼想的,總覺得下一把就會贏。有一次他為了回本,將剛借的二十兩銀子全押了上去。
一把就輸得精光。後來他學乖了,再借來的銀子都一點一點押,有輸有贏,本以為能翻身。可不知不覺間,就又輸完了。他還想借,賭坊卻不願意了。
他說的是隔日就還,賭坊這就上門來追債了。
邊上余山河又急又怒,不停跺腳,責備母親道:「你為何要給他那麼多銀子?都說十賭九輸,你們怎麼會想著贏錢來做本錢?要是每個人都能贏,那賭坊早就開不下去了!」
「現在好了,被羅府知道我們還在這裡,回頭肯定抬腳就把我們送到鄉下去。妹妹有這樣不成器的娘家,以後再不往家裡送銀子怎麼辦?」
越說越生氣,他上前踹了余山海一腳。
這一下,險些把余山海撞在刀上,余母急忙阻止,一群人又哭又鬧,又吵又叫,特別的熱鬧。
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去了的余父卻久久沒有消息。
話說余父趕到羅府偏門外,此時的他已經顧不得暴露自己的行蹤,剛吃飯,剩下的銅板全部交給了守門的婆子,讓她務必給自己報信。
羅府的人都知道少東家的姨娘有這一門親戚,先前已經讓人送回,此時人又出現在這裡。婆子不敢耽擱,急忙跑了一趟。不是給余青青報信,而是告知了家裡的夫人。
不說羅夫人有多生氣,余青青聽到父親出現在偏門外時,臉都氣白了。想著趕在夫人發現之前將人攆走,於是,急沖沖就往偏門外趕去。
余父看到女兒,如見救星,一把將人拽住,老淚縱橫道:「趕緊拿銀子救你大哥……」
余青青一聽這話,心裡頓生不好的預感。聽著老父親磕磕絆絆把事情說了一遍後,她臉色已經慘白如紙。
「所以,你們覺得我拿銀子沒那麼快,又急著做生意,就讓大哥去賭?結果大哥不知道收手,欠了許多債?」
問出這話,她眼前陣陣發黑。
於余父來說,事情雖然是兒子乾的,但他總覺得心虛。
余青青扶著牆站穩,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努力打起精神問:「欠了多少?」
一邊問,心裡則盤算著自己的私房有多少能挪出來。
余父哆嗦著嘴唇道:「一百兩。還有……」
余青青怒瞪著他:「還有?」
「還有八兩的利錢。」余父低聲道:「本來是十兩的,人家看在羅府的份上減了一些。今天若是不還,過了一夜,就每天加五兩。」
簡直太狠了。
余青青狠狠瞪著他:「大哥,這麼胡鬧,你竟然也不攔著?」
余父覺得自己冤得慌:「我都不知道他出門。」
余青青大吼:「他那麼大一坨人不在家裡,你是瞎的嗎?」
「我出門了嘛。」余父有些委屈。現如今得靠著女兒還債,他被女兒吼了,也不敢還嘴。
余青青咬牙切齒:「讓你們回家,你們為何不回?想留在城裡,我能理解,但你們也別在外頭轉悠啊!你沒事跑出來做甚?」
余父不敢說自己是為了讓妾室打牙祭,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女兒。
余青青一臉的恨鐵不成鋼:「我沒有那麼多銀子,就算把我賣了,也變不出來。他們要砍手,就讓他們動手吧!」
「可就是砍了手,銀子還是得還啊!」余父抹了一把臉上的淚:「青青,你不能不管我們。要不是你,我們也不會到這城裡來。」
余青青想到什麼,偏頭看他:「是不是蔣翠苗讓你們來的?」
余父一愣,搖頭:「不是。」
余青青不信:「那是誰攛掇你們來的?」
「沒有誰勸啊。」余父不明白女兒為何會問這話:「我們就是覺得最近農閒,想來城裡見見世面,順便來探望你。你娘聽說你有了身孕,怕你被人暗害,想來陪你住一段。」
余青青立刻抓住了話中的重點:「是誰說的我有了身孕?」
余父想也不想就道:「蔣翠苗啊。」
最近只有前兒媳回村,除了她還有誰?
余青青氣笑了:「她故意讓你們來找我麻煩,她就是見不得我好。你們真傻,自己往套子裡鑽。現在好了,哥哥闖了大禍……」
說實話,余父覺得,把事情全都怪在蔣翠苗身上有些不講道理。
且不說蔣翠苗從頭到尾沒有勸他們來城裡,就兒子跑去賭坊這事,純粹是兒子腦子一熱。蔣翠苗也就今天才見著他,哪有空攛掇兒子去賭?
再說,兒子也不可能聽蔣翠苗的話。
不過,回過頭來想,他們一家確實是聽說了女兒有孕的消息才來的城裡。
如果蔣翠苗不回村,他們不會知道這事,自然也不會來。不來城裡,兒子也不會賭,便也不會欠下債。
「對!」余父咬牙切齒:「就是蔣翠苗那個賤婦害的我們。」
他這話是順著女兒的意思說的。
果不其然,余青青聽說後,更是義憤填膺:「你們以後別再搭理她,那個女人沒安好心。她記恨很當初我們搶她功勞的事。到了城裡還想著給我添堵……這事沒完,你去找她要銀子,把這事情鬧大。」
就算拿不到銀子,也要把蔣翠苗的名聲搞臭,讓她沒法做生意。
去找蔣翠苗可以,但卻不是現在。余父見女兒要走,一把將人抓住:「青青,你先把銀子給我,就算還不完,也要多少拿點給那邊一個交代。不然,他們真的會剁了你哥哥的手。」
余青青想要抽回自己的袖子,可根本就抽不動,氣道:「我來這城裡才多久?之前的銀子已經補貼了你們,這兩天願郎很忙,都沒空來看我,我哪有銀子給你?」
父女倆正爭執呢,羅夫人的婆子就到了。也沒說把人請進門,只找了馬車將余父塞進去,直接送去了郊外。
等到余父從郊外趕回來,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
余家門口看熱鬧的人來了又走,幾個打手越來越不耐煩。砍手他們不太敢,可余家只是哭鬧,並不往外拿銀子,也著實氣人。拿刀的那個人滿臉戾氣:「你們到底給不給?」
「給!」余母嚇得魂飛魄散:「我們一定還。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絕對不會賴帳。我們家還不起,我女兒一定還得起的。」
「說了半個時辰,現在還不見人,你們家肯定想賴帳。」拿到的那人伸手一拉余山海的食指,狠狠切了下去。
頓時,血光飛濺。
余母尖叫一聲,整個人軟倒在地上。
余山海慘叫連連,要不是有人按著。他早就在地上打滾了。
么妹抱著楚雲梨的大腿,面色發白,卻沒有收回視線,緊緊盯著那邊的人。
楚雲梨低聲道:「么妹,賭是絕對不能沾的。知道了麼?」
么妹點了點頭。
余父趕回來,老遠就聽到自家院子裡鬼哭狼嚎。他心頭不安,可不得不硬著頭皮過去。人群分開一條道,他立刻就看到了地上的血跡,頓時心頭一顫:「這……」
打手冷笑著問:「你說半個時辰,這都兩個半個時辰過去了,銀子呢?」
余父哆嗦著嘴唇,直接跪了下去。
「這就是沒有嘍?」拎刀的那人又去拉余山海的胳膊。
十指連心,余山海痛得眼前陣陣發黑,哪裡還願意讓他碰,整個人在地上不停地掙扎,像是一條瀕死的魚。
余母看在眼中,胸口堵得厲害,呼吸都不順暢了。她真的後悔來城裡這一趟。
「求求你們放過他……」
或者更早之前,他們壓根就不該攀府羅府的親事,如果拿了謝禮就收手,他們絕對不會來城裡,也就不會讓兒子落到這樣的境地。
求是沒有用的,那些打手也沒砍手,又切了一個中指,撂下讓他們第二天還帳的話,這樣才飛快離開。
人走了,余家人並不輕鬆。面面相覷間,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恐。